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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人在什麽場合，就得換上一張什麽樣的面具。這個道理，紀塵一直深谙其道。方才四下無人時，他任由自己怎麽放縱情緒，現在真刀真槍真要上陣了，他立馬換上了一副謙遜的面孔。

還沒真碰上面，那纨绔小開先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哎！何總！蒙您大駕，我這個小聚會可顯得蓬荜生輝多了。”

崇汝集團的第一代掌門人是個老學究，很有文化底蘊，所以才給自家的産業起了個“崇汝”的名字。甚至還要求子輩們務必同樣習文。

李仁其人顯然不是讀書的料，被家裏逼着繼承老祖遺志，以至于現如今說話不今不古，聽來反倒有些可笑。

何汜夜進退有度，自然不管人說辭是俗是雅。因為身高比李仁高出一大截，何汜夜稍稍傾身，這才和人握了個手。

“哪裏。做慈善畢竟是好事，是何某有幸受邀。”

他也笑，笑的如沐春風，叫人看不出一絲虛僞的破綻。

兩個老板這邊寒暄應酬，紀塵和伍悅便站在一旁，各自陪笑。

陪笑這件事，伍悅顯然比紀塵熟練多了。她看似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實則妩媚風騷，凡是路過的人都得少駐足多看她幾眼。

伍悅今日畢竟穿金戴銀，當然足夠光彩奪目。但紀塵，并未着綴飾，只一身水藍色西裝，上面一絲繡花也無，僅僅以一張臉帶出周身低調奢華的氣質。

顯得身邊金光閃閃的伍悅，只剩下庸俗兩個字。

李仁這麽個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

眼前這人身上的氣場，比之那日紅毯，已不再那麽張揚，且多了幾分柔美。

他的目光擺明了不懷好意，掃描一般在紀塵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個遍，又稍微帶上何汜夜。稍一琢磨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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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塵這人，身上多了一絲“開過苞”的風情。

他眼神更放肆起來。最後竟停在紀塵細瘦的腰間。

人雖矮，但還是鼻孔朝天。

“喲，這位是？瞧着可有點眼熟啊。”

紀塵本想着有何汜夜替他介紹，餘光在人身上停留片刻，卻發現總裁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他一時也拿不準何汜夜帶他出來的目的，究竟是不是要他扮演一個貼心情人的角色。

還是說何總也覺得同□□人畢竟見不得光？

李仁目光仍在。他裝的一副不認識的樣，實際上恐怕憋着別的壞水。

紀塵幹脆，面帶微笑，大大方方介紹起了自己。

“我是紀塵。之前星空娛樂的紅毯上，有幸見過李老板。”

李仁輕笑了一聲。這一笑比之何汜夜，沒有雲淡風輕的淡然，只有滿帶輕視的肮髒。在他眼裏，這些小演員不過都是任人玩弄的暗娼，被誰睡過都不要緊，他都不在意。

要緊的是何汜夜肯不肯放人。

李仁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哦，想起來了。見過，确實見過。我記得，你很有名。前陣子不是剛拿了新人獎？上次也沒好好招待，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不如到我那喝喝茶？”

紀塵惡心的想吐，心說這人怎麽賊心不死。他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駱堯在背後說了他什麽，才讓李仁對他這麽堅持。

紀塵的面具有一絲松動，忽而又聽見耳邊一聲嗤笑。這一聲嗤笑與他的心境不謀而合，總算讓紀塵維持住了體面。

那一聲笑來自于何汜夜。他剛啜了一口紅酒，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淡薄的酒香，于是多了點無所謂的潇灑。總裁剛才一直觀人頭頂，眼看着李老板不懷好意，這會總算打算出手。

那聲嗤笑似乎是忍了許久，估摸是在笑人不自量力。

他淡淡開口，似乎對一切都游刃有餘。

“小紀剛拿了獎，工作邀約很多，未來幾個月恐怕都忙得很。連我都見不上幾面，哪裏有時間喝李老板的茶？是不是伍影後最近太忙了，伺候的不周到？要不要我和伍影後的經紀人說說，讓伍影後休個假？”

伍悅聞言立馬慌了，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忙……”話音未落，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觀身旁李仁面色發黑，又連忙禁了聲。

何汜夜卻根本沒把眼前人放在眼裏，自顧自擡手叫來侍應生，把只喝了幾口的酒杯還了過去，而後便看了眼紀塵。

壓根沒願意搭理臉上精彩紛呈的二人。

半晌，他似乎又想起來什麽一樣。

“我記得伍影後和小紀是同一個經紀人吧？帶這麽多藝人實在辛苦，回頭我和鐘總說一聲，看看是不是也培養培養新人。”

紀塵看了一眼何汜夜，內心陡然一驚，随後倍感錯愕。何汜夜居然知道自己與伍悅是同一個經紀人？若不是他今日提起，恐怕紀塵自己都忘了這件事。怪不得他翻車那晚經紀人只回了個電話就消失了，手上沒了一個新人獎，但還有一個影後，任誰都不會做一個因小失大的選擇。

何汜夜拍了拍紀塵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叫他別擔心。

他看向李仁，依舊眉目含笑。

“晚宴快結束了吧？李老板這個主人不去最後說兩句嗎？那邊司儀恐怕等着您呢。”

李仁表情難看，但礙着何汜夜的身家，到底不敢多說什麽。李家大勢根本比不上何家，他還指着何汜夜将來能在商場上分一杯羹給他

何汜夜久居高位，人傲慢慣了，他一個小門小戶的，合該體諒。

于是遭人挖苦還不能翻臉，李仁只能揚長而去，甚至把伍悅丢在了身後。

伍悅腳踩恨天高，又穿着包臀裙，根本行動不便，只能邁着小碎步一扭一扭地跟上李仁。

她心裏也奇怪。何汜夜對紀塵并無動作上的逾矩，二人的肢體接觸甚至都少之又少，根本說不上親密，但她無端地就是能看出來，何汜夜對紀塵，有着不可名狀的偏袒，或者說，偏愛。

紀塵自己卻沒意識到。即便有所感覺，也會覺得只是他們這些老板之間互相的攀比。

不知不覺間，他手裏的酒杯已經空了。他其實酒量奇差，一杯紅酒足以讓他上頭。

他與何汜夜站在人群之外，遠離宴會中心的高臺。這會兒宴會接近尾聲，李仁正站在聚光燈下拿着話筒滔滔不絕地發表感言。

一字一句，慷慨激昂。加上會場四面八方放置的音響，夾雜電流聲的發言堪稱魔音入耳。

但紀塵還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拿餘光偷偷打量身側的何汜夜，何汜夜五官立體，側臉觀之極其優越，宛如一座雕塑，甚至能在光影的變化下顯出不同的陰影。

他的臉頰十分光滑，但細細看時還是能看見青色的胡茬。

大約只有紀塵看得見。

目光裏，何汜夜正看着高臺，似乎聚精會神。

紀塵忍不住喃喃。

“你剛才怎麽不和李仁介紹我？”

他聲音不大，幾乎被淹沒在會場音響裏傳來的李仁的聲音中。他說完也有些後悔，暗罵酒精誤事，一個合格的金絲雀怎麽會問總裁這種帶着責備意味的問題？

他又暗自慶幸，好在自己聲音不大，估計總裁也沒聽見。

誰料總裁徑自開了口。

“你得自己告訴別人你是誰。”

何汜夜目光遙遠，并沒落到紀塵身上。紀塵恍惚間以為自己幻聽，呆呆地問了問。

“什麽？”

何汜夜終于看向他。

“總有一天，你會主動向全世界介紹你自己。”

何汜夜背對着舞臺中心傳來的強光，舉手投足間都帶着無與倫比的優雅，他的神情滿是自信與強大。并且，他還要把這份自信也傳達給紀塵。

紀塵愣在原地。只覺得自己堅硬的心似乎松動了。

他忽而發覺，背光的何汜夜比十米開外舞臺上的聚光燈還要耀眼。

舞臺上的人發言結束，全場掌聲雷動。

人潮中，所有人都看向舞臺，只有他們彼此相望。

何汜夜忽然低頭，吻住了紀塵的臉。

一瞬間，世界好似只餘他們二人。

人聲鼎沸中，惟有兩顆心彼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