24 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
一陣強烈的電流遍及全身,溫彥幽幽醒轉,發現自己正躺在冰棺中,這尊冰棺很大,旁邊有容得下第二人的空位,還有一個多餘的玉枕。他不禁懷疑,難道自己昏死在這兒的時候,還有人陪着?
他慣例扒開了自己胸口的衣物,本來應該有四道傷痕,但他一條都沒有看到,皮膚白淨,完好無損。難道是因為這次有較長的過渡期,人格治療系統給他全都恢複了嗎?
溫彥從冰棺中跨出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類似宮殿的地方,轉了兩圈,才認出這裏是極天殿後閣,看來是曦沉把自己安放在這裏的。他雙手推開殿門,久違的陽光照在臉上,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等他适應片刻後,才發覺有一道紅色人影正往這邊過來,那人也注意到了他,立即加快了步伐,笑着跨上臺階停在他跟前。
“你是?”溫彥看對方劍眉星目,額上系着赤繩金珠編制的抹額,左耳還戴着一枚精致的赤焰旗,心想這打扮應該是赫連氏的貴族。
“晚輩赫連雲峥,拜見奉澤前輩。”雲峥說着恭敬地扣掌一拜。
溫彥略微點頭回應,要說赫連雲峥是誰,便是在奉澤死後替代其位置的人。由于自己不停複活,導致雲峥出現的時機晚了許多。作為奉澤的後繼者,雲峥不僅擅長靈愈術,其劍法也是一流的。年僅二十四歲的他,是無量島最年輕的上君,也是赫連氏的一代翹楚。
“你可知道曦沉上君在哪兒?”
“曦沉上君外出了,這段時間不在島上。他臨行前囑咐過我,每日到這裏來看一看您,說您總有一日會蘇醒的,終于讓我等到了。”
“他知道我會醒?那我睡了多久?”溫彥心想以曦沉的洞察力,确實早該發現自己會複活了,難怪他沒有把自己沉入深海。
雲峥摸着下巴掂量道:“曦沉上君把您帶回島後,曾找到我為您治療,從那時候算起的話,您睡了六百日有餘。”
“什麽,六百多日?!”溫彥驚住了,居然快過了兩年,難怪自己身上的傷口全愈合了。由于經年累月的沉睡,他的膚色變得蒼白如雪,發絲也長得垂落至腰身下。在雲峥眼中,更是有一種病态的嬌弱。
“那曦沉上君去哪兒了,這兩年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雲峥點了點頭,這才娓娓道來。
在溫彥昏死過去的這一年多來,曦沉一直都守在他身旁,有時甚至在棺中與他同寝,盼望着他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然而五百多日過去了,溫彥并沒有蘇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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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個月前,無量島出了一件大事。有歹人惡意破壞了禁地的魔鼎,導致其內所有妖刀都解封了,流落各處。為避免妖刀為禍世間,曦沉上君帶領四位上君,去各地回收那些妖刀了,剩餘四位上君則留守在無量島,負責島上事務。
溫彥不禁有點納悶,之前被修夜問出的那把妖刀斬月,才是真正的妖刀之王,怎麽不見得曦沉去回收?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雲峥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忙什麽?”
“如今島上只有四位上君,你們平日都有很多事務要忙吧?”
“這個曦沉上君交代過了,如果有朝一日您蘇醒了,保護您就是我的第一要務,其他事情我都可以暫且不管。從今日起,您去哪兒我便随您去哪兒,您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溫彥頭疼地扶了扶額角,心想曦沉這是在派人監視自己吧。也罷,自從知道還有第三人格和第四人格,他也不敢随便出去抛頭露面。
随後兩人進到殿內,一邊喝茶一邊閑聊。溫彥要雲峥跟自己講講外面的事,特別是關于幾大修靈氏族的新鮮事。
雲峥首先講到的是尤氏,這兩年來尤氏迅速崛起,掃除了雪州遍地的惡靈,将雪州化為一方淨土。而年僅二十歲的尤冽,因在問鼎大試中一戰成名,斬獲神劍所向披靡,成為了雪州百姓擁護的靈道主。尤氏流落各地的族人紛紛回歸,尤氏複興勢不可擋。
更稀奇的是,金氏的金冕君非常欣賞尤冽,表示要将掌上明珠金若許配給他,兩人将于三月之後舉辦大婚,此事更是成為一樁美談。
“他們是挺般配的。”溫彥并不驚訝,還感嘆劇情終于回歸正軌了,尤冽和金若在原著中本就是兩情相悅,終會強強聯手。
随後雲峥又談到了修氏,自從修氏血案後,修氏一直掙紮于水深火熱中,據說是因為帝靈王朝暗中相助,修氏才得以維持至今。
溫彥點了點頭,“也是,畢竟那位帝師大人,曾經也姓修。”
這修氏雖然沒落了,但剩下的弟子都忠心耿耿,其中不乏優秀人才。赫連氏正是欣賞這點,兩次提出想與修氏共謀發展,但都被修氏現任家主修奇拒絕了。修奇之所以是家主,而不是靈道主,是因為與修南君統治的修氏差距懸殊,還沒能得到當地百姓的認可。
“你們赫連氏也太欺負人了吧,說什麽共謀發展,就是想吞并人家,畢竟修氏的靈法修為最好,而你們赫連氏缺這個。要不是礙于帝靈王朝,你們赫連氏早就率兵攻過去,強行把修氏納入麾下了吧?”
“話可別這麽說,我們赫連氏雖然雷厲風行,但也沒那麽粗蠻。”
說到這兒,雲峥提起了近期發生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天燼集殺令”。這項除祟任務正是由修奇發起的,修奇號召各大修靈氏族加入對天燼城的圍剿計劃,目前已經有很多氏族響應了。
天燼城原本是戈壁中的一座荒城,約在兩年前,修氏血案中那個魔頭去到了那裏,從此占地為王,各路妖魔鬼怪都往那裏聚集,無數窮兇極惡、走投無路之人都在那裏謀得了一席安身之地。
“這天燼城地處四州交界處,周邊邪祟猖狂,各大氏族懷疑那裏就是邪祟孵化的巢穴,只要抄了那個地方就能保四方平安,于是迅速集結起來,照此速度這個月底就可以圍剿了。誰要能殺了那大魔頭,必定名聲大噪,不亞于贏了問鼎大試。”
溫彥皺起眉峰,心口隐隐刺痛,修夜要是知道,他弟弟這樣召集全天下的人要圍剿他,該是多麽難過呀。
“您怎麽了,不舒服嗎?”
“我休息一會兒,你先回去吧,這兩日暫時別過來了。”說罷溫彥不再理會雲峥,又回到冰棺內躺了下來。
雲峥觀察了會兒,看他并無大礙,便識趣地退下了。
溫彥心煩意亂,糾結要不要再管修家兄弟的事。當初修夜那般欺辱自己,雖然并沒有做到最後,但那種程度也算是失身于他……偏偏自己又犯賤得狠,總是控制不住要為他擔心。
“啊啊啊……煩死了!”他輾轉了一整夜,還是決定要去一趟天燼城,他無法眼睜睜看着修奇帶人去圍剿修夜,必須去阻止這場屠殺。
更何況,這個世界裏的矛盾沖突,都是患者的人格矛盾在潛意識層面的表現,也是患者在現實世界裏出現自殘行為的原因。化解這裏的矛盾沖突,是溫彥作為人格治療師的使命。
清晨,他坐到銅鏡前打量起自己的臉,發現自己眉間的靈痕又變了,長度已經延伸至眉梢,乍一看就像佩戴了一根銀亮的額飾。這說明,人格治療系統在複活他時又狂充了一波靈力。
“這傻瓜系統,真是巴不得我死……”溫彥更加頭疼了,這樣強沛的靈力,的确能讓他擁有很強的自愈力,但副作用也顯而易見。
因為奉澤是罕見的奉桑族人,其靈血有助于增長修為,若是碰到心術不正的修道者,會将其獵殺再啜飲其血。給奉澤增加靈力,就好比給寶石再鑲金,放到街上是要遭人哄搶的。
随後的兩日,溫彥閉門不出,似在殿內搗鼓什麽。雲峥每日晨昏都會過來附近轉轉,确認他還在殿內就離開了。
等第三日溫彥推開殿門出來的時候,雲峥被他的模樣驚呆了,因為對方臉色蠟黃,滿臉褐斑,就連眉間特有的靈痕也消失了,若不是那身飄逸的青袍沒變,他幾乎認不出來了。
“……您為什麽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溫彥也是沒辦法,才又配制了易容藥。這次出去遇到的人定是魚龍混雜,他若繼續頂着奉澤的皮囊出去,那就是找死。
“我要出趟遠門,曦沉沒規定我不能出去吧?”溫彥拎着行囊向外走去,雲峥快步跟在他身後道:“您去哪兒都行,不過我得跟着。”
兩人乘船離島之際,雲峥放了一只靈鴿出去。溫彥猜測他應該是在給曦沉通風報信,估計曦沉已經知道自己醒了。之後兩人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雲峥就會放出一只新的靈鴿。溫彥不禁心生反感,還悄悄給雲峥取了個外號,就叫“曦沉的狗腿子”。
游歷三日之後,兩人抵達了雪州邊境,與此同時,各路修靈氏族也在往邊境聚集,從這再往北四十裏,就是臭名昭著的天燼城了。
一路上兩人相安無事,溫彥發現雲峥看似輕佻,實則謙遜有禮,同時又顯得風流不羁。他走到哪兒都混得開,尤其招女人喜歡,那雙桃花眼往人群裏一勾,便有數不清的女人投懷送抱。不過雲峥從未在溫彥面前賣弄這些,對他一直畢恭畢敬的。
天色近晚,兩人來到邊境最大的尚雲樓客棧,打算暫作消息。客棧已經被諸氏族子弟占滿了,溫彥倚在欄杆旁,掃視樓下各色道袍的弟子們,尋思着沒準能看到一些熟悉面孔。
果然,他看到了一身赤衣戰袍、威風凜凜的赫連尊。赫連尊率領衆弟子來此,正是為了圍剿天燼城。而雲峥正和赫連尊談笑風生,兩人勾肩搭背很是親密。他這才想起來,雲峥好像就是赫連尊的堂兄,畢竟兩人的耳朵上都戴着一枚赤焰旗,那是身份尊貴的象征。
溫彥趁機來到兩人面前,寒暄幾句,便委婉問起了修氏的事,“這天燼集殺令不是修氏發起的嗎,怎麽不見他家的人過來?”
“他家啊,早來了,修氏住不起尚雲樓,都擠在街角那破客棧裏。”赫連尊說着還指了指門外的一個方向,又跟雲峥抱怨道:“我早跟修奇說了,帶着他的人投靠我們家,跟我們可以吃香喝辣,他就是不識好歹,倔得跟頭死驢似的。”
“你啊,總是用這種态度跟人講話,人家沒跟你動手已經很不錯了。”溫彥無奈地笑了笑,便出門尋了過去。
雲峥正準備跟上,赫連尊忙拉住他道:“雲哥等下,那人是誰啊?看着其貌不揚的,也沒什麽氣場,他打哪兒來的?”
“別問了,一個咱惹不起的人。”
溫彥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找到了赫連尊口中的破客棧。果然是又髒又破,像棟年久失修的危樓,從門縫裏窺去,隐隐能看見裏面坐滿了黑色道袍的修氏子弟。他不禁在門外踱起步來,心想待會兒找到修奇說什麽合适,如果不敞明身份,怎樣勸服對方?
這時窗扉吱呀一響,修奇掀開木窗,望向不遠處燈籠高挂的尚雲樓,心忖再等個三五天,各路氏家的人應該就來齊了。等他收回視線時,餘光瞥見樓下有一抹熟悉的青袍人影,頓時心頭一顫。
“那個背影好像是……奉澤上君!”
修奇當即沖下了樓,想當初奉澤上君不告而別,他遍尋無果,甚至還托人去無量島查探,仍然沒有一絲音訊。對方救回了自己的性命,還幫了修家那麽多,可他從始至終連一句像樣的感謝都沒有。每每想到這裏,他都懊悔不已,徹夜輾轉難眠。
我知道,肯定有人懷疑雲峥是第四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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