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森小姐

森小姐

雖然臉上還維持着微笑的模樣，甘草加奈繪的心情瞬間嚴肅了起來。

她在看到繼國嚴勝的一瞬間，心裏就不由得吃了一驚——畢竟她對他的了解差不多也就只有長相和名字了。

還有他的童年。

絕對選項系統知道的東西并不完整，加奈繪回想起當時的想法，又覺得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種誤區。

弟弟出走和哥哥忍耐這兩件事情，完全是可以同時發生的，并不一定非得是後者，而具體如何還是得搞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加奈繪正想着，然後發覺對面的繼國嚴勝也露出來驚訝的表情。

“大人？”

甘草加奈繪第一次覺得自己家裏蹲期間閑來無事看的大河劇排上了用場。

從他對她的稱呼——“上様”可以看出，他所認知中的她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上様”是對特定群體的尊稱，然而那特定群體也就只包含兩個選項，要麽是天皇，要麽是幕府将軍。

日本國自古以來女性天皇雖然屈指可數，但也不是沒有，女性将軍卻是聞所未聞。

但是畫上的三人又确确實實是一副武家裝扮——雖然繼國兩兄弟并未剃月代頭，但是其他方面的特征相當明顯，以公家對武家精神上的輕視，他們是絕不可能做武家裝扮的。

除非嫁過去，但是嫁過去的公家女性也不可能被這樣稱呼。

雖然心裏百轉千回，甘草加奈繪表面上卻還是微笑着:“是嚴勝啊，差點認不出來了呢。”

本來她是想說嚴勝君的，符合她一直以來的習慣，然而事實上，她其實并不非常了解古時候上對下應該怎麽稱呼。

能知道一個“上様”已經算是她看大河劇看得相當認真了，更多的她也不知道，反正直呼其名總不算錯。

“真是沒有想到，明明當初——”

加奈繪輕輕嘆了一口氣。

很明顯繼國嚴勝現在已經完全是鬼的形狀的，無論是那六只眼睛，還是眼睛中和剛剛被回收的幻釋如出一轍的漢字都彰顯着這一點。

絕對選項系統倒是有說鬼是由一個鬼王領導着十二鬼月，再加上一堆小鬼構成，從眼睛裏的字大概可以判定幻釋是下弦一，而繼國嚴勝是上弦一。

她會站在人類的對立面，與鬼同行嗎？

甘草加奈繪思考了一下，覺得即使是在幾百年前自己也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更何況鬼舞辻無慘對她的态度顯然也不是對同伴的态度。

“這一點我沒有什麽話好說，”繼國嚴勝冷淡地說道，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而且也不認為自己的決定有什麽不對。

他看着她，問道:“您現在還和往常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呢。”加奈繪模糊地回答。

他問的大概是她的實力情況，甘草加奈繪想。

以前的她足以令鬼舞辻無慘感到恐懼，然而現在的她卻做不到這一點——但是這一點要明說的話也是不可能的。

“緣一他——”她轉移話題，果然繼國嚴勝不在上一個問題上糾結，他立刻打斷她。

“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我，”他的表情都變得更加冷硬了，“即使是現在，你的眼中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即使他已經死了。”

他說這話時感情複雜得簡直可以做成一個扇形圖了。

甘草加奈繪看着他，開始思考他們三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麽感情糾紛。

她戰術性地向後仰了一下，靠着椅背。

“是嗎，”她說。

“過了這麽些年，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又何必如此呢？”

“您是沒有辦法理解我的，”繼國嚴勝說。

“您十歲繼位，妹妹們都很小，沒有威脅，周圍的人對您都支持，如果你有一個妹妹——就比如說德子姬。”

“如果她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了相當的才能，遠遠超過你，有功大人也轉而支持舊友的女兒上位的話，您心裏又會如何想呢？”

“這是不會發生的事情，”加奈繪仍然是很模糊地回答道，然而內心卻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迷茫了。

“○子”作為名字固定格式，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由公家女限定的，武家沒人能取這樣的名字。

然而“姫”又是對武家貴女的稱呼——當然一些公家貴族也可以，但天皇的女兒都稱內親王。

她的身份卡選項一共就兩個，要麽是天皇，要麽是幕府将軍，除非是面前的繼國嚴勝亂叫，但是以他表現出來的上下階級分明的性格來看又不可能如此。

“有功也不會這樣做——他和你不同。”

雖然完全不知道所謂的“有功”是誰，但是她還是這樣說了。

“更何況，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德子的能力比我強的話。”

她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說妹妹有能力自然要為她而高興，但是繼國嚴勝顯然是誤會了。

他神情相當複雜地看着她。

“确實，在你死後她繼承了你的位置，”他說，“比起自己的利益，更偏向于能為更多的人帶來好處，你一向如此。”

妹妹繼承了姐姐的位置。

加奈繪自動提取了重點。

他們的畫像最終落到了尾張家族手裏，而尾張是著名的幕府禦三家之一，再加上繼國嚴勝透露出來的信息，她的身份其實很明顯了。

整個幕府歷史當中，兄終弟及的只有一例，那就是德川家綱和德川綱吉。

德川綱吉乳名德松，女孩子的話，叫德子也很正常。

只是，為什麽會是女孩子呢？

甘草加奈繪奇怪地想。

他們真的來自同一個世界線嗎？

她在心裏默默地咨詢了絕對選項系統一下，然而得到的回答仍然是它什麽也不知道。

“那些事情已經不重要了，”加奈繪想起她來到這裏的主要目的。

“你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總不能是為了她吧，甘草加奈繪這樣想到。

繼國嚴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緣由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他确實是什麽都不打算做的，每天的生活都和往常一樣。

這次出來，也是因為之前鬼舞辻無慘最近的态度實在是太過于反常了。

能讓他産生焦慮和恐懼的人他只知道兩個，一個是他弟弟，另一個就是甘草加奈繪，然而繼國緣一早就死了，他親眼目睹他的死亡。

他記憶中的德川千代姬——甘草加奈繪是個深藍色頭發，琥珀色顏色的女人，而且身體很健康，無論如何也和鬼舞辻無慘所描述的人物形象沾不着邊。

既然心有疑慮，那麽便要去求證，看狀态問無慘是行不通了，也還可以自己去尋找。

這一出門，卻又感覺到了熟悉的舊人的存在。

雖然外貌，狀态都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甚至連氣息都有所不同，但是果然她還是她。

對于加奈繪，他的感情毫無疑問是複雜的。

她的存在颠覆了他過往十數年的認知，一開始對她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怨恨，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只是後來……

繼國嚴勝不說話，但是加奈繪也看出來了他不是沖着港黒本身來的，更對港黒彈'藥庫沒有任何興趣，他甚至可能連這裏是哪裏都不清楚。

既然誰都不是的話，那麽所謂彈'藥庫的危機究竟在哪裏呢？

難不成它還能自己炸了不成。

想到這裏，甘草加奈繪忽然聽到了什麽聲音。

她看向了彈'藥庫大門的方向。

繼國嚴勝也順着她的目光瞄了一眼。

“是個炸'彈，”他十分平靜地說，又皺了皺眉。

“它一直在那裏，你到現在才發現嗎？”

加奈繪對他一副“要是以前的你早該發現了”的語氣持保留态度，她假裝沒有聽到他說的後半句話。

“天要亮了，”她說。

天空中月亮高懸，一點兒也沒有要亮的跡象。

雖然她在睜眼說瞎話，但是這态度也表明她有能力自己解決這件事，要是再待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會驚動其他人，繼國嚴勝什麽話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要說加奈繪有沒有辦法阻止炸'彈爆炸，那肯定是沒有，她對拆彈沒有任何研究。

絕對選項系統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

它可以放地圖，放音樂甚至放影片，也可以回收因為它的失誤帶過來的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但是對于本土制造的炸'彈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甘草加奈繪的本意也不是要阻止它炸。

她從頭發上取下一根發釵把鎖撬開，很快找到了那顆炸'彈所在地，是一個很普通的定時炸'彈，沒有什麽多餘的陷阱，時間還有三分鐘。

她并不着急。

絕對選項系統的既然可以帶她來這裏，又能打開那所謂的“時空裂縫”，它一定是有着時空轉換相關的能力的。

它能帶着她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時空中穿梭，那麽如果是同一時空中呢？總比跨世界簡單的多吧。

而她的要求是将她手中觸碰到的物品傳輸到離得最近的一條河中去，這一點絕對選項系統肯定做得到，但是如果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沒道理沒辦法帶着她本人一起傳輸，它之前既然表示沒辦法帶她一起瞬移，這次也不見得會承認。

因此加奈繪并沒有詢問，她直接說了。

她說:『你能做得到吧，如果只是這樣的話。』

毫無疑問它可以。

但是考慮到過去自己的作為，絕對選項系統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是它又轉念一想，甘草加奈繪又碰不到它的實體，就算看它不爽也打不着它。

它毫不猶豫地就表示自己可以，炸'彈瞬間就在加奈繪的手下消失不見了，她心裏卻忽然想到，這樣的話這件事不也是由絕對選項系統自己解決的嗎？

然而判定中卻顯示通過了。

通過絕對選項系統發布任務，掌控一切的那個存在，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加奈繪鎖好門，回到住處後仍然在思考這個問題，她思考着，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