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奶酪蛋糕

奶酪蛋糕

“我又來啦。”

奧羅拉邊推開門邊說。

她進門都會習慣性地說一聲，就算裏頭沒有人，是間廢棄的房子。

屋內被收拾打掃過，擦得幹淨的桌子上整齊擺着奧羅拉撿的一些‘收藏品’，例如奇形怪狀的水晶石，精致的手工品。

奧羅拉高興的說：“這是我很久之前發現的，是我的秘密基地哦。”

這是她第一次和人分享秘密基地，有點興奮。

少年一言不發地跟着她走進屋內，他的衣服已經濕透，濕漉漉的衣服貼着挺直的背脊，顯露出少年精瘦健美的身材。

塞缪爾斂目，剛要使用幹衣咒，瞥眼見到奧羅拉拿着根火柴在吃力地劃，似乎是想點燃蠟燭。

“你不會火系法術麽？”塞缪爾難得主動開口說話。

在人間，基礎魔法已經普及，每個人都會基礎法術。

“哦。”

奧羅拉劃燃了火柴，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我上了兩年學，老師就讓我退學了。”

塞缪爾沉默地盯着她看。

在學校，魔法是必修課，就和學習語言一樣，但殘缺者作為世界的廢品，自然不能跟正常人類相提并論。

他們或許沒有學習的機會。

意識到她是殘缺者，塞缪爾嘲諷一笑：“真是愚蠢又傲慢的人類。”

奧羅拉騰地一下就站起來反駁，氣沖沖地：“我不是傻子！”

她只聽懂了蠢字，這是個刻在她dna的字。

塞缪爾愣了愣，難得露出懵懂的表情。

捕捉到她眼中強烈的固執，和剛才在雨中攔人的固執一模一樣。

奇怪的固執。

少年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好笑，淺淺勾起了嘴角，沖散了些身上的戾氣和冷漠。

奧羅拉正因為他說自己傻子而撅嘴生着氣，看到他的笑容，一時心跳漏跳一拍。

笑、笑得好好看。

小傻子會情不自禁地盯着好看的事物。

惱火瞬間抛到腦後，她看了看外面漸小的雨勢，撐起傘：“我現在去買乳酪蛋糕！”

“等等。”塞缪爾起身，走到她面前。

奧羅拉歪了歪頭，好奇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充滿水霧。

塞缪爾念了一個咒語，說：“跟着念一下。”

奧羅拉：“噢好…敬世界上…”

咒語只是普通的幹衣咒，普通人都輕而易舉，更別提像塞缪爾這種強大的神，簡直不值得一提。

但對奧羅拉來說着實難懂又拗口。

她錯漏百出地跟着念了遍。

塞缪爾放慢了語速，又說了一遍。

奧羅拉說的還是磕磕巴巴的。

少年吟唱咒語的聲音很美，比聖女吟唱頌歌還好聽，有着令人安心沉醉的力量。

而奧羅拉卡殼，不太記得住。

少年不厭其煩地慢慢重複，奧羅拉也很努力地讀順，在心中默默記下。

在奧羅拉成功吟唱的那一刻，兩人的身邊泛起強大耀眼的光芒。

光芒消散後，兩人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變得嶄新，還帶着淡淡的香味。

“哇！這太令人驚奇了！”奧羅拉瞪大眼睛，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塞缪爾紅寶石似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他一眼看了出來，這幹衣咒施展出來的威力強大。

換句話說，奧羅拉自身的魔法天賦很高。

而這樣的人被排擠在社會之外，被譽為社會的廢品。

塞缪爾嘲諷地笑了。

“不好看了。”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奧羅拉皺起眉，暗含失落。“剛才的好看，現在的不好看。”

剛才的笑容像暖洋洋晴天，現在的笑容像刮着狂風的大雨天。

她不知怎麽精确的表述，就回憶了他剛才的笑容，模仿着彎了彎嘴角，指了指自己的臉：“像這樣，超好看的。”

這笑容笑得很幹淨甜美。

少年冷淡的雙眸泛起一絲波瀾，不一會他微微偏過頭，“什麽亂七八糟的。”

奧羅拉湊上去問：“什麽？”

塞缪爾轉過身：“剛才的記住了嗎？”

奧羅拉點點頭，“記住了。”

說完她總算想起正事，“我現在要去買乳酪蛋糕，不然一會賣完了。”

說完她就撐着傘啪嗒跑遠了，沒過一會又跑了回來。

在門框邊露出個腦袋，她彎起眼睛笑，飽含真情：“謝謝你教我這個！”

少年沒答話，微微撤開了視線。

*

“你好，麥吉先生！請給我來一份乳酪蛋糕！”

奧羅拉站在商鋪前，“請幫我切成五塊。”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有一塊切的小一些，有一塊切的大一些。”

三塊給家裏，大的給那位少年，自己就吃小塊就好了，反正肚子也不餓。

“是奧羅拉啊。今天沒什麽顧客，我多給你切幾塊吧。”

老板是個拄着拐杖的老爺爺，因為殘疾同樣是殘缺者的他，生意并不算好，但手藝很出彩。

“謝謝麥吉先生！”

奧羅拉高興地拿起蛋糕。

“下次再來，請你喝紅茶。”

“好！再見！”

奧羅拉沖他揮揮手，撐着傘走進雨中，鵝黃色的傘在霧蒙的雨中仿若個小太陽。

“蛋糕來啦！”

奧羅拉哼着歌，興高采烈地推開木屋。

屋中一個人影也沒有。

“咦，不見了。”

奧羅拉目光中漫上失落。

*

奧羅拉失落地回到家。

家中氣氛熱烈，原來是最近聖城開始在民間挑選魔法天賦高的人，再從中選出神使。

這次挑選不同于極高難度的推薦和特殊考試，每個人都能參加，俗稱全民海選。

麗莎現在幾乎痊愈。夢想進入聖城當服侍光明神的她，肯定不想錯過的好機會。

瑪麗自豪地眉飛色舞：“在上學時，麗莎的成績就很好，當時神父對你的資質評價也很高，我覺得肯定可以。”

傑克也在旁溫和地笑着說：“我明天就去拜訪馬克神父，讓他再給你指導一番。”

傑克是鎮上的老師，在鎮中有不低的名望。

麗莎眼中閃着自信的光芒：“我有自信，我一定會通過選拔。”

說完她雙手合十：“尊敬的光明神大人，請您佑我。”

奧羅拉只模模糊糊聽了個大概，在她的認知中，聖城就是個超大的城市，比瑞德小鎮和她的家鄉大很多，裏面住着很多超厲害的魔法師。

不過不理解的事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将乳酪蛋糕端到桌上：“舅舅、舅媽，麗莎，我買了乳酪蛋糕回來！”

麗莎瞬間冷了臉，不止是上次的事，有希望能通過選拔的她嫌棄一撥，“殘缺者賣的東西也給我吃，你是想讓我落選嗎？”

奧羅拉搖頭：“沒有的。”

“離我遠點，免得影響我的考試。”

麗莎直接走了。

瑪麗本來也不太喜歡奧羅拉。麗莎痊愈後，覺得奧羅拉的利用價值幾乎為零。

态度也冷言冷語起來：“誰喜歡吃這種下等的東西嗎，拿走。”

奧羅拉皺眉，感覺他們都不喜歡。

傑克連忙打圓場，說：“奧羅拉，你先放着，一會我們再吃。”

“好吧。”

奧羅拉乖巧地點頭，走出了房間。

瑪麗示意傑克把蛋糕倒掉，嚷嚷不休地說：“真怕她的厄運牽扯到麗莎身上，你說，要不要把她丢了？她這個腦子，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傑克皺眉：“瑪麗……她好歹也幫了麗莎。”

瑪麗聲音尖了起來：“她幫了麗莎，我們不是也養了她這麽久嗎？！沒了我們，她早就被燒死了！這是她應該做的，而且你問了她，她也是願意啊？！”

傑克沒話說了，嘆了口氣。

*

今晚的天氣不錯，奧羅拉沒事可做，趁着大家都睡了，溜進了側門。

她把一塊乳酪蛋糕放在桌上，說：“他們不愛吃，不知道大人愛吃嗎？真的很好吃啊。”

說到這，她眼中流露出一點傷感：“今天本來想讓那個人也嘗嘗味道的，結果他不見了。”

她雙手合十：“塞缪爾大人，我好希望能再見到他，讓他也嘗嘗。”

少女在魔法陣中心默默祈禱，她沒注意到，魔法陣泛起了淡淡的藍色。

塞缪爾正坐在花園中看書，身後巨大的骨翼随着呼吸輕輕扇動。

突然，一顆漂浮的光球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輕輕碰了碰塞缪爾的手臂。

塞缪爾皺起眉，用手背煩躁地抵開。

光球是人類的祈禱，他從來不理會。

他不需要人類的信仰，不需要人類的敬重。

只要人類會恐懼，會憤怒，會仇恨，擁有負面情緒，他就能以此為養分活下去。

一般來說，代表着祈禱的光球，過一會就能自然消失。

誰知道這顆光球，生命力頑強，執着地在他面前飄浮。

存在感特別強。

就像必須要浏覽的強制信息一樣。

光球為什麽不會自然消失的問題先放在一邊。

男人死死盯着那顆光球漂浮，看了好一會，像是和什麽戰鬥了一番。終究是伸出纖長的手指，點開了光球。

出現的是熟悉的身影。

少女甜甜軟軟的聲音響起：“大人，如果你也能嘗嘗奶酪蛋糕就好了，超好吃的。”

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