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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 跟耗子他們搭夥讓他去買了肯德基,不然晚飯都不知道……”宮原提着肯德基的全家桶興沖沖地回了教室,就看見陸序在吃牛肉餅。

看看餅, 宮原突然覺得自己手裏的全家桶都不香了。

“陸校草, 你這餅……得了,我都多餘問你。”

宮原深吸了口氣,幽幽長嘆:

“一看就知道是羅奶奶做的,盛羅給你的。”

陸序沒說話。

宮原扁了扁嘴, 仿佛一只失去了夢想的倉鼠。

“我從前一直覺得我長成這樣的也挺好了, 現在吧……唉……我也想挨了一下之後有人能立刻替我打回去, 打完了還送牛肉餅給我吃。”

知道陸序完全沒有把餅分享出來的打算,宮原垂頭喪氣地坐回到座位上。

嘬一口可樂,他看一眼陸序。

啃一口雞翅, 他看一眼陸序。

“陸校草, 你說我現在去給羅奶奶當孫子怎麽樣?”

羨慕和嫉妒讓倉鼠失去了理智。

陸序拒絕回答這麽弱智的問題。

宮原又嘆了一口氣:“對了,今天比賽的時候我看見咱們班長跟九班的人搭話來着,他什麽時候這麽親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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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宮原說得很嘲諷。

林予珺一貫的做派是無利不早起, 居然能主動跟九班的人搭話, 要是他不是別有所圖,宮原能把全家桶的盒子給生吞了。

陸序吃完了最後一塊牛肉餅, 拿起杯子喝了兩口水, 沖掉了嘴裏殘存的油膩。

“有空關心他,不如看看你的物理和化學。”

“也對。”宮原點點頭,“就盛羅對你的這個心……”

他瞟了一眼被收起來的鐵飯盒。

“哎呀, 林予珺除非對盛羅有救命之恩, 不然……”

陸序拿起一本書放在桌上:“閉嘴吧!”

宮原“嗷嗚”用漢堡塞住了自己的嘴。

……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夢裏光怪陸離, 都是他平時看不見的色彩。

光影變換,影子拉長又縮短,變成了過分絢麗的斑斓。

一步步走近了光來的地方,他看見了有個人單膝跪在地上,手裏拿着一個人的頭,和一個人的手。

那個人在跟那個頭說話:

“你是用右手打人的對吧?”

“你哭了嗎?”

“說,你哭了嗎?”

扔了手和人頭,那個人的手指間流淌出了瑰麗的金色,陸序看着她,她看着陸序。

她似乎是笑了。

“沒事兒,被人打哭了不丢人,不用不好意思。”

明明一切都那麽奇異詭谲,像是身處在一個後現代意象組合而成的舞臺之上,光在表達情緒,動态的一切都不過是意識的表征,紛亂的世界在膨脹或者縮小。

唯有那個笑着看他的人,背靠着全世界。

看着他。

“別哭。”

這是記憶中沒有的臺詞。

意識在産生新的觸覺。

陸序看着一層光逐漸籠罩向自己,仿佛是有什麽要和自己融為一體。

他睜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被鬧鐘吵醒了。

抱着被子坐起來,借着一絲從窗簾縫隙裏透過來的路燈的光,看着眼前昏暗的黑與白,陸序的臉上一片茫然的空白。

看了一眼時間,他下了床,卻沒有像從前一樣開始學習,也沒有像前幾天一樣走出家門去跟着盛老爺子和盛羅一起買菜。

打開燈,他從櫃子的夾縫裏拿出了一個畫板。

又從櫃子的深處拿出了幾根炭筆。

晨曦的微光照進房間,仿佛驅趕走了藏匿在黑暗裏的靈感之神。

專心作畫的少年愣了下,看着自己畫出來的畫,終于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

“西西,今天你的幾個小老師過來對吧?咱們做個魚吃吧?”

魚是在河邊買的大花鲢,四斤多重,黑頭圓鰓,養在後院的水盆裏,一看就是頂好的大活魚。

盛羅蹲下去用手拍了拍魚腦袋:

“姥姥,咱們做個剁椒魚頭?”

羅大廚看看魚頭“嗯”了聲,又說:“一個剁椒魚頭,一個水煮魚,你那小老師來,我再整點兒清淡的?”

“好呀!”盛羅高興了,“昨天我去給那小學生上課還看見她了,好像長個兒了。”

“她才那麽點兒肯定得長的……要不我去弄點兒雞腿肉丁子給她炸了?”

“也行!”盛羅原地跳了起來,“我來弄就行。”

看着自己外孫女一溜煙兒進了廚房,羅月女士笑了笑,繼續洗菜,冷冷的井水沖在她蒼老又指節粗壯的手上,也是溫柔的。

剁椒魚頭的辣椒是羅大廚自己做的,青青紅紅地鋪在魚頭上。

盛羅切完了雞腿丁上好了漿又開始切魚片,切着切着,她擡眼看了看自己頭頂的毛兒:

“姥姥,我頭發是不是長了?”

“還成啊?”老太太正好拿着菜盆路過,看看自己的手,忍住了沒讓自己又在自己外孫女的頭頂胡嚕兩下。

“哦。”盛羅放棄了去把頭發推成平頭的想法。

上午九點,楚上青到了小飯館,檢查完了盛羅過去一周的單詞默寫和句式測試,她拿出了一張卷子。

“這是初中二年級的英語測試卷子。”她對盛羅說,“下周三之前給我,我希望能确定一下你的英語水平。”

看着那張手寫的卷子,盛羅眼都瞪大了:

“這是你抄的呀?”

楚上青點點頭:“正好練習英語書寫。”

碰上這麽正經又認真的小老師,盛羅也實在拿她沒辦法,唉聲嘆氣收起卷子,她繼續被摁着補習語法。

十一點一到,楚上青收好書包就要走,被盛羅拎着書包肩帶給扯了回來:

“一起吃飯一起吃飯,別想跑!”

小小孩兒好像真長個兒了,看着不像之前那麽小得吓人,當然,作為高中生依然是小得驚人。

尹韶雪也騎着她的粉色自行車來了,她爸媽這個周末都加班,她周六就跟她同桌說好了來投奔,她也沒空手,帶了一大盒蛋糕。

“這是我上午去買的,大賣隆那邊新開的蛋糕店,裏面那個賣蛋糕的叔叔長得老帥了!超像徐律師!”

盛羅吓了一跳:“律師?你咋最近還攤上官司了?”

“不是!”尹韶雪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想起來盛羅貧瘠可憐的電視劇儲備量,“算了,你還是好好學習吧,學完了再看韓劇。”

盛羅眨眨眼,看着穿着淺藍外套的尹韶雪前一秒是花癡,後一秒是嚴師。

一向早來的陸序這次卻是來得最晚的一個,白色的外套敞開,一路跑過來的少年讓老舊的街道似乎都成了偶像劇的背景。

一看見他,本來就樂樂呵呵的盛老爺子更開心了:“小陸老師!你跑步練得咋樣啊?”

“挺好的。”看見老人,陸序也笑了。

“挺好就好!我今兒早上和西西一塊兒還看見了有賣羊雜湯的,我尋思吃吧,西西不讓,說她姥姥在家裏整了面條了,下回啊,下回你來你跟我一票,咱們拖着西西一塊兒去吃羊雜湯。”

“好啊。”陸序點頭。

在一旁聽着的尹韶雪撇了撇嘴,小聲問盛羅:

“他早上跟你一塊兒跑步沒趁機讓你做數學題嗎?”

盛羅愣了下,幾乎要慘叫:“那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尹韶雪卻覺得這是陸序這種陰險小人能幹出來的。

他一個學生會長,根本不用參加馬拉松,卻要跟盛羅一起跑步,那肯定是要耍心眼兒的。

不對……

尹韶雪看着自己同桌:“盛羅,你比賽都結束了,怎麽還要跑步啊?”

盛羅沒說話。

她之前向尹韶雪解釋自己為什麽跑得快,只說自己早上會長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跟着姥爺去買菜,更沒說過自己經常要三點就起床。

尹韶雪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盛羅看了看天花板:“天都這麽冷了怎麽還有蚊子?”

特別招蚊子的尹韶雪吓了一跳:“哪兒呢哪兒呢?”

盛羅舉着手指比比劃劃:“在陸序鼻子上吧?”

陸序的手動了下,好歹沒有去捂住自己昨天被打的鼻子。

尹韶雪高興了:“把他叮走了才好呢,下午我正好給你講作文!”

盛羅被“作文”兩個字吓得“騰”地一下站起來:“我做水煮魚!”

小小的楚上青坐在座位上,照舊用腳尖兒紮着地,看看面前的三個比她大的“準成年人”,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比自己更成熟。

不對,應該說,他們都相當幼稚。

小小孩兒嘆了口氣。

看着盛羅進了廚房,尹韶雪還習以為常。

可是看見陸序也紮上了圍裙在端菜,尹韶雪是真的被驚到了。

這這這這!

女孩兒立刻也站起來去拿圍裙,路過陸序的時候,她惡聲惡氣卻笑着地說:

“你放心,我在這裏一日,就替盛羅盯着一日,絕不給你獨教了她數學的機會。”*

說完,她辮子一甩,就先進了廚房。

“盛羅,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呀?”

盛羅看着她紮手紮腳的樣子,就覺得不靠譜,想了想,把一盤炸好的蘑菇遞給她。

“外面那個小孩兒,你看着她吃飯。”

說完,又把她推出了廚房。

尹韶雪走到楚上青身邊笑嘻嘻地坐下:

“楚上青,來,盛羅讓我看着你吃炸蘑菇。”

楚上青沒想到自己在這兒乖乖坐着盛羅都沒忘了自己,還專門讓人來盯着自己吃東西,非常想要奪路而逃。

陸序路過,對着她說:

“你吃一塊炸蘑菇,就讓盛羅期中考試的時候英語多考一分!”

楚上青看看盤裏的蘑菇,看看突然開始爆笑的尹韶雪,看起來很可靠的陸序,再看看剛好端着剁椒魚頭出來的盛羅,認認真真地點了頭。

“盛羅,我吃一塊蘑菇你期中考試英語要多考一分!”

啥?

放好了魚頭的盛羅震驚地擡起頭,是在沒想明白這互相傷害的局面到底怎麽又轉到了自己頭上的。

“語文也得考多考一分。”尹韶雪趁機加碼。

陸香香也看着她:

“數學要是沒考好,我就得加作業了。”

沆瀣一氣!

盛獅子在瞬間學會了這個成語。

十一月七號,高二秋季學期期中考試,盛羅數學87,語文84,英語90。

三分之差,尹韶雪憤怒了。

坐在已經供暖的教室裏,在控分上出現了微小偏差的盛羅看見她畫了個火柴小人兒,在後面寫了個“陸”字,然後,用筆畫了一堆的橫橫豎豎。

“同桌?你這是幹啥?”

“我要做個符,以後陸序就不能靠近咱們了!”

說話間,校花雞蛋在紙上畫了一把刀。

盛羅:……

她明白了,她同桌那份“暗戀”已經不是“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暗”了,是要對陸香香趕盡殺絕的“暗”了。

大開眼界的盛獅子閉上了嘴,假裝自己只是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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