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廢妃與國師(九)

廢妃與國師(九)

“皇上,這可是華安寺”李苒見狀心頭一跳,忙出言勸阻。

“臣妾前幾日想着,姐姐從小在富貴鄉中長大,又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就去看望了姐姐,好替她解解悶。”

李苒眼神一閃,面色故作憂愁,“誰知姐姐卻狠狠的出言諷刺了臣妾一番,嘲笑臣妾不過是個妃子,卻敢管她一個貴妃的閑事。”

李苒的眼淚說來就來,只是話語間,就紅了眼眶。

也許是同父異母的緣故,李苒的容貌和李安歌有四分相似。

但因為李苒的母親相貌并不出衆,李苒的面容看久了便有些寡淡,只有一雙上挑的眼睛遺傳自李國公,為她的相貌增添了許多顏色。

李苒雖然比不得李安歌美豔動人,但也算得上是個清秀佳人。

如今佳人眼中含淚,欲墜未墜,如同桃花帶露,楚楚可憐。

看着李苒和李安歌四分相似的臉龐,太玄帝的态度不由自主的軟和了下來。

“朕原以為她自己要求出家,是有了悔改之心……沒想到李安歌依舊這般跋扈!”太玄帝似有動容。

“你卻還處處退讓,為她着想,真是難為愛妃了。”太玄帝輕柔的握住李苒的手。

“皇上……”

李苒面露嬌羞之色,身子微微傾斜,欲埋入太玄帝的懷中好好溫存一番,好讓他歇了去華安寺的心思。

反正太玄帝去哪兒都行,就是不能去華安寺。

李苒一想起太玄帝或許會和李安歌見面,她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在訴說着抵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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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朕更要去看看李安歌了。”

太玄帝忽的上前一大步,正準備撲到他懷中的李苒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直接摔到地上。

“皇、皇上?”李苒目瞪口呆。

“愛妃放心,朕定為你讨回個公道。”太玄帝薄唇微抿,看着李苒信誓旦旦的說道。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踏進了華安寺。

李苒傻眼了,她看着太玄帝正義凜然的跨入寺中,這才如夢初醒般清醒了過來。

她站在原地狠狠咬了咬牙,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誰知二人進了華安寺,直至走到了前院,也沒看見李安歌的人影。

“貴妃娘娘呢?”太玄帝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方才有派太監扯着嗓子通報過,李安歌若是在寺裏頭,不可能沒有聽見。

難道……李安歌跑了?

“回禀陛下,小的們一直守在寺外,并未見到有可疑人等出入,貴妃一定還在寺中。”侍衛還是第一次窺見龍顏,不禁有些緊張。

他哪裏敢說貴妃和國師的事情!

若是說了,怕是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李苒匆匆趕來,在跪成一排的侍衛中粗粗的掃了一眼,突然變了臉色。

“姐姐嬌貴,也許是近日累着了,在卧床休息,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拜見皇上呢……”

李苒壓下心中的慌張,口中說着為李安歌辯解的話語,實則話中的每一處都在暗中指責李安歌好吃懶做。

“天底下這麽多做活的婦人,偏就她李安歌嬌貴了不成!”果然,太玄帝聞言變了臉色。

他一揮衣袖,剛準備命幾個粗壯的宮女把李安歌找出來,卻見罪魁禍首正灰着個臉,一手抱着個木盆,一手撐着把傘,優哉游哉的從後院走了出來。

“姐姐。”

因着太玄帝在旁邊,李苒倒是收斂了不少,她乖巧的朝李安歌行了個禮。

當然,李苒是不可能如此就善罷甘休的。

李苒紅唇微揚,狀似不解的問道:“姐姐,你的臉怎麽了?”

“皇上!”

李安歌看起來像是被吓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下身來。

“李安歌,苒妃問你話呢。”

太玄帝看見李安歌一副姑子打扮,一時有些新奇,便多看了她幾眼。

待太玄帝的視線觸及李安歌灰撲撲的臉龐,他頓時失了興致。

這女人原本就惹人讨厭,如今還變得髒兮兮的。

太玄帝更是連多看一眼都覺得煩躁。

“我本來在河邊洗衣服,沒想到突然下起來了大雪,我腳下一滑,就跌了一跤。”

雖然出家了,但是李安歌的封號還是貴妃,按照大胤國的規矩,她應該自稱臣妾的。

可是想想自己和太玄帝水火不容的關系,李安歌覺得自稱“臣妾”着實有些惡心……就自稱了“我”。

所以,她把自己搞成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是想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一些,好快些打發太玄帝走。

——當然,她是不可能真摔的,只是往自己臉上摸了兩把泥而已。

他想看的,不就是自己這副落魄的樣子嗎?

所以,看到自己這般模樣,快些厭煩的打道回府吧!

果然,太玄帝一聲嗤笑,“沒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如今卻落魄成了這樣。”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太玄帝狠狠的勾了勾嘴角,卻發現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高興。

“皇上帶着妹妹出來微服私訪,外頭風雪大,我們能否來姐姐這兒避避?”李苒抿嘴笑道。

都沖進前院了再問這種問題…她還有權利說不嗎?

李安歌在內心默默吐槽着,還是乖乖的給二人開了內室的門。

李苒嫣然一笑,伸手勾住太玄帝的手臂,湊得和太玄帝更近了。

李苒這是在朝她示威秀恩愛?

李安歌看着扭的越發搖曳生姿的李苒,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過來。

她都這樣了,李苒咋還把自己當假想敵?

李安歌差點沒當場笑出來聲兒。

本來吧,她瞧着李苒那股針對她的狠勁兒,覺得李苒雖然壞了點,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個機靈的。

沒想到李苒現在,連唯一的優點都喪失了。

李安歌嘆了口氣。

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而被大豬蹄子迷住的女人,智商更是為零。

呵,女人吶。

“皇上,臣妾好冷。”

李安歌剛跨入室內,就聽見李苒再次扭着腰肢嬌吟。

李安歌聞言瞥了眼李苒那對于冬天來說,過于清涼的裝束。

寒冬臘月的你還露了個大胸脯子,能不冷麽。

“姐姐,炭盆在哪裏?妹妹去添一些碳。”李苒看起來頗為情真意切。

“你是朕的妃子,如何能做的這些粗活。”太玄帝劍眉一皺,指着李安歌道:“你去。”

李安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于這作妖的二人更反感了。

對于太玄帝這種渣男,她真的一絲一毫都不想招惹,只想趕快送走這尊大佛,好繼續和自家小國師恩恩愛愛。

“娘娘見諒。”李安歌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嘴角,“這裏比不得宮內,有碳燒就不錯了,還請娘娘多擔待些。”

“姐、姐姐……”

哪知李苒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瞬間紅了眼眶。

李安歌:“……”

她有預感,李苒又要開始表演了。

“姐姐若是看妹妹不順眼,妹妹受着也就罷了……”

李苒跌坐在椅子上,哭訴道:“可是如今皇上也在,姐姐就算心中再有所不滿,也不能牽連到皇帝身上啊……”

李苒這話的意思,是說李安歌有好碳卻藏着掖着,故意讓他們兩個人受凍。

眼瞅着太玄帝臉色一變,又要起身哔哔,李安歌頓時怒從心起。

到底是誰一天到晚沒事兒找事兒,打擾她和小國師親親我我的?!

她腦子一熱,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竟直直的沖着太玄帝喝道:

“閉嘴!!!”

太玄帝起身的動作一滞,瞪着一雙狹長的眼眸望着李安歌,臉上五彩紛呈,仿佛打翻了調色盤般精彩

室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連外頭的樹枝子上積雪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你居然敢呵斥朕……”

太玄帝這才緩過神神來,伸着根手指頭顫顫巍巍的指着李安歌。

李安歌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啪的打落了太玄帝的龍爪。

她此時心裏憋着氣兒,下手自然沒輕沒重,太玄帝的手背很快就紅了一片。

“皇上知道,我剛來華安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這具身子中原主殘存的感情,早就在見到太玄帝的時候,就變得激動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李安歌真的動怒了的緣故,原主的感情竟然沖破了李安歌的理智。

絕望而執着的愛,對于父親和家族的悔恨愧疚……

強烈的感情波動就好像是漲潮時的海浪,一點一點将李安歌吞沒。

“……”

太玄帝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吓的,竟看着太過陌生的李安歌沒有訓斥。

在太玄帝的印象中,李安歌一直是高傲而倔強的,如同一匹美麗的孤狼,從未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悲傷脆弱的感情。

也正是因為,太玄帝是同樣的高傲和倔強,所以他和李安歌注定走不到一起。

他們就像是兩頭受傷的小獸,一旦相遇,就必然會争鬥和撕咬,弄得傷痕累累,兩敗俱傷。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不再相見。

“我剛來華安寺的時候,這裏什麽都沒有。”

李安歌回想起自己剛穿越過來時,那段灰暗至極的時光,對于太玄帝的控訴愈發激烈了起來。

“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穿的,生病了也找不到人給我看病,廚房裏更是連柴都沒有!”

“那時候河面上結了一層很厚的冰,院中的井早就幹了。那麽冷的天,我一個人鑿着冰,因為沒有柴火,我只能喝生水…”

“陛下。”

李安歌伸出藏在袖子中的手,只見十個手指頭上,全是凍瘡未愈的傷痕。

太玄帝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

而一旁的李苒,早已被李安歌突如其來的爆發吓的臉色發白。

李苒并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

只是,李安歌這麽一鬧,她背着太玄帝做的事情,就全被通了出來。

欺君之罪,按律當誅。

李苒的蔻丹紮進了掌心。

“你還記得以前的李安歌是什麽樣子嗎?”李安歌覺得眼中有些發熱。

“她消失了,從前的李安歌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安歌聲音格外冷靜,冷靜的有些顫抖。

這一刻,李安歌不想再去思考,這個世界是否只是系統虛構的,亦或是原主只否是個虛構的角色。

心髒因為過于激烈的情緒在狂跳,血液似乎全部上湧到了李安歌的頭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到底這屬于是原主,還是李安歌的情緒,她已經分不清了。

“……”

出乎意料,太玄帝并沒有像李安歌想象中那樣勃然大怒。

“……擺駕,回宮。”

太玄帝沉默了會兒,忽的對外頭等傳喚的太監說吩咐道。

這樣就完了?

李安歌一怔,對于太玄帝如此簡單就放過了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苒妃,你最好過來和朕解釋一下。”

太玄帝忽的轉過身叫住了畏畏縮縮的李苒,聲音比外頭的冰雪還要在更冷上幾分——

——“朕當初明明吩咐過內務府,每月按照貴妃的份例發送給華安寺。李安歌卻說她缺衣少食。”

“苒妃,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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