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追宰的第二天

追宰的第二天

【我想讓他記住,被人全心全意地喜愛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鈴木澈。

因為學業也要繼續,鈴木澈在港口黑手黨的排班都集中在晚上和周末。

他分到了一間臨時宿舍,宿舍裏暫時沒有其他舍友,同一批進來的人基本都劃好了部門,只有鈴木澈還沒有定下來。

征求個人意見時,鈴木澈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去後方當文職,但以他的體格,幹那些真刀真槍的任務又怕承受不住。

按理說,在港口黑手黨這種地方,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安排你去哪裏,你就要去哪裏,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但不知道為什麽,鈴木澈自從加入港口黑手黨,他的位置一直是待定狀态。有人不經意間和他透露,這是上層的意思。

上層?哪個上層呢?

鈴木澈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

“鈴木澈,你要加油。”他對自己說。

“還沒見到他就已經退縮了怎麽行呢?”

“你得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你來找他了。”

鈴木澈的手背撫上額頭,嘆了口氣,将身子蜷縮起來。

要是……太宰治不記得他了……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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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他站在那個朝思暮想的人面前,結果人家跟他來一句“你是哪位?”

鈴木澈感覺自己肯定會當場瘋掉。

“太宰治,你敢那麽說一個字,我就回去把你留下來的東西砸了。”

鈴木澈最後輕輕嘀咕了一句。

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第三天,鈴木澈接到小隊長的通知,他被分配到晚上的任務執行編隊裏。

這次的編隊裏面有三分之二都是新人,聽說是幹部為了挑選精英人才特意這麽配置。

鈴木澈領到了新的匕首和槍支,槍是半自動的,膛內一共有10發子彈。

鈴木澈試着拉了一下槍栓——嗯,他拉不動。

果然在運動和力量這方面,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廢柴。

“晚上集合可不要遲到,在幹部面前要恭恭敬敬的知道嗎?!新人!”小隊長高聲囑咐。

“好的,隊長。”鈴木澈答應着,把槍別在了自己腰上。

晚上七點鐘,暮色已深,鈴木澈抵達了集合的巷口。這裏是城郊的邊角,位置很偏僻,鮮少有行人經過。

集合點站了二十來個人,有幾個鈴木澈覺得很眼熟,是應聘那天見過的。這群人能看出來新人居多,一舉一動都還有些生疏緊張,不成規矩。

小隊長從不遠處一路小跑靠了過來,催促着他們:“快點列成兩隊!磨磨蹭蹭的。一個個沒吃飽飯嗎?都給我精神點!幹部要到了!”

又等了大約有十分鐘,巷口的另一頭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

鈴木澈循聲望過去,只見初升的月牙之下,為首的人從陰影中穩步走出來。

他的右眼和脖頸上纏着繃帶,棕色的頭發略顯蓬亂,一只鳶色的眼瞳正視着前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列隊在兩側的人們。

他路過鈴木澈的身邊,鈴木澈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只是擦到了他黑色大衣的衣袖邊。

鈴木澈用了很大力氣才強壓住自己拉住他的沖動,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

阿治。鈴木澈在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

四年了,太宰治看上去變了很多,但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改變。

個子變高了,氣場變強了,但太宰治身上傳來的熟悉味道和感覺讓鈴木澈确定,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太宰治。

小隊長連忙跑到太宰治身邊,開口道:“太宰先生,這就是今天集合的人員了,您看任務分配……”

沒等小隊長說完,太宰治擡手道:“啊,稍等一下,我先處理點事情。”

小隊長一怔。這時,随太宰治一起來的幾個人捆着一名黑衣男子走上前,将他按倒跪坐在地上。

鈴木澈注意到那人身上有幾處刀傷,還在滲血,看來是剛剛被捉住沒多久。

“我向來不喜歡給敵人機會,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太宰治邊說邊擡腳踩住那人的傷口,還在地上撚了撚。

那人因為劇痛而臉部變形,發出一陣嗚咽聲。

“我說,我全都說,我沒想保留的,你別折磨我。”還沒怎麽費力氣,他就已經潰敗了,沒骨氣的膽小鬼。

“還以為你能多堅持一會兒的,真令人失望。”太宰治松開腳,擡腿将他踢歪在地上。

二十多個人就這麽站在邊上看着太宰治動作,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鈴木澈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太宰治臉上,他希望能從這張面孔中看出些許波動,但沒有,太宰治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讓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生氣還是高興。

解決完了臨時帶來的人,太宰治讓下屬把人綁了回去,自己轉身一跳坐在了巷子裏的一個鐵桶蓋子上,攤開手朝小隊長喊了一聲:“花名冊。”

小隊長立刻反應過來,将本子雙手遞上。

太宰治打開花名冊随意地翻了翻,漫不經心地點名。

“工藤優。”

“在。”那人應聲。

“八點鐘帶好裝備和一小隊去神奈良縣,那邊有不乖的團夥需要修理一下。”太宰治說。

“是。”

“濟川三郎。”

“在。”

“今晚一整晚和二小隊巡視商業街。”

“是。”

……

一個又一個人接領了任務,鈴木澈摸了摸腰側的槍支,冰冷堅硬。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既然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就不得不做上級交給的任務。

打架、槍戰、流血,甚至……殺人。

“鈴木澈。”

他突然被太宰治點到了名字。

鈴木澈一怔,回應道:“在。”

一塊黑色的物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鈴木澈連忙接住,定睛一看——

那是一臺游戲機。

太宰治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今晚把它通關。”

……

唉?!

二十多雙眼睛齊齊瞧着鈴木澈。

鈴木澈不由得開口:“阿治……”

話音未落,他被一旁站着的小隊長踹了一腳:“不要命啦?!喊太宰先生!”

鈴木澈頓了頓,改口道:“太宰先生。我……想跟随你去做任務。”

周圍人看鈴木澈的眼神霎時變得恐怖又詭異起來。

天啊,這個人,他在和幹部談條件!

太宰治動了。

他從鐵桶蓋子上輕巧地躍下,黑衣外套在空中一蕩。他朝着鈴木澈走過來,直到在鈴木澈面前站定。

“太宰先……”

鈴木澈的雙臂突然被人往後一剪,整個人重心不穩踉跄了兩步撞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周圍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一下撞得,聽着都疼。

鈴木澈只覺得胸腔一陣震動,背脊有些發麻,他咳了兩聲,挪了挪手臂——紋絲不動,太宰治拉得很緊。

“你進來,真的有做好覺悟嗎?”太宰治的視線落在面前人的臉頰上。

鈴木澈瞳孔一縮。

手臂一松,太宰治放開了鈴木澈。

他轉過身,給鈴木澈留下一句話:“去談話室待命,通關之前不能離開那個房間。”

衆人同情又憐憫的目光彙聚在鈴木澈身上。

直到大家各自散去,鈴木澈還站在原地,手裏握着那臺游戲機,不知在想些什麽。

“Game Over!”

顯示屏上出現大大的英文字母,站在談話室牆邊的鈴木澈認命地将游戲機放到了桌子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頭疼。

太宰治這兩年都在搞些什麽啊,怎麽會喜歡玩這種難度高到變态又自虐的游戲。

憑他戲耍自己的這種态勢,十有八九是認出來了,一定是故意的。

鈴木澈瞥向屋中懸挂的鐘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鐘,太宰治還沒回來。

到底是什麽任務要弄到這麽晚,鈴木澈暗想,他莫非每天都要這麽辛苦?

正巧這時,談話室的門開了。

鈴木澈瞧見一只纏着繃帶的手腕拉開了門,緊接着太宰治走了進來。

他進門先脫下了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露出裏面穿着的緊身黑馬甲和白色襯衫,看上去像是沒穿過幾次的新衣裳。

“阿……”

“阿治”兩個字憋在嘴裏,鈴木澈停頓片刻,喊了一聲“太宰先生”。

太宰治轉過身,那表情就好像剛看見鈴木澈一樣:“啊,你還在,我瞧瞧進度如何了。”

太宰治拎起桌子上的游戲機甩了甩,斜眼瞄了幾下,拉長聲音道:“啊——才第三關。東京大學的天才少年也不過如此,連個娛樂的小游戲都打不過去,還指望你提槍殺敵嗎?”

這個人……這個人!

玩個游戲有什麽了不起的!

鈴木澈忍住了。

緊接着太宰治放下了游戲機,從身後掏出一個信封,手指翻了兩下就把信紙拿了出來。

鈴木澈的眼睛随着太宰治的動作一點點睜大。

他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口袋——空的。

太宰治什麽時候把信封拿走的?!

那信件是白天他參加新生典禮時,一位新入學的學妹遞給他的,他沒地方放,就先塞到了口袋裏。

“唔……寫給親愛的鈴木前輩。”太宰治倚在桌子旁念了起來。

“等……”鈴木澈反應過來幾步湊上前要搶,太宰治轉了一圈躲開了鈴木澈,繼續往下念。

“自我上高中開始就聽說過鈴木前輩的事跡,我向往東大,更向往能夠和鈴木前輩生活在同一個校園裏。”

“太宰先生……”鈴木澈追過去,太宰治輕巧地跳到了桌子上。

“終于我的理想全都實現,而且和鈴木前輩考到了相同的專業呢,鈴木前輩就是我前進的榜樣和動力。”

“太宰……”鈴木澈站在桌子底下拉他,太宰治幹脆從桌子的這一頭跳到了那一頭。

“聽說鈴木前輩會出席新生典禮,我開心地兩夜都沒能睡好,一直想把心底的話寫下來送給你。”

“太……”鈴木澈跑到桌子的另一頭,太宰治又從桌子上跳下來站到了門邊。

“因為我對鈴木前輩……”

鈴木澈終于忍不住了。

“太宰治你給我适可而止——!!!”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完……完蛋!

鈴木澈你在幹嘛啊!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唇角,牙齒咬住了舌尖。

人家連認都還沒認下你,就這麽吼出來了?

“噗——”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笑。

鈴木澈詫異地擡頭看去,發出笑聲的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在他面前笑得前仰後合,反倒是鈴木澈自己愣在原地。

等太宰治笑夠了,朝他伸出手,鈴木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是喊他過去。

鈴木澈湊近面前人,頭頂被一只手揉了揉,他擡眼,對上那只餘留着笑意的鳶色眼瞳。

“阿澈,好久不見。”

太宰治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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