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駱家的家宴沒設在自家宅子裏。原因無他,純粹是駱老爺子的意思。
年紀大了,家裏的飯吃的夠了,不如出來換換口味。
但傳統菜系,再推陳出新也不過是川魯粵淮揚,閩浙湘本幫這麽幾樣。駱老爺子走南闖北打拼數十年,哪處名勝古跡沒去過,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說到底,不過懷念一口正宗的家鄉菜罷了。
駱老正名駱吉正,本是滬上人士。三十幾年前,浦東新建,湧入了一大批投身于南下建設的有志青年。按理說,本地人留滬,比起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應該更是如魚得水。畢竟機會遍地,大浪淘金,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時機。彼時駱吉正借着浦東開發的浪潮,剛剛積攢了一點家底,若留在原地發展亦是如日中天。但駱老偏偏急流勇退,帶着萬千身家以及剛結婚的兒子駱舒夫婦,來了北上。
從此一別故裏三十年,除非工作必要,駱吉正再未踏上故土。
沒人說得清駱老爺子緣何這般固執,恐怕就是親兒子駱舒也道不出個所以然。
人老了,羁旅數十年,對于故土總歸是有些依戀的。再難登上那片土地,便只剩下家鄉味可以聊以慰藉。
駱舒專門為父親尋摸了一處深巷子裏的私家菜館,店面不大,但卻十足溫馨。門口木制的招牌上用朱筆只寫了兩個字——“家味”。似乎正是駱舒所要尋得的目标。
紀塵從何汜夜的車裏下來,晚風拂面吹散了方才的暧昧旖旎。他還是穿了那件暗紅色的立領襯衫,褶皺都被重新燙平,一絲痕跡也無。搭配黑色五分袖的風衣,風衣領口繡上紅寶石,與襯衫的顏色相得益彰。
他擡眼看過牌匾上的文字,忍不住駐足喃喃。
家味。他仿佛與這個詞并無緣分,除卻記憶深處,似乎再沒有在一個能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吃過一餐飯。
何汜夜下車落地,發現紀塵愣在原地,于是把手輕輕搭在了他肩頭。熱量傳來,叫人添了一絲心安。
“走吧,駱家人都到了。”
推門而入,這家店面果然面積不大,甚至沒有單獨的房間供人宴飲。只有挨近門口靠窗的位置有一張較大的圓桌。圓桌邊正是駱家四口人。除卻主位上的駱老爺子,另外一家三口齊齊起身迎客,态度好不端莊。
紀塵進門便感覺有兩道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放眼望去,果然是站的最遠的駱堯,和他身邊的一位貴婦。
Advertisement
那位貴婦似乎發現自己目光暴露,與紀塵對視一眼,轉眼間便換上個親切微笑。既有女性的溫婉,又不失長輩的和善。
紀塵客氣回禮,轉而跟上何汜夜,亦步亦趨。
何汜夜帶着他入座,不過還沒坐下,照例要先寒暄一番。
駱舒包了場,整個餐館僅此一桌,倒真和家宴無二。主位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想必就是駱吉正。瞧得出人已經上了年紀,肌肉蕭條,顯得有些瘦弱,不過面色依舊紅潤。見何汜夜來了,雖未起身但仍熱情招呼。
“阿汜,來來來,快過來。可算來了,真叫我好等!快坐下,都坐。”
老爺子說話雖慢,但口齒清晰,幾乎不帶一絲滬地腔調。他左手邊專門為何汜夜留了個位置,何汜夜一進門便要人上座。
早先聽聞何、駱兩家交情匪淺,今日一見才算知道,駱吉正把何汜夜當作親子一般偏疼,仿佛比駱舒那個親生兒子更甚。
駱吉正的右手邊便是駱家那一家三口。駱舒夫婦年過半百,但具是保養得宜,觀瞧來竟然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像是不過虛長何汜夜幾歲的同齡人。尤其是駱舒的妻子,駱堯的母親——白燕宜。
白燕宜今日穿了一身墨綠色繡花旗袍,身材纖瘦但亦是玲珑。她面白如玉,略施薄粉卻唇紅如血,五官溫婉妩媚,想來年輕時必然是絕色美人。她是港城小姐出身,當紅影星紅極一時,在最出名的時候嫁給駱舒,此後便退出娛樂圈,安心相夫教子。
白燕宜站起身迎客,待人落座後複又坐下,且擡手攏了一把裙擺,動作有條不紊,貴婦氣質優雅,可見是做了多年的富太太。
“何生,好久不見。”她一開口,先是一句粵語,而後才又換上帶着廣粵口音的普通話,“爸爸念了你好久,今日總算得見了。”
她對着何汜夜說話,卻叫紀塵覺得似有一絲餘光安插在他身上。果不其然,下一秒,白燕宜就将目光光明正大地轉了過來。
“聽何生講今日他有朋友要來,想來可是這位年輕的先生?”
白燕宜彬彬有禮,但不知為何,并不叫紀塵舒服。大概是母子連心,白燕宜從駱堯那兒約摸也是沒聽過紀塵的好話,這下見了面,當然和親兒子一氣兒說話。
不過到底人到中年,她沒駱堯那麽張牙舞爪,心思藏得深,只暗地裏偷偷打量。
紀塵未搭話,倒是主位上的駱吉正打斷道,“來都來了,一起坐下吃一餐飯而已。”
“是啊。這位是紀塵,是我的好友。說來紀塵和駱堯還是同公司的同事呢,也不算生人。”何汜夜淺笑,拿起桌上的熱茶淺喝一口,看了一眼斜對角的白燕宜。兩人之間暗流湧動,明面上客氣有禮,臉面下卻是短兵相接。
駱家的貓膩紀塵一個外人不方便過多揣測,不過既然話頭到了他身上,他也要大方接受。
紀塵站在何汜夜身邊,恭順颔首,“承蒙何總關照,今日有幸過來。早聽過駱老與駱總、駱夫人的大名,今日一見,當真不負。”
他說這話時微微轉身,正對着駱吉正與駱舒的方向。由是便錯過了駱堯看着他時翻得白眼。
不過駱老爺子倒是和善。對待小輩似乎一視同仁,見紀塵這般大方更讓何汜夜好好照顧,別讓人不自在。老爺子發了話,白燕宜自然不敢再以眼神威脅。她瞥了一眼正在翻閱菜單的駱堯,叫他把菜單放在圓桌上。
“小紀是客人,客人點菜才是禮數。這家的本幫菜十分地道,你盡管點。”
白燕宜擡手,白嫩的腕子上帶着一根金絲種的貴妃镯。這種翡翠玉镯價格不菲,瞧白燕宜手上這一只的質地,或許價格上千萬也說不準。
她撥弄轉盤,片刻後用指尖穩住,那一本書一樣的菜譜便正正好好落在了紀塵面前。
何汜夜見狀微微蹙眉,他能感受到白燕宜對紀塵的敵意不小。駱吉正的家宴,他帶紀塵來本是自己的私心,不想竟成了白燕宜的把柄。他得駱老青睐,已經讓這夫婦兩個不爽十數年。今日白燕宜将點菜這事挪到紀塵頭上,估摸就是覺着紀塵不懂這些,若點了一些老人家忌口或是不愛吃的,他何汜夜也得在駱老面前跟着失寵。
何汜夜想着替紀塵攔下,紀塵倒是手快,直接拿起菜譜翻看了起來。
他大大方方,毫不怯場。畢竟是這桌上年紀最小的,他笑起來,帶着一種少年的天真。
“那我就不客氣啦。先點幾道我瞧着不錯的吧?今日到底是駱老想出來換換口味,主菜還是得駱老來點才行。”
紀塵對着駱家的挑釁照單全收,三言兩語絲毫不提就把矛盾踢了回去。
駱夫人忙着招待客人,連公爹都能忽略。
紀塵翻開菜譜,又擡眼瞧了瞧駱吉正,然後指着菜單,點了紅燒肉、草頭圈子、油炒毛蟹三道。
“我點好了。”
紀塵把菜譜交給服務生,示意人轉交到駱老手上。他話音未落,與他擱着兩個空位的駱堯卻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點的什麽。又是紅燒,又是油炒的,我爺爺年紀大了,怎麽能吃這些高油高鹽的東西……”
“駱堯。”駱舒出聲喝止,駱堯雖不解父親之舉,但礙于父親威嚴,還是馬上禁了聲。
駱舒轉向父親,連忙解釋,“爸,駱堯沒怎麽吃過本幫菜,不懂這些,讓您見笑了。”
駱吉正只擺了擺手,因為自己的固執讓孫子生在此處,長在此處,不懂家鄉菜更不識鄉音自然不是孩子的錯。現下他對桌上這位小朋友可是十足好奇,聽人口音也不像自己老鄉,但意外的與他這個出生于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老頭子口味一致。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紀塵,“我瞧這位小朋友也不像是南方人,可是去過滬地,吃過我們本幫菜?”
紀塵搖搖頭,坦然道,“沒去過。我是本地人,幾乎沒出過遠門。不過小時候在家裏吃過這幾道菜。我爸在家常做這些,有些食材不好弄,他跑到二十公裏外的菜市場也要買到。長大後才知道這些菜就是本幫菜。本幫菜濃油赤醬,多以糖喂,味道鮮甜,所以印象深刻。不過家父在我六歲時就不在了,我也很多年沒再吃過了。今天還要多謝駱老,算是圓了我的夢。”
駱吉正聽聞紀塵的身世,原來是個幼年失怙的孩子,像是動了恻隐之心,竟有幾分感慨,隔着何汜夜也要探過身拍拍紀塵放在桌面上的右手,寬慰道,“辛苦你了孩子。既然今天來了也是有緣,你也不用叫我駱老,就跟駱堯一樣叫我一聲爺爺吧。”
駱堯聞言心裏頭更不舒服。今日才去片場找自己麻煩的人,不僅之前就得到何汜夜的青睐,現在連自己爺爺都可憐人身世,竟然要他與自己平起平坐。
他氣憤甩手,直接碰掉了桌上的一盞白瓷餐具。稀裏嘩啦一連串的聲響,一套白瓷碗碟直接粉身碎骨。
白燕宜吓得驚叫一聲,騰地站了起來,貴婦形象全無。
那一聲脆響動靜不小,駱吉正也吓了一跳。老年人經不住吓,這一下足夠讓人心悸。
何汜夜與駱舒連忙起身給人倒水。
紀塵雙手撐着桌子,探身看着駱吉正。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堯哥這是怎麽了,今天拍戲累着了?怎麽手抖成這樣。”
駱堯咬牙,吓着駱吉正是他也沒想到的。此時駱舒已經臉黑的吓人,估摸是在心裏怪罪妻兒莽撞失禮。
事已至此,駱堯只能承認。看着駱吉正的樣子,比起憤怒,他此刻才更加驚懼。他差點害的親爺爺心髒病發。
“是,我今天太累了。爺爺對不起,是我不好。”
駱吉正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個葫蘆形狀的藥瓶,倒出十數顆棕黃色的滴丸含在嘴裏,半晌才恢複過來。
他擡手擺了擺,卻絲毫沒有怪罪駱堯的意思。
“有什麽要緊,我這麽大歲數少不了身體不好。都坐下吃飯吧。”
衆人各回各位,服務生過來清掃完殘局才開始布菜。一頓飯,六個人吃的各懷鬼胎。席間雖不算沉默,但駱堯與白燕宜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再說。這裏仿佛成了紀塵的主場,他幾句話就能逗得駱吉正哈哈大笑,後來甚至與何汜夜換了個位置,挨着駱吉正更方便與人愉悅交談。
他不談公事,只談自己對滬地的向往。
駱舒不時插話,跟着父親一起笑。
何汜夜坐在一旁,并不參與其中。不過手上卻是沒閑着,時不時給紀塵夾幾道菜。他耳朵裏聽着紀塵胡天說地,心裏頭琢磨。
看來以前覺着這小孩兒社恐不善言辭,都是個誤會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