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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眼神送出去, 陸序自己也知道不合适,可是就算立刻收了回來,還是被人察覺了。
目光轉到盛羅的身上, 陸序拿起手裏的礦泉水:“要喝這個嗎?”
“不用!”盛羅拍了拍自己後背的包。“我帶了熱水杯子呢, 這兒不是能裝水喝?”
在勤儉節約這方面,盛獅子一直是很到位的。
她不光帶了熱水杯子,還帶了搓澡巾呢。
陸序把水放回臺前,從兜裏摸出了幾顆酒心巧克力直接遞給了盛羅, 盛羅拿過來看了看, 笑嘻嘻地收了起來, 拎着方卓也上了場地。
和之前一樣,場上是盛羅用拳腳教給方卓也如何對關節用力,場下是陸序在教練的幫助下對着健身器械使勁兒。
鋪着灰色地墊的健身房裏大燈白亮, 連地墊兒被椅子腿兒壓出來的印記都清清楚楚。
盛羅招呼着方卓也休息一下, 自己拿出毛巾擦汗,毛巾從額頭擦到下巴,她輕輕咧了嘴:
“陸香香, 這整個兒場子就你最白。”
陸序從引體向上器上下來, 沒說話。
等盛羅去拿杯子喝水,他低下頭搓了搓耳朵。
人真的是善于自我欺騙的生物。
很多事情早有征兆, 可是在明白之前人會給那些征兆找無數莫名其妙的理由, 真相揭開之後,才發現之前那些無數理由遮掩的不過都是心動的痕跡。
耳朵發熱,心跳加快, 陸序發現自己甚至不敢明目張膽地去看盛羅, 就好像他突然成了一個小偷,身邊站了無數的盜竊案的目擊者, 只要他的一個眼神沒有控制得當,這些看不見的目擊者就會把他偷到的那一眼告訴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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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序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他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天體育館的過道裏。
心跳聲大得震耳欲聾,讓他擔心自己只要張開嘴他的心就會自動把他的心事告訴所有人。
可事實上,幾米之外的盛羅對他的一切無知無覺。
吐出一口氣,陸序轉身,打算去另一個器械。
“咣當”一聲響,緊緊關着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空蕩蕩的場館裏響起了帶着回聲的說話聲:
“聽說你們這兒晚上有打拳比賽?”
幾個穿着羽絨服的小夥兒走了進來,東張西望地看着健身房裏的一切。
方卓也的體能教練原本站在場地邊上看盛羅教學,轉身看了看,走了過去。
在方卓也攻過來的時候盛羅身子一矮推向她的膝蓋,直接把小孩兒給擰倒在了地上。
這時,門口又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方卓也“騰”地跳了起來:“我去看看。”
“看也輪不着你啊!”
盛羅一擡手把小孩兒拽了回來。
陸序的教練也和其他幾個教練也都已經向門口走了過去。
方卓也還要跳,把她摁在地上的盛羅輕輕扇了下她的鼻子尖兒:“你才幾歲呀,什麽事兒都想往前湊?”
走到了場地邊上的陸序差點笑出聲。
真正什麽事兒都想往前湊的人竟然還能訓別人?
與此同時,健身房門口的争執聲越來越大。
“你們不是健身房嗎?我辦卡健身不行麽?”
一個穿着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一看見還有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樂了:
“我就跟他們一樣,他們怎麽交錢我怎麽交?咋了,你們還有錢不賺啊。”
“不是有錢不賺,是不想賺麻煩錢。”陸序的教練笑着說,“我們這兒是正規場地,你們要想在這裏辦格鬥比賽得先去從有關部門那審批。”
一群年輕人卻還是不依不饒:“我們在你們這辦了卡,在場子裏切磋一下總行吧?要啥審批呀?”
有個人的嗓門格外亮:“孟哥,這地方真好,要不你先給我們新嫂子練練?”
“別亂說話。”被人叫孟哥的黑色羽絨服年輕人揮了揮手,拉着一個年輕女孩兒一屁股坐在了動感單車上,“她可不是你們嫂子……”
在他的帶領下,其他人也紛紛效仿,霸占了各種器械。
有人看中了陸序身後的器械,樂颠颠沖過來,還笑着說:“喲,這還有個小白臉兒!”
幾個人高馬大的教練看着他們的動作,都隐隐壓抑着怒火。
方卓也氣得不行,又被盛羅給摁了下去。
小孩兒氣得罵了幾句盛羅聽不懂的外語。
看着盛羅,像個張牙舞爪又被媽媽叼着後頸的老虎崽子,只能用自己實在不太好的中文水平說:
“教練,不能動手!李教練,有那個……牢、牢底。”
盛羅看看那些教練的臉色,在心裏把事兒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些教練看着五大三粗的,平時做事卻很溫和規矩,尤其是方卓也那個姓李的體能教練,被氣成這樣也不敢動手,大概就是因為有的教練是刑滿釋放人員,身上有案底,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說吧,我們這也算是那啥……團購了吧?這麽多人呢,給打個折,以後我們周日包個場子……”騎在動感單車上的年輕人笑着說。
李教練卻還是堅持:“我們是正規健身房,正規場地。”
“咣!”一個小杠鈴被砸在了鐵架子上。
那個嗓門兒格外大的已經變了語氣的:“你們是不以後不想賺錢了還是咋地?我……”
方卓也第三次想要蹿出去,卻發現剛剛還制着她的盛羅已經翻身走出了場地。
開着的大門透着風,只穿了一件棉布T恤腳下拖着鞋子的盛羅縮了縮脖子。
“你們幹嘛的?”
“我們來辦卡的你……”嗓門格外大的混混兒轉頭看過來,突然愣住了。
“辦卡?辦卡還有強辦的呀?”
盛羅走到距離動感單車還有幾米遠,突然覺得有點兒眼熟。
不是哪個人有點兒眼熟。
是……這個黑色羽絨服上的金龍,可真眼熟啊。
坐在動感單車上的孟子楊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也松開了那個女孩兒的手:“盛獅子?你,你這頭發……”
盛羅看向他的臉:
“你們不就是想霸着人家的場子打黑拳麽?是不是還想賭錢?”
孟子楊看着眼前衣着單薄還披着薄汗的少女,正想說點兒什麽,卻看見一個人從她身後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給盛羅披上了羽絨服,陸序皺了下眉頭,他認出了孟子楊。
之前他讓徐叔叔給他找健身教練,圖的就是這家健身房事少清靜。
孟子楊當然也認出了陸序,他怎麽也想不到剛剛只遠遠看了一眼的就是盛獅子和這個小白臉。
“盛獅子,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這個小白臉兒嗎?他怎麽又跟在你後面?”
盛羅才懶得跟他廢話這些,打量了一下跟着孟子楊來的七八個人,她說:
“要不咱倆打一架,我贏了,卡,不給你們辦,錢,不要你們的,場子,以後不準來。要是不服,輪着打也行……”
“我也!”方卓也表示她也要加入戰鬥,又被盛羅給摁了。
跟高中生打架已經不光彩了,帶着小學生跟高中生打架,她盛獅子可幹不出這麽難聽的事兒來。
把捂住了嘴的小孩兒交給了李教練,披着羽絨服的盛羅重新看向孟子楊:
“行麽?”
被盛獅子這麽不給面子的當衆下戰書,孟子楊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陸序,又看看剛剛被盛羅又是捂嘴又是抱住的“小男生”:
“那我要是贏了呢?”
盛羅笑了:“能贏了再說吧。”
剛剛大嗓門的那個混混兒從認出盛羅之後就往後縮,聽見可以“輪着打”,他悄悄撿起了剛剛被他扔出去的杠鈴,趁着盛羅轉身要往回走的時候,他直接向盛羅沖了過來。
可他還沒靠近,就被一只大手給制住了。
“拿東西傷人可不是比武。”
陸序的教練卸下混混手裏的杠鈴,小心放在了地上。
盛羅帶頭走回場地上,把帶着橘子味兒的羽絨服還給了陸香香。
“小心點兒。”陸序對她說。
盛羅看見他臉上擔心的表情,笑了笑。
等盛羅轉過去,陸序的表情就徹底冷淡了下來。
孟子楊這種人做事越來越肆無忌憚,就不應該留在淩城。
場上,看見陸序抱着盛獅子脫下來的衣服,孟子楊一把扒了自己盤着金龍的黑色羽絨服,卻沒有遞給伸手的跟班兒,而是對着站在後面的女孩兒說:
“你過來,給我抱着衣服。”
從剛才開始女孩兒一直咬着嘴唇不說話,聽見孟子楊叫自己,她也不肯動。
孟子楊随手把衣服甩到了地上。
一分鐘後,場地中心多了一個人形擦腳布。
用手肘抵住孟子楊的太陽穴,完全将他的上半身控制在地上,盛羅看着其他人:
“你們……有沒有更能打一點兒的?”
孟子楊想要掙紮,渾身上下卻沒什麽能動的地方,他的手臂被死死地反扣住,整個人像是一個動彈不得的死蛾子。
他帶來的其他人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所有人都看見了盛獅子制服他們的“孟哥”有多容易。
孟子楊又羞又氣,他剛剛明明搶先動手了,卻還是被輕易避開。
“你、你放開我,我再跟你打!”
盛羅笑了笑,仿佛好脾氣地松開了手。
一下秒,她把孟子楊從場中央踹了出去。
“還不服是麽?”
說話的時候盛羅活動了一下手臂。
陸序發現她的眼睛變得更亮了,表情竟然也變得更輕松。
到了現在,她身上竟然有種熱身完畢的興奮感。
盛獅子……
獅子……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尾椎一路往上,陸大校草緊緊抱着幾分鐘前剛從盛羅身上脫下來的衣服,小心抑制着自己身上的顫抖。
他渴望這樣的盛獅子。
是比喜歡更深的渴望。
那種渴望幾乎能震碎他心中所有的框架和秩序。
“打”跑了孟子楊這一群小混混兒,也難得活動開了筋骨的盛羅步履輕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健身房的水還真挺好,熱乎乎的。”
她很滿意。
嘴裏現在吃的陸香香給她的酒心糖也很好吃,不錯不錯。
陸序跟在她的身後,突然問她:“要是剛剛你輸了,你會怎麽辦?”
“怎麽辦?”盛羅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陸香香,“一群人打我一個,能讓我認輸我肯定一身傷啊,當然是帶着傷去報警了。”
盛獅子歪了歪頭,隐約覺得陸香香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陸序噎了下。
他看着盛羅,在略淺的眼瞳中看見了自己。
淺淺的酒香氣沁在甜味兒裏,彌散在兩個人中間。
“噗——”陸校草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
他喜歡的是這麽一個人。
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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