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雷雨

雷雨

夏晗晗其實并沒睡着，她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有無盡的時間，現在好不容易好起來了，她不想把大好的白日時光用來睡覺。

她聽到了後門進來的腳步聲，也感覺到了身上衣服的變化，但她沒想到會是沈夜白。

所以當她看到沈夜白的時候，是有一絲驚訝的，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他。

而沈夜白則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面孔，劍眉星目，漆黑的眸子裏是全然的黑暗。

“你來啦。”還是夏晗晗先說了話。

“嗯。”他們的位置是最後一排，沈夜白完全可以繞過夏晗晗自己從後面進去。但是他沒有，就那麽大爺似的站着，靜靜地，看着夏晗晗。

夏晗晗只好站起身，給她這位同桌讓路，誰讓她坐外面呢。

沈夜白進去，和夏晗晗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聞到了一陣清香，好像是西柚的味道。

然後他就看到了書桌上那本粉粉的書。

向夏晗晗看過去，只見夏晗晗臉上一枚小小的酒窩欲說還休。想來定是她的傑作了，不然也沒人敢在沈夜白的桌上放書。

不知不覺間，竟和她如此親密，明明只相處了一天。

沈夜白打開那本語文課本随意翻着，他今天精神倒好，沒有睡覺。夏晗哈想他消失的這兩節課莫不是在家補眠。

夏晗晗向他那邊瞄了一眼，他剛好翻到第三課《雷雨》，便見縫插針地說：“沈同學，語文老師要我們演這篇《雷雨》，你上節課沒來，我告訴你一聲。”

她趴在桌上，這回頭臉朝着沈夜白那邊，說道。

沈夜白“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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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晗晗想，哦，不為所動。

她又向沈夜白那邊靠了靠，繼續說：“咱們兩個一組，同組的還有夏博和孟冬青，其他的我記不住名字。你想演誰呀？”

孟冬青就是找夏晗晗加入跑步小組的姑娘。

沈夜白看了他一眼，那句“我不演”終究沒說出來，而是換成了“随便。”

夏晗晗覺得能有一聲“随便”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要知道這可是夏博口中從不參加集體活動的沈夜白啊，這可是兩句問話就能讓連元年他們跑掉的沈大佬啊！

她兀自想着，沈夜白長得好，就是脾氣怪，真不知道剝開他堅硬的殼，會露出什麽來。

夏晗晗常年卧病，朋友也就陸林風加上江淮兩個，升高中之後陸林風他們家舉家遷往蘭城，她平日裏就只有找江淮解悶了。

不是不想交朋友，是她的身體時好時壞，她不願給別人徒增煩惱。

病已經夠麻煩的了，她不想再成為別人的麻煩。

但沈夜白不一樣，他的眼睛睜着，看着世界，但好像什麽都看不到。他默然，甚至冷漠。這正是吸引夏晗晗的地方，她想和他交朋友，那麽以後如果她有什麽意外的話，想必他也不會多麽傷感吧。

畢竟是一個玩弄實習女老師感情的渣男啊。

“随便！那你演周樸園？不行，周樸園對白太多了，我簡直想象不出你說話的樣子。那你演誰呢？劇本裏好像沒有不說話的角色。”

夏晗晗坐了起來，雙肘支在桌上，雙手托住下巴，很認真的思考。沈夜白聽出了話裏的打趣，他不反感。

不反感就是接受，他承認，從最開始見到夏晗晗，他對她就是有興趣的。

不小心撞到他，很耐心地說“抱歉”，臨走，還留給他十塊錢；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随時都要倒的樣子，沈夜白那時候，其實是存了一點希望她來碰瓷的心思的。至于為什麽，他也不知道，可能是生活太無趣了吧。

學校對面的巷子，面對三個身高塊頭都比她大的人，她竟一點都不害怕，救了她之後，沒說謝謝，卻給了手臂上斜斜貼了兩貼創可貼。

昨天更是成為了自己的第一任同桌，還喂他東西吃。

以前沈夜白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人會對他說“乖”這個字。

他向來讨厭話多的人，但夏晗晗說話，他不反感，甚至希望她多說兩句。

在他的默許下，夏晗晗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走近。

夏晗晗無意中瞥到了沈夜白的手肘，又破皮了，足有兩個指甲大。

真是的，他怎麽每次都挂彩啊。

“你這怎麽搞的？”

沈夜白順着夏晗晗的目光看去，随意道：“沒什麽。”

“我給你的創可貼呢？”

那天夏晗晗離開後除了貼到他胳膊上的，還額外給了他幾個創可貼放在手裏，他記得，他是用夾煙的左手接的。

不過沈夜白确實忘記放哪了，應該是沒扔，可能放兜裏了？

看着夏晗晗頗為認真的樣子，沈夜白伸手去褲兜裏找找，沒抱希望，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的眼睛，說不出“忘了”那兩個字。

結果還真叫他給找到了。沈夜白穿衣顏色也頗為單調，統一的黑衣黑褲。在衣着這方面，他簡直是夏晗晗的孿生兄弟。

今天穿的褲子剛好是那天那條，創可貼有些皺了，但好歹能用。

夏晗晗拿過那鄒巴巴的粉色創可貼，為沈夜白貼上。這家夥每次一個創可貼都不夠，得兩個。

沈夜白看了看手肘處的創可貼，又看了看夏晗晗，覺得應該說聲謝謝。

課間操結束後，夏博風風火火地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夏晗晗旁邊做了尊惡煞，自己昨天剛說完他壞話，便有些心虛。

即使沒說他壞話，也是心虛。自打升上高一，沈夜白這個名字就以一種明星蹿紅的方式紅遍了整個十六中。因為他的顏值，也因為他的打架。

他以一己之力扭轉十六中和職高的優劣勢，不可謂不強。

沒人敢惹他，也沒人敢接近他。

上個敢接進他的人，據說被他渣了。

夏博和夏晗晗隔了老遠，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夏晗晗向他招一招手，他就往前挪一步；再一招手，他再挪一步。

終于烏龜般地挪到了夏晗晗桌邊，還一直往連元年那靠，弄得連元年說：“別靠了，桌子都被你擠歪了。”

“夏晗晗，想好了嗎？要演誰？”這時候孟冬青也過來了，她站在夏博旁邊，大大方方的，一點都沒夏博扭捏。

實際上孟冬青心裏也打鼓，這是她和沈夜白——傳說中的玉面修羅沈大佬，離得最近的一回！但有夏博擋在前面，想來也不會殃及池魚。

夏晗晗說：“我還沒想好，不過我覺得沈夜白适合演仆人！”

……

沒人敢接夏晗晗的話，畢竟站在大佬面前已經需要勇氣，在大佬面前議論大佬，夏博和孟冬青都非常識時務地閉嘴了。

沒人配合，夏晗晗只好說：“因為仆人出場少啊，他那麽不愛說話。”

“等等，夏晗晗同學，你說沈夜白要演？”夏博才反應過來。

“是啊。”夏晗晗點頭，好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然後伸手推了推沈夜白的胳膊，“是吧？”

沈夜白随手翻着語文書，聽到夏晗晗問他，很自然地“嗯”了一聲。

夏博和孟冬青都驚呆了，夏晗晗和沈夜白，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嗎？明明才認識一天而已啊，要知道他們從高一起就和沈夜白是同桌，到現在還沒和沈夜白說過話！

最後夏博定好了這周周末到藝術樓去排練，夏博和管藝術樓的大爺熟，打聲招呼就有教室給他們。

回座位之前，還囑咐夏晗晗和沈夜白：“周六，早上八點，別忘了啊。”

夏晗晗看出來了，他那眼神，分明是在示意自己：告訴沈夜白讓他別遲到。

畢竟他的同桌是個在遲到方面前科累累的人物。

夏晗晗他們要演《雷雨》，這天晚上放學的時候，天也很應景地下起了大暴雨。

好在肖麗萍每天都看天氣預報，給夏晗晗和江淮都備了傘。

夏晗晗照例是最後一個出教室的，她走的時候走廊都已經沒什麽人了。

走出教學樓的門口，剛把耦合色雨傘撐開，就看到前面一個身影，在暴雨裏走走着，沒打傘。因為周圍都是狂奔的同學，便把那道身影襯托得格外與衆不同。

夏晗晗揉了揉眼睛，這不是她那傻同桌嗎。這麽大的雨，他當洗淋浴呢！

她把傘撐開，用她的最快速度快跑兩步，趕上慢悠悠游蕩的沈夜白，奮力把傘舉高，以便遮到兩個人。

沈夜白對下雨是個無所謂的态度，誰知忽然有一方傘撐到了他頭頂，雨水不見了，只能聽到雨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

周遭忽然都安靜，只有傘下的一小方天地，以及傘下的沈夜白和夏晗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