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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沈亦舟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也不可能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有的沒有,他将字條疊好,放進袖口,看着顧淵渟說:“怎麽站在門口?”

這個動作在顧淵渟眼中就變了味道,他眸光一森,半晌才移開目光說:“先生不回,我不放心。”

沈亦舟聞言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徒弟沒有白疼,還知道擔心先生。

他摸了一下顧淵渟的發說:“先生無事,天氣嚴寒,走進去吧。”

兩個人邁過紅木門,向六堂的方向走去。

路邊的積雪沒化,又覆了新雪,厚厚的堆積在青石板路上,掩蓋了原本的顏色。

走出去一段路,沈亦舟聽到這小悶徒弟說:“先生一會兒要去赴宴嗎?”

沈亦舟點了點頭,他之前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去比較好,最起碼要看看那個人要幹什麽。

顧淵渟又道:“那我能跟着先生去嗎?”

沈亦舟愣了一下,垂眸見自己身影映在顧淵渟烏黑的眸子中。

“先生去去便回,”沈亦舟移開眼睛有些不忍心拒絕,卻還是說,“下學之後,我讓千落先送你回去。”

鬼知道這人見自己有什麽目的,若是好人也就罷了,若是心懷不軌……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顧淵渟跟着比較好。

而且醉花樓,一聽就不是正經酒樓的名字。

這話說完,他看着顧淵渟的情緒顯然低落下去,自己悶頭走出去一小段路才小聲“嗯”了一聲。

要是放在之前,沈亦舟想幹什麽幹什麽,向來不會顧及別人的身份,但是他看到顧淵渟頗為落寞的背影,最終心軟的安慰道:“過幾天先生單獨帶你去長安街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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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渟這才擡起眸子看着他:“先生說的真的?”

“先生說的話,何時有假?”

“那拉鈎為誓。”

沈亦舟無奈的伸出手指,鈎在對方的手上:“這樣滿意了?”

顧淵渟笑:“嗯”

沈亦舟看他露出笑臉,嘴角也輕扯了一下說,“那現在可以去上課了吧。”

國子監的教授科目頗多。

五禮,六樂,五射,五馭,六書,九數。

沈亦舟本身學識淵博,教起這些來絲毫沒有費勁,他教授的五射和六書,國子監的監生可沒有敢曠課請假的,不僅是因為他傳聞陰戾可怕,另一個原因此人确實是有真才實學。

原本五禮也在沈亦舟傳授範圍之內,但是這國師本身就是不守禮教的東西,可不是教壞學生,所以就落到了其他博士身上。

沈亦舟對此倒是很是開心,落得自在。

他外邊罩着青衣,露出裏面雪白的裏衣,坐在前面,眼睛靜靜地掃過下面的學生。

這節課講的是六書之中的“指事”。

“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上下是也。【1】”沈亦舟緩聲講着。

李俞拿着課本擋着半張臉,偷偷地觀察着他。

自從他身上的傷好之後,就被他父親強逼着來到了國子監。

聽說這個國師睚眦必報,他原本還害怕會被找麻煩,結果發現沈亦舟自從來到之後,看都沒看他一眼。

這下李俞膽子可又大了,不由得又開始要找事。

他先是在教室裏環顧一周,見坐在他斜上方的顧淵渟手持課本,老老實實的坐在位子上,踹了一腳前邊監生的座位,那個監生回頭看了他一眼,李俞手指指了指站在前方的沈亦舟,又指了指端坐着的讀書的顧淵渟,意思很明顯。

“打他。”

那個監生可沒有他那麽大的膽子,搖了搖頭,将自己的座位向前拉了一把。

李俞罵了一聲慫蛋,于是決定自己來,他将手中的紙張團成一團,快速地朝着顧淵渟扔了過去。

不偏不倚,剛好砸在顧淵渟身上。

李俞笑了一聲。心想不愧是他,手法了得。

顧淵渟皺了一下眉,冷淡的眸光向後一瞥,就落到了李俞身上。

那雙眸子裏冷淡的沒有一絲感情,李俞在那雙眸子注視下激靈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

他作為長安城第一纨绔小惡霸,怎麽可能被一個廢棄皇吓住。

這要是被別的監生知道,可不是丢人都大了嗎?

想到這裏,李俞挺了挺胸,瞪了回去。

他向前搬了一下桌子,妄圖将腳放在顧淵渟的桌子腿上,然而他的腿太短了,怎麽也夠不到。

只能拿着紙團砸,像個幼稚的小童一般。

顧淵渟被李俞一下一下的動作搞得心煩,他眉眼郁氣擠壓看向李俞,不經意卻瞥到的坐在前方的沈亦舟。

沈亦舟并沒有注意到下面監生,狀态比平時看起來多了點有些心不在焉。

顧淵渟皺眉看半晌,又瞥了李俞一眼,唇角淺淺的扯出個笑來。

李俞:“???”

媽的,這個九皇子為什麽對他這麽笑?怪滲人的。

接着他就看到顧淵渟拿出一張紙,低頭在上面寫了什麽,然後随手朝自己扔了過來。

李俞想要躲開,卻剛好被砸到了額頭上,草,疼死小爺了,一張紙怎麽砸的這麽痛?

他一邊揉着額角,一邊快速的展開,只見紙上龍飛鳳舞的寫着五個大字:“下學湖邊見。”

這字是真醜,真是李俞看到之後的第一感覺,還沒他寫的好看。

第二感覺是:這特麽的是挑釁吧?是吧。

沈亦舟安排好了千落一會兒送顧淵渟回家之後,便讓千禦叫來了馬車。

“系統。”他身子懶懶的倚在馬車上喊到。

系統聲音聽起來半死不活的:【喲,宿主竟然還記得我。】

沈亦舟說:“哪能忘得了,畢竟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系統冷笑一聲,原本宿主還知道兩個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說吧,這次叫我出來又來幹什麽?】

沈亦舟坐正身子:“幫我看看這次的赴宴的人物身份。”

【查不了。】系統想也沒想就回答。

沈亦舟皺眉:“為什麽?”

系統沒好氣的說:【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麽?之前我讓你走劇情的時候你怎麽不聽?現在好了,劇情亂成這樣,觸發了許多新人物,我怎麽知道昨天那是誰,而且昨天那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想給你在數據庫裏調資料都掉不出來。】

沈亦舟被系統吼的耳朵一疼,卻還是淡定的說:“咱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有一個完美大結局嗎?我保證最後一定是個完美大結局。”

系統冷嗤一聲,卻還是軟了下來:【等我見到人,掃描一下就知道來人的身份了。】

沈亦舟笑了一下:“這才對嘛,早這樣不就好了。”

系統氣的仰叉,他怎麽就給自己找了這麽一個混蛋宿主。

于是沈亦舟懶散地躺了下來,安心去赴約去了,只是馬車剛走了一段路,被一個石子颠簸了一下,千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國師,國師不好了,九皇子,九皇子——”

聽到這個名字,沈亦舟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皺着眉,撩開馬車的簾,急聲道:“停車。”

馬夫拉緊馬繩,千禦坐在車夫旁邊回頭看着沈亦舟問道:“怎麽了國師?”

沈亦舟沒有回答,看向車後,千落身影映入眼簾。

他下車看着千落問道:“九皇子怎麽了?”

千落上氣不接下氣,重重的喘了一口氣才接着道:“九皇子他不見了,國師吩咐之後,我在六堂找了好幾遍,可就是看不到九皇子的身影。”

沈亦舟眉沉了下去,陰沉地說:“掉頭,回國子監。”

“你叫小爺來這裏幹什麽?”李俞嘴裏叼着一根草,很是吊兒郎當的說。

他看着顧淵渟站在湖邊上并沒有瞧自己,而是将目光落在結了凍的湖面上。

這幾日,天氣比之前暖和一點,冰層只有薄薄的一層,顧淵渟瞧着那處說:“你說這冰能撐住一個人的重量嗎?”

李俞向湖裏瞥了一眼,心想肯定支撐不了,不過這個廢皇子問這個幹什麽?

他剛疑惑地擡頭,便看到顧淵渟朝自己走了過來。

李俞頓時警鈴發作,這廢皇子不會想把自己丢進湖裏吧,再結合他剛才的神态和語氣,李俞越發覺得有這個可能。

于是他快速地向後退了一步,看着顧淵渟十分戒備的說:“你想幹什麽?”

李俞在這時候突然有些後悔一個人來了。

顧淵渟這個瘋子,還挺讓人心裏發毛的。

原本李俞還在糾結要不要放下面子要不要轉頭跑時,顧淵渟卻在他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六,五,四……”他緩慢的數着。

接着,他似乎朝着拐角處瞥了一眼,接着對着李俞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意,模樣惡劣的說:“來了。”

李俞傻愣愣的問道:“什麽來了?”

顧淵渟不答反笑,接着擡起胳膊,朝着自己的唇角就是一拳。

李俞被這操作驚呆住了。

這是在玩什麽?

現在約架已經流行自虐了嗎?

他不明白,但是他大為震撼。

不過顯然事情還沒有結束。

只聽“砰”的一聲。

等李俞反應過來時,顧淵渟已經轉身自己跳進了湖裏去了。

那冰層果然承受不住人的重量,瞬間四分五裂。

李俞:“???”

就在這時,眼前一道白色衣服一晃而過,李俞側首看去,原來是那個混蛋國師匆匆趕了過來。

李俞又看向湖裏。

只見湖裏的人原本平靜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慌的,害怕的,甚至絕望的。

他的身子在冰水裏快速地撲騰着,嗆了幾口水後在水中弱弱的喊道:“先生,救我。”

看着九皇子被快速的打撈起來,模樣可憐又恐懼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李俞不太聰明的腦袋瓜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什麽。

他們不會以為是他把顧淵渟丢下去的吧?

他緩慢的轉頭,看向沈亦舟。

果不其然,那個混蛋又暴戾的國師,此時正冷漠的盯着自己,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很是可怖。

李俞:“……”

麻了,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黑心:一見雙雕

【1】《說文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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