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樓道裏燈火通明, 窗玻璃上的水緩緩流下成了一道一道的。

窗外有風的聲音,拿着走讀證的學生們還是已經頂着風撲向了校外的小攤,住校的學生們在食堂裏火速吃完了不怎麽值得回味的飯菜一路小跑回了教學樓。

盛羅難得沒回家吃晚飯, 只是借了個電話給小飯館打了一個, 說自己得留在教室學習。

空蕩蕩的肚子像是個煤氣竈,鼓着氣兒煽動着她心裏的火。

看着一臉認真的陸香香,她肚子裏的氣兒竟然開始散了。

“陸香香,我這輩子沒聽過這麽……周星馳那個電影咋說的來着?”盛羅撓了撓頭, 然後笑了, “行了這事兒你別管。”

陸序卻不可能不管。

距離元旦晚會還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 太久了。

“盛羅,不然你摔摔我試試?”

盛羅擡眼看他,仿佛看着一個傻子。

秦溪洋在盛羅身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其實盛羅摔得他也不疼, 他每次都仿佛是自己站不穩似的倒在了地上, 身上穿得也厚。

可是丢人啊!

真的丢人!

他防備地看向四周,一圈兒人都圍着看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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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子你沒事兒吧?被盛獅子摔得帶勁不?”

秦溪洋想罵人。

更想打人。

看着站在自己班門口的陸序,秦溪洋抹了下自己剛剛磕到的嘴角, 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就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小白臉麽?”

他又看向尹韶雪, 卻發現尹韶雪沖着陸序走了過去。

趙淇和體育委員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扶着他:

“洋子, 算了別鬧了, 你跟盛獅子服個軟認個錯,總不能真被他摔上一個月吧?”

“呸!”秦溪洋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懷疑自己是把地上的灰吃嘴裏了。

“我不, 憑什麽呀?盛獅子有種把我打爛了, 不然我就跟她杠上了。”

體育委員嘆了口氣:“你跟她杠上什麽了?天天挨揍的是你,當靶子的是你, 你不服軟就接着挨揍,盛獅子頂多是打你打得手疼!怎麽你單邊兒挨打呢你還覺得自己是跟人較着勁幹仗呢?”

他們都看得出來秦溪洋沒受傷,就是身上滾了一層的灰,真的是灰頭土臉,又被折騰出了汗,別提多狼狽了。

秦溪洋咬着牙不說話,直勾勾地看着尹韶雪跟陸序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掙開了兩個人的攙扶,大口地喘着氣。

眼神飄向了教室最後的角落,那邊放着掃帚拖把。

“她打我還說是表演,那我也演一個。”

教室門外,陸序還在尹韶雪的幹擾下努力說服面前的貓科動物。

現在的尹韶雪滿腦子都是盛羅數學比語文多的那三分兒,看見陸序她就像是被侵害了領地的老母雞一樣撲了過來。

這家夥狗裏狗氣的,一看就是不安好心,一定想趁機讓盛羅少學語文多學數學!

聽着他們兩個針鋒相對,盛羅摸了摸肚子。

氣兒散了,她餓了。

秦溪洋舉着拖把砸過來的時候尹韶雪毫無所覺,只看見盛羅猛地回身一把抓住了什麽東西。

然後,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

秦溪洋從教室門口一路退到了牆角,帶翻了不知道多少桌子凳子。

尹韶雪連忙跟着盛羅進了教室,大聲問:“怎麽了?剛剛是有人要打你吧?”

“沒有。”

盛羅一手拿着拖把,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說:

“這是在咱們自己班的教室,怎麽會有人打架?這是人家秦溪洋設計的舞臺動作。”

終于來了一下狠得,比起之前的不能掙脫,這次秦溪洋是真的明白了為什麽盛獅子會被人叫盛獅子。

她是真的兇啊!

靠在牆角,他覺得自己肋骨都要斷了,連呼吸都變得費力。

“其實呀,剛剛我就想說來着,單純地只是打靶子确實不太好看,秦溪洋這樣安排不錯,到時候我在舞臺上跟你互動,他從後面偷襲我,我一腳把他踹飛,效果不是直接拉滿?”

教室裏鴉雀無聲,只聽見盛羅在那胡說八道。

尹韶雪目瞪口呆地此時此刻的盛羅拿出了語文作文考到五十分以上的創作能力。

肚子裏嘀哩咕嚕響了聲,盛羅看向尹韶雪:

“我餓了。”

“我、我買了面包!”尹韶雪連忙說,“咱們去吃飯吧。”

盛羅卻還是看着她:

“你先吃,我等等。”

尹韶雪卻還拽着她:“盛羅。”

盛羅輕輕掙脫了尹韶雪的手。

拿着那根拖把,她蹲在了秦溪洋的面前。

“剛才那一遍我覺得節奏不太對,咱倆再來一遍吧。”

她把拖把往秦溪洋的手裏塞。

秦溪洋懵頭懵腦地看着她,身上的疼讓他下意識不敢再去碰那根拖把。

“來呀,快點兒,都餓着呢,別耽誤我功夫。”

說這些話的時候盛羅是笑着的,她垂着眼睛,仿佛自己說的每個字兒都是真的。

秦溪洋還是不敢動,他下意識地知道,如果自己再去那那根拖把,他一定會被打得更慘。

“盛獅子……”他喘了口氣,“我不敢了。”

他慫了,他認了!

“秦溪洋你說啥啊?你不敢什麽了?”

“我不敢、不敢打你了。”

“別呀。”盛羅有點兒委屈,“你這話說得跟打錯了似的,沒錯呀,你就是為了追求舞臺效果嘛,你覺得我配合的怎麽樣?”

小心看了一眼盛羅,根本不敢跟她有眼神接觸,秦溪洋想哭。

看看其他人,他的聲音又小了一點兒:

“我錯了,我以後不找、不找尹韶雪麻煩了。”

盛羅的表情變了。

那種虛僞的笑從她的臉上消失了。

仿佛一只冬眠的獅子因為饑餓而在冬日裏醒來,驚動了圍繞她取暖的小動物,又好像是一棵荊棘,被風吹去了上面爬着的藤蘿。

那些藤蘿初初綻放。

一簇簇的花剛剛獲得了人們的贊美。

可荊棘不會忘了自己是荊棘。

獅子不會忘記自己是獅子。

“你再說一遍。”

“我、我不會再找尹韶雪麻煩了。”

“你說的不清楚。”

“我、我、我不會再說她壞話了。”

“還是不清楚。”

那雙兇狠又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秦溪洋,看得他幾乎想要原地消失。

“手裏多了個拖把就讓你覺得自己能傷人,下面多了根雞|巴就讓你覺得你能随意羞辱一個女同學,挨了打才會向更強勢的人低頭,秦溪洋,你這才是真賤啊。”

随手将拖把扔到了教室的角落裏。

盛羅站起身,看向教室裏的其他人。

距離小自習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中的大部分都看着盛羅。

盛羅看向了教室裏的其他男生,尤其是之前跟着秦溪洋起哄的那幾個。

一個個看了過去。

“一個靶子不太夠,還有誰想給我當靶子,沒事兒呢,距離元旦還有一個月,我随時可以開練,今年趕不上了明年也成,明年趕不上……畢業晚會我也能再跟幾個人玩玩兒,我會的花樣兒還多着呢。其他同學也可以幫我看看,覺得誰适合當這個靶子。”

死一樣的寂靜在男生間悄悄彌散。

教室的前後門都圍着看熱鬧的其他班同學。

男生們沒有人敢說話。

體育委員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穿着校服的盛羅只有一個人。

可她好像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突然,教室外面的說話聲打破了這種對峙一般的緊繃氣氛。

“所以剛剛到底是不是持械攻擊同伴同學?”

陸序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徑直走進了高二(九)班的教室。

“我親眼看見你們班秦溪洋要攻擊我,按照校規,用器械公然攻擊同學最少也得記大過,你們有沒有誰能給我一個解釋?”

班長愣了下神兒才想起來陸序是學生會主席,剛剛秦溪洋突然抄起拖把打過去,說是打盛羅也說得通,說是打陸序……那好像也沒錯。

看了一眼秦溪洋,再看一眼盛羅,班長笑着說:

“陸主席,那個……确、确實是練習,為了追求舞臺效果。”

“我知道你們班對于選送節目參加學校元旦晚會的熱情很高,但是晚飯時間鬧出這麽這麽大動靜是肯定不行的,太影響別的班級了。”

陸序頓了頓,接着對班長說:

“藝體混合班申請了體育館進行練習,要不你們練習也去那邊進行吧。”

看的人少一點。

盛羅也能打得更狠一點。

要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沒看出來盛羅是為了什麽要打這個秦溪洋,陸序還不如直接把自己的智商砍掉一位數。

呀?

盛羅擡起頭看向陸香香,發現陸香香也正看着她……嗯?表情好嚴肅啊。

盛獅子有點懵。

她怎麽又招惹了他了。

她不知道,陸序不是在對她生氣,而是對他自己。

就在剛剛秦溪洋打過來的時候,陸序對她伸出了手,卻還是沒有來得及保護她。

太慢了。

陸校草在心裏對自己說。

他的拳頭還是太慢了。

他的行動也太慢了。

明明看見了,卻什麽都不能做,這種感覺太糟了。

走出高二(九)班的時候,陸序皺起了眉。

回到座位上坐下,盛羅拿起了尹韶雪放在她桌上的面包,紅豆餡兒,甜滋滋的。

啃着面包看了尹韶雪一眼,她又有點兒懵:

“同桌?你咋又哭了?沒事兒,你看見了,陸序沒事兒,我也沒事兒”

擦掉臉上的眼淚,又把鼻子尖兒給擤得通紅,尹韶雪看着盛羅,過了好幾秒鐘,她說:

“我關心那個陸狗幹嘛?”

嘎?

剛剛還一個人震懾全班男生的盛獅子傻眼了。

她家校花雞蛋不是喜歡陸香香麽?

怎、怎麽這就成了陸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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