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憐的暴君(4)

第4章 可憐的暴君(4)

◎“鎮遠侯嫡女到了。”◎

雲落落坐馬車回到鎮遠侯府,鎮遠侯在廊下問她:“容貴妃與你說了什麽?”

“她想讓女兒嫁給太子。”

鎮遠侯皺眉:“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可千萬莫要去淌那渾水。”

“女兒知道。”

鎮遠侯今年三十有七,容儀逈拔,身材軒昂魁偉,嫡妻難産而亡後未再續弦。他前世待雲落落不錯,不僅吃穿用度上從未苛待過她,甚至後來她執意要嫁給蕭曜時,他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地允了。

原著裏鎮遠侯是宣王黨,最後死于蕭曜劍下,前世雲落落以為自己嫁給蕭曜之後,改變了父兄的命運,卻沒想到,位極人臣身居高位的父兄,最後仍舊執迷不悟地走上了那條謀逆造反的不歸路。

如今雲落落重活一世,許多事情突然看明白了,前世她在宮裏當皇後,父兄卻在宮外公然造反,千軍萬馬聲勢浩大,顯然是不顧深宮裏女兒的死活了。

鎮遠侯不讓她去淌那渾水,他自己倒是往裏淌得挺快活。

她這便宜爹果真是便宜得很。

“妹妹……”

雲落落正在腹诽,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她回過頭,看到了一襲青衣儒衫的雲懷瑜向她走過來,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笑得溫柔和煦。

“路上可還順利?”

“還行吧。”

雲懷瑜是鎮遠侯養子,面容清俊,待人斯文有禮,根本不像是武将之子,以至于雲落落兩世都有些納悶:鎮遠侯這個大将軍究竟是怎麽将雲懷瑜培養成現在這副芝蘭玉樹的謙謙君子模樣的?

雲落落随即想起了雲懷瑜的身世。

一切仿佛都說得通了。

他的性格約莫是随他母親吧。

雲落落的視線落到了雲懷瑜的手上。

“兄長手中拿着的是什麽?”

雲懷瑜将手中那封帖子遞給雲落落,笑着道:“榮國公兩日後要舉辦冬日賞花宴,派人送來帖子,邀請我們兄妹二人前去赴宴,妹妹可要與為兄同去?”

雲落落想起來前世也有這麽一出,但她卻沒有前去赴宴。當時雲落落滿心滿眼裏都只有蕭曜,蕭曜不參加的場合,她自然也不會去。但在那次賞花宴上,卻發生了一件事,從此改變了父兄的命運。

“那就一起去吧。”

雲落落心不在焉地說道。

前世有許多事情她都沒有看明白,那就借這次機會,去好好看個明白吧。

雲懷瑜臉上一愣,似乎沒想到雲落落會赴宴,印象中這個妹妹性格懶散,并不愛湊熱鬧,沒想到她竟然會應下。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異樣。

鎮遠侯對雲懷瑜道:“你來得正好,為父恰好有些事要與你一道商量。”

父子倆沿着抄手游廊往書房走去,雲懷瑜剛要擡腳跨進書房的木門檻時,身子驀地一頓,鬼使神差地回過了頭。

他朝雲落落望了過去。

少女沒有看他,而是立在廊下,伸手去碰那只系在竹簾上的風鈴。

清脆的銅鈴聲從她指尖傳來。

冬日的暖陽沾在少女的發絲上,給她的臉頰渡上了一層柔光,她的表情有些漫不經心,但卻看起來恬靜動人。

不知為何,雲懷瑜一直對雲落落這個妹妹的印象極為模糊,但在這個剎那,她的面容和身影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她就像是一株長在庭院裏的海棠,他知道花在那,卻從未駐足觀賞。

但在這樣一個平凡如同往常的清晨。

清風驟起,鈴聲清脆。

他突然聞到了她誘人的香氣。

.

兩日後,榮國公開宴。

今日前來赴宴的人不少,榮國公府門前車水馬龍,過者如雲,熱鬧繁華。

賓客們被接引婆子領到後苑,公子們被安排在翠微苑,小姐們則被安排在了暮雪苑,兩座林苑只隔着一道黛牆,雙方都可以聽到對面的歡聲笑語傳來。

京中的貴女們聚在暮雪苑裏說話。

“聽說那鎮遠侯之女雲落落今日也會前來赴宴,傳言中她風姿絕世,也不知道跟咱們珠璇比,究竟誰會更勝一籌呢?”

“真是笑話,幽州那種苦寒之地,能養出什麽國色天香的美人來?

“咱們珠璇可是容貴妃的親侄女,榮國公府的嫡孫女,洛京第一美人,幽州來的粗野丫頭,能跟咱們珠璇相比嗎?”

“就是就是……”

“我看吶,不過是幽州那群鄉下人沒見過世面,錯把山雞當做了鳳凰!”

貴女們錦帕掩唇,滿苑哄笑起來。

榮國公是明德皇後和容貴妃的父親,容珠璇是榮國公的嫡孫女,身份自然貴不可言,京中貴女們全都想要巴結她。

容珠璇今日穿了一件松葉牡丹紅繡金線纏枝牡丹的長裙,披着一件華麗的羽翎孔雀裘,梳着飛仙髻,發髻上斜插三支嵌紅寶石金色珠釵,眉心貼着一枚牡丹樣的花钿,打扮得光彩奪目,聽到衆人的話,她輕笑着說道:“這些話你們可千萬莫要在雲家姑娘面前說,鄉下來的小丫頭臉皮子薄,可禁不起你們這麽臊。”

貴女們嬌笑道:“那雲家姑娘自己生得寒碜,還不準人當面說了,總不能讓那只山雞真以為自個兒是只鳳凰吧……”

衆人聞言,笑得花枝亂顫。

這時暮雪苑外面突然傳來接引婆子的通禀聲:“鎮遠侯嫡女到了。”

來得正是時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扇月洞門,臉上都帶着尚未收回去的笑意,擺明是要看來人的笑話,可當衆人看到雲落落的臉後,所有人的笑容陡然間僵在了臉上。

暮雪苑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隔壁翠微苑傳來勳貴少爺們高談闊論的笑聲以及絲竹管弦之聲。

那樂聲今日聽起來尤為的刺耳。

連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

雲落落今日穿着一件素淨的玉紅海棠長裙,蛾眉淡掃,眸含秋水,媚骨天成,滿頭如墨的青絲用一支玉簪松散地挽成了朝雲近香髻,長裙外面披着一件蓬松的白狐裘,雪白細膩的絨毛依偎在她精致漂亮的臉頰上,将她那張明媚動人的小臉,襯得愈加的妍麗近妖,清靈似仙。

花下美人膚白如雪,唇紅似櫻。

一雙翦水秋眸清波流盼。

颠倒衆生。

勝負一目了然。

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嘲諷的嗤笑。

“原來京裏頭這只才是山雞呀!”

說話的人正是成國公孫女李素,李素跟容珠璇素來不對付,二人時常在宴會上相互拆臺,但祖輩之間的關系卻很好,此次赴宴也是成國公應榮國公之邀。

容珠璇聽到這話,臉色陡然間變得難看至極,回過頭狠狠地瞪了李素一眼。

“你給我閉嘴!”

李素揚起臉:“你自己生得沒有人家雲姑娘好看還不讓人說了?我看你們方才不是說得挺快活的嗎?怎麽?就許你們嘲笑其他姑娘,不許其他姑娘嘲笑你?”

容珠璇從小就衆星捧月,在奉承逢迎聲中長大,處處高人一頭,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她轉過頭,怨恨地望向雲落落,都是這個小賤人害得她今日出醜!

花苑裏的貴女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望向雲落落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雲落落對這充滿敵意的目光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她生得異常漂亮,從小便在這樣的目光中長大,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

她其實并不在意。

京中貴女有意孤立她,并沒有上前與她說話,李素将她拉到座位上,容光煥發道:“你方才看到容珠璇臉上的神色沒有?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她的臉變得這麽難看!可真是太解氣了!”

雲落落前世在宮宴上見過李素幾次,但當時她的心思全在蕭曜身上,所以跟李素并不熟悉,印象中李素性格爽朗,潑辣直率,善騎射,後來還帶兵驅逐過海寇,立下過軍功,被蕭曜封為巾帼将軍,如今看來,李素竟還有幾分孩子氣。

“你倆有仇呀?”

雲落落話音剛落,李素便說道:“那豈止是有仇?你都不知道我跟她……”

李素将這些年跟容珠璇的恩怨一股腦兒地全都說給雲落落聽,從小時候在國公府花宴上如何争搶同一塊糕點,再到後來在東街衣鋪上如何争搶同一件鶴氅,事無巨細,滔滔不絕,兩個小美人的腦袋湊得越來越近,雲落落擔心她口渴,給李素倒了杯茶,李素忙不疊喝完後,嘴沒停下,繼續跟雲落落倒苦水講個沒完。

原來巾帼大将軍竟是個小話痨。

雲落落的唇微微翹了起來。

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暮雪苑中清枝覆雪,紅梅染霜。

賞花宴正式開始,每個桌案上都放着筆墨紙硯,貴女們紛紛執筆蘸墨作畫寫詩,容珠璇畫完一副寒梅雪景圖,引得衆人拍手叫好,回頭卻見李素跟雲落落還在聊天,忍不住對旁邊的女伴冷笑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個吃飽了的牛肚子,竟玩到一塊兒去了!”

“什麽是吃飽了的牛肚子?”

“還能是什麽?草包呗!”

衆人一愣,紛紛笑得前仰後合。

李素聽到這話,皺眉擡起頭:“容珠璇,你擱這兒罵誰草包呢?”

容珠璇譏诮道:“你說我罵誰?每次花宴你的畫都是最後一名,自己胸無點墨不學無術還不讓我說了?怎麽?現在有個草包陪你墊底,氣性變大了是吧?”

這話顯然是在指桑罵槐。

李素維護雲落落:“草包怎麽了?我家雲妹妹比你年輕比你貌美比你讨人喜歡,她都美成這樣了,若是比你還會作畫,豈不是讓你以後都沒有活路?”

“活路?”

容珠璇冷笑了一聲:“一個不通文墨的山雞罷了,還真當自個兒是鳳凰了?也就只有你這種目不識丁的草包才會将一只山雞當做寶貝!真是笑死個人了!”

“你再罵她一句山雞試試?”李素拍案而起。

容珠璇躲到粗使婆子身後:“怎麽着你還想動手呀?你就不怕像上次那樣,被成國公罰去跪祠堂嗎?也是,你自幼父母雙亡,說不定自個兒喜歡去祠堂拜祭父母呢!我就當是成全你這一片孝心吧!”

這話便委實有些過分了……

雲落落黛眉微蹙,緩緩擡起那雙漂亮的眸,清冷如冰地望向容珠璇。

“是不是我畫完你就可以閉嘴了?”

作者有話說:

蕭曜:朕已經一章沒有見到落落了。

雲落落:好好珍惜這一章,留給你喘息的章節已經不多了。

蕭曜:……

很多小天使都在評論欄裏詢問暴君前世有沒有變心。

在這裏霧霧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大家:暴君前世沒有變心,也沒有失身給柳茶。

其他的事情霧霧就不劇透啦,霧霧要頂着鍋蓋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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