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祈禱

祈禱

聽到聲音後,塞缪爾赫然睜開雙眼。

面前出現了個陌生少女。

她蜷縮着身體,坐在臺階上,雙手托着下巴,腦袋像釣魚似地一垂一垂。

披散的淺金色長發拖到地上,在黑暗中閃耀光澤。

是個人類。

先不說這人是怎樣來到魔淵,在邪神面前還能睡得如此香甜,也是少見。

塞缪爾目光閃過一絲迷茫,這大概是他最無害的時刻,但迷茫轉瞬即逝,随即湧上來的是滿滿的戒備,和洶湧的殺意。

世人皆知,邪神無比憎惡人類。

他起了身,步步朝奧羅拉走去,身後巨大的骨翼随之發出輕微的響聲。

渾身散發出淩冽的殺意。

下一秒,他就能擰斷她的脖子。

奧羅拉聽到響動,也醒了。

她懵懂地迷糊了一會,看到落到眼前的陰影,再擡頭看着朝她走來的高大俊美的男人。

愣了愣,然後揚起燦爛興奮的笑容。

她剛睡醒,聲音有些含糊,比平時更軟了。

“你醒了啊!”

奧羅拉笑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像盛開的向日葵,充滿着生機。

塞缪爾腳步一頓。

他所遇見的人類,臉上有哭泣,有恐懼,有憎惡,有敬畏,但從沒見到過笑容。

笑容是什麽意思?

高興?

見到自己會高興?

也許在人類臉上見到了堪稱莫名其妙的表情,邪神被這奇怪的人類逗笑了。

“你長得好好看啊,還有你的翅……唔!”

奧羅拉拍拍裙子,站起來。

她還沒說完話,雙腿,雙手,脖頸,和腰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捆緊,懸到空中。

奧羅拉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離地的雙腿,擡眼就對上一雙猩紅的眸子。

下一秒,眉心被對方伸出的指尖輕輕抵住。

“一句話。”

奧羅拉眨了眨眼:“嗯?”

他的聲音清冷,好聽卻帶着無限寒意,慢條斯理地說着駭人的話語。

塞缪爾決定給這個人類一些恩賞:“允許你死前說一句話。”

奧羅拉哪會意識到即将到來的死亡,簡單的腦子只捕捉到了一個重點——最後三個字。

她害怕理解錯誤,又問:“只能說一句?”

說完她反應過來,倒抽了一口氣。

“上句算在內嗎?”

她又一驚,“啊,我好像又多說了一句。”

“啊這句也…!”

不能再違反規則了!奧羅拉用手捂住嘴巴。

塞缪爾微微眯起眼,稍稍有點意外。

面對死亡,她眼中沒有絲毫恐懼和害怕,比起之前雙眼充滿各種雜質的人類,他覺得面前這個少女更為順眼些。

他心情愉悅地說:“嗯,一句,好好想清楚了。”

如果這句話同樣使他發笑,他可以考慮給這個人類實現一個臨終願望。

奧羅拉聽到回複後,開始認真地思考對方給出的問題。

她不喜歡敷衍別人。

例如問她晚餐想吃什麽,她也會給出再三思索後的答案。

這個好看的人說只能講一句話,那必須要說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了。

說什麽呢?

奧羅拉皺起秀氣可愛的眉頭,冥思苦想的樣子很可愛。

她想了好久好久。

塞缪爾在一旁沉默着,目光不帶任何波瀾的盯着她,背後的骨翼随之輕輕扇動。

奧羅拉聽到聲音,目光被吸引到他的背後。

她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後漫上了震驚,眉頭又皺了起來。

巨大的翅膀上光禿禿的,只剩骨頭,仔細看去,骨翼上布滿了刀痕和裂紋,缺口,看上去觸目驚心。

怎麽禿了!!!

奧羅拉看着骨翼,想起之前撿到的一只兔子。

兔子斷了腿,白花花的骨頭從血肉模糊的毛發中露出來,很吓人。

會、會很疼的吧。

奧羅拉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難過地看向塞缪爾,目光動搖。

塞缪爾:“想好了?”

奧羅拉鄭重地點點頭,輕柔地說:“說呼呼。”

“……什麽意思。”

奧羅拉閉起嘴,不回話了。

他說只能說一句的。

塞缪爾追問:“呼呼是什麽意思。”

奧羅拉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就是不回他。

反應過來的塞缪爾:“……這句不算。”

得了赦免的奧羅拉才開始說,她的聲音放得很溫柔,就像媽媽以前哄她的那樣:“痛痛,呼呼能好。”

她以前摔傷時,她媽媽也是朝着傷口呼呼吹了兩下,就不疼了。

她也想讓他不疼。

塞缪爾陷入沉默,只是盯着她。

在意識面前這個人類似乎在流露出憐憫的神色後,他臉色變沉。

随即散發出怒意。

下一秒,塞缪爾手指掐起奧羅拉纖細的脖頸,逐漸加大力度。

在奧羅拉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後,塞缪爾眼中閃過絲暴戾的興奮,聲音中帶着瘋狂和憤恨:“不勞費心,醜惡的人類。”

不需要人類的憐憫。

奧羅拉聽不懂那些,只覺得呼吸困難,她嗚咽着掙紮:“嗚、嗚……”

男人眼角泛起暴戾的紅,好整以暇欣賞着這個莽撞的人類慢慢死去。

這時,腦海中傳出一個熟悉的少女聲喚醒了瘋狂的神明。

“塞缪爾大人,可以救救我嗎,好難受,嗚嗚嗚……”

塞缪爾微怔,記憶被喚醒,這個是他沉睡時一直在說着話,是喚醒他的聲音。

他松開手,沉沉說:“……是你。”

“咳、咳咳……”

奧羅拉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白嫩的臉上染上緋紅,眼中布滿迷霧,看上去快要哭了。

“只有瘋狂的人類才信奉黑暗。”

塞缪爾決定放她一馬,他垂眸看着奧羅拉,淡淡地問:“人類,你叫什麽名字?”

奧羅拉咳得滿臉通紅,她鼓起小臉,扭過頭去,氣吼吼道:“你是壞人,我才不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發起小脾氣的奧羅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刀尖跳舞,用怎樣的語氣在跟誰說話。

“而且你欺負我,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塞缪爾:“…”

這樣的人類也是少見。

他剛想回嘲。

靈動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一絲沾沾自喜。

“但是——如果你跟我交朋友,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

面前的少女彎起雙目,眼中帶着狡黠。

纖細的脖頸上還留着紅印,明明是一副脆弱的姿态,卻精神奕奕。

顯然沒把剛才的生死攸關放在心上。

奧羅拉并不讨厭這個人。

之前他對她做的一切,就像是戒備心滿滿的流浪貓,會突然撓人一爪子。

她理解的。

意料不到自己在少女心中變成了流浪貓的形象,塞缪爾聽到朋友這個詞,眼中的笑意漸冷。

朋友?

是會背叛他、硬生生将他推入黑暗的朋友嗎?

奧羅拉:“怎麽樣?是不是很劃算!”

塞缪爾微眯起眼睛:“你認為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奧羅拉撇下嘴角:“是你先問我名字的嘛。”

尬聊一來一回地還在繼續。

照理說,也多虧是奧羅拉這個小傻子,換做別人,面前站着個這麽大邪神,早就吓得腿軟哆嗦了。

塞缪爾冷眸一擡:“我讨厭讨價還價的人類。”

“嗯,讨…什麽?”

奧羅拉沒聽懂。

只見塞缪爾伸出手,掌心聚集起一團黑暗,可以變出一道利刃。

但奧羅拉不知道。

她以為塞缪爾答應了,所以才朝她伸出手。

握手這個禮節她還是會的。

“…明白了!”

奧羅拉高興的把手搭在他手上。

“幸…那個什麽……幸會呀!!”

看着纖細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的邪神:“……”

人類真的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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