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古琴

古琴

“喻澄!喻澄!”有人在更低處小聲喊喻澄,一聲比一聲急,見喻澄置若罔聞,急了:“這及時娛樂的季昭昭給喻澄下什麽迷魂藥了?”

“喻澄不本來就這樣嗎?”隊友安慰她:“在公司的時候就拽得二五八萬的。”

“真不知道公司為什麽要把她送過來,除了臉一無是處。”

聽到這裏,季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江江一頭霧水:“你笑什麽?”

季昭看向喻澄。

她前世習武,雖然只是學點皮毛基礎,但仍然比現代人要耳聰目明,更別說喻澄這樣的武将,聽力只會比她更靈敏。

果然,喻澄皺着眉:“陛下沒有給我下迷魂藥。”

季昭:“……叫名字。”

喻澄:“微臣不敢。”

宋江江嘴角抽動:“你們是在玩什麽play嗎?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部分嗎……”

季昭坐直身子,這椅子的材質是通明的,坐着雖然也硬,但比龍椅要好點,就有個不好的是太高了,她尴尬地發現自己的腳碰不到地。

再次對原主的身高進行了兩秒的嫌棄,季昭調整好心态:“好了,你們畢竟是同公司的,去看看有什麽事。”

喻澄這才依依不舍地回過了頭。

“我去,”目睹全程仍然一頭霧水的宋江江發出感慨:“我聽說這個喻澄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居然那麽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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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宋江江拱手:“受小女子一拜。”

季昭微微擡手:“免禮。”

宋江江更崇拜了,她跪坐在椅子上,半個身子伸出去跟季昭握手,季昭盯着她的手看了會兒,不動聲色地握住。

宋江江使勁地晃:“罩我罩我!”

罩她?

什麽意思?

季昭禮貌一笑,先應下來:“有條件。”

宋江江拍了拍胸口:“一邊青蛙跳一邊吹口哨是吧?大佬您放心,我還可以一邊青蛙跳一邊說繞口令。”

正中季昭下懷,她暗暗壓住期待,矜持撫掌:“厲害。”

“但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宋江江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手勢:“很小很小。”

季昭:“你說。”

宋江江搓了搓手掌,一雙水藍的眼睛笑得彎起來:“我可以捏捏你的臉嗎?”她眼中藏着無限向往:“看起來軟軟的,手感肯定……”

“不可以。”喻澄冷硬的聲音響起,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宋江江。

宋江江悻悻:“護花使者來了。”

季昭卻說:“可以啊。”

宋江江眼前一亮。

季昭笑。

她的帝王第一課是在禦書房上的,當時她不過七八歲大,被立為皇太女,正是貪玩的年紀,上一刻還在跟宮女紮小辮玩腮紅,下一刻就被拎到了禦書房。

太師是個嚴肅的老太太,教尺半米長,對她說:“殿下年幼,但功課不能落下。”

她頭上的發髻松松散散的,随着她搖晃,她的聲音也脆生生的:“本宮沒有落下啊,上書房我每天都去的,功課都拿第一的!”

太師搖頭:“那些學問自有人替殿下學會,殿下要學的,是如何駕馭這些人。”

她問:“如何駕馭?”

太師:“恩威并施。”

季昭學得不錯,如今她不需要駕馭宋江江,但她需要宋江江,多交點朋友總沒錯的,捏個臉而已,沒必要拒絕。

就這麽“施完恩”,又不輕不重地瞪了喻澄一眼。

逾越替她做決定,瞪喻澄一眼,算是施威。

喻澄看着宋江江歡天喜地地掐了把季昭的臉,眼中劃過一抹不忿,連帶着看向宋江江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殺氣,宋江江後背一涼,連忙縮回手,又笑嘻嘻地:“手感賊拉好!”

季昭活這麽大還沒被人掐過臉,她不習慣地鼓了鼓被捏過的右臉,決定轉移注意力,她問喻澄:“她們找你何事?”

喻澄道:“提醒我表演節目不要在舞臺上亂跑。”

季昭笑起來:“看來你……是個不安分的主啊?”

這就有趣了。

這滿朝野誰不知道喻澄大将軍刻板守禮,是最安分忠誠的臣子,十五歲上戰場,戎馬天下,立下赫赫戰功,卻從不居功自傲,偶爾季昭傳她到禦書房,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裏,季昭不開口,她絕不多言。

穿成個不安生的身份,喻澄不會被人發現吧?

季昭神色一凜,叮囑:“那你不要亂跑。”

喻澄點頭:“陛……您放心。”

季昭嗯了一聲,又跟宋江江聊了起來。

喻澄安靜地垂眼盯着鞋尖看了會兒,終于忍不住擡頭看向季昭。

她想,陛下愛笑,但歷來為君王者,不能看起來太好欺負,所以太師專門用了半年來糾正陛下這一“陋習”,現在也許是換了個世界,她又會笑了。

跟宋江江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笑意,有淺淺的梨渦,唇紅齒白的模樣。

像陛下及笄那年,一身紅色騎馬服,上面繡着金龍紋花樣,她策馬而來,朗聲道:“喻愛卿敢不敢跟朕比一比?”

那天,她狩獵了一匹豹子。

走神間,演播廳裏突然安靜下來,旋即,臺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喻澄下意識地站起來擋在季昭的面前,銳利的眼神朝臺上看去。

季昭:“……你擋着我了。”

好在她的位置高,越過喻澄的肩頭往臺上看去,看到甬道裏有個穿着甚少的女人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什麽,笑容滿面地揮着手,看不太清晰。

喻澄警惕:“小心暗器!”

季昭問:“你是指她手中拿着的紙嗎?”

喻澄:“看起來很鋒利。”

“啊啊啊啊啊啊程非晚!我的女神!”宋江江用手卷成喇叭喊道,邊喊邊興奮地回頭跟季昭說:“早就聽說這次選秀的發起人是程非晚,沒想到真給我見到真人了!”

程非晚。

季昭看過她的資料,據說,她是國內某知名女團的隊長兼C位,到今年出道整十年,在圈內的地位頗高,是公認的十佳愛豆。

這些詞彙都太過陌生,季昭一整段看下來,又讓裴佳解釋了才弄懂。

選秀發起人就像欽差,無實職,但卻有實權,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管,她既可以關心練習生們的生活和心理狀況,也可以教練習生們唱歌跳舞,是選秀路上引路燈般的存在。

程非晚舉起話筒示意練習生們安靜下來:“練習生們好,歡迎參加《出道吧!少女》,我是本次節目的發起人,程非晚。”

為了更流暢的走流程,程非晚同時也擔當主持人的工作。

在她的介紹下,導師一一出場。

跟季昭看過的資料對應上:“聲樂導師姜嫣,阮清,舞蹈導師丁川、林夢溪,唱作導師焦野。”

每個導師都成績斐然,在各自的領域裏是狀元般的存在。

這個時代,沒有戰争和饑荒,連雨都可以人工降,人可以乘坐飛機上天,原本要走上十天半個月的路程,如今只需個把時辰,人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娛樂上面。

選秀也就應運而生,這些導師只負責教,在初評級後并不參與後續投票,投票權在觀衆。

導師出場後就是按照公司表演節目,由導師評定等級分入各自的班級,進行節目主題曲的學習。

季昭多看了喻澄兩眼。

心想還好喻澄不是朝堂上那些迂腐的文官,對賣藝之人深惡痛絕,不然現在指不定要鬧出哪一出呢。

喻澄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回過頭。

目光灼灼:“陛下若是不想受此折辱,我可以帶陛下沖出去。”

季昭:“……然後被安保當場拿下?”

喻澄:“我打得過他們。”

季昭面無表情:“然後我們就被拍下來傳到網上從此出名。”

喻澄沉默了會兒,問:“這個網,可以打嗎?”

季昭:“閉嘴。”

喻澄:“是。”

回過頭繼續聽,既然陛下讓她閉嘴她就閉嘴吧,陛下這樣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反正大不了她替陛下去表演。

她也是會舞的,舞刀弄槍的舞。

練習生實在是多,就算每個組合的表演時間最多三分鐘,但是再加上點評和給每位練習生評級,輪到及時娛樂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一點。

裴佳困得腳不沾地,哈欠打了一個又一個:“季總你在上面我看你仰得脖子都痛了,你跟螢火經紀的喻澄很熟嗎?她今天怎麽給你跪了?”

季昭望着鏡中的自己,嗯了一聲:“前世有緣。”

裴佳的哈欠頓住:“不是吧季總?”

季昭:“什麽?”

裴佳湊到她眼前:“都說當愛豆得賣姬,你這是舍近求遠找別人了?那我怎麽辦?誰來跟我賣!我們一個公司的你不找我,我看我還是收拾行李回家吧!”

季昭皺眉:“聽不懂。”

她又提醒裴佳:“現在走拿不到工資。”

裴佳悲傷:“周扒皮!”

季昭直覺這不是什麽好話,但是她也聽不懂,就當沒聽見,只說:“等會表演的時候不要緊張,不許在臺上說公司拖欠工資。”

裴佳:“……遵命。”

季昭在心裏微微嘆氣。

當皇帝當了小半輩子,居然會有登臺唱歌的一天,還真是……她攥緊拳頭,有點期待啊!

她從小就喜歡聽戲,還偷偷用戲班子的胭脂水粉給自己抹過,當然被太師當場抓獲,關了她半個月的禁閉,從此告別戲班子。

《但願人長久》是首慢歌,十分考驗唱功,原主的唱功了得,嗓音如同被天使吻過,季昭甫一開口場上就安靜了,過了副歌,裴佳一段神仙吟唱把這首歌推上了更高潮,連最龜毛的姜嫣都搖頭感慨:“我看到了內娛樂壇的未來。”

裴佳拉着季昭鞠躬:“謝謝姜老師!”

季昭被她拉了個踉跄,眉頭微皺,還沒說什麽,就聽到發起人程非晚問:“你們有沒有準備個人才藝?可以展示一下。”

裴佳:“呃……”

她是完全擺爛來參加的選秀,覺得能撐到第一輪結束就不錯了,也沒準備出頭,個人才藝自然沒準備,至于她老板……

裴佳偷眼看季昭,她思考,自從跳樓醒過來,她老板可能連個人才藝是什麽都好像不清楚了。

“我聽說及時娛樂的季總擅長古琴,”忽然,練習生座席上有人喊道:“特別想見識一下,季總讓我們開開眼界呗!”

說話的是跟喻澄同公司的女生,利落的齊耳短發挑染成紫色,她站在高處和季昭對視:“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聽,大家說是吧?”

有看熱鬧不嫌大的附和:“是啊是啊!”

還有的小聲嘀咕:“如果是特長的話應該會寫吧?我不記得我們這屆有人擅長古琴啊,季昭昭會不會下不來臺?”

程非晚笑着舉起話筒,問:“她說的是真的嗎?”

是才怪!

短發女生心裏得意,她早就知道季昭昭小時候是學過兩天古琴,但學着學着就丢了,怎麽可能現在還會,季昭昭今天能彈出來才出鬼了呢!

“嗯。”卻在這時,她聽到季昭昭開了口,語氣淡淡,細聽卻帶着幾分笑:“能聽到我奏琴,确實是在場各位的福氣。”

短發女生:“?”

季昭問:“琴在哪裏?”

站在第二名的喻澄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

大啓朝嘉熙帝季昭,擅古琴,曾為祈國運昌盛作曲,一曲動天下,千萬人為曲作詩。

帝出巡,萬人空巷。

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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