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白團子貓貓祟祟

黑白團子貓貓祟祟

曦光晦暗，細直的炊煙悠悠飄散。有些老頭老太太覺少，不到天亮就開門做飯。不到五點，村子裏就有人走動。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大家夥習慣性地端着飯出來唠嗑，吃個飯的功夫，村裏傳遍了林知青丢了奶粉和二十塊錢的消息。

林景止又收獲了一波大娘的同情。

“這殺千刀的小偷，偷誰不好去偷林知青！那孩子自己一個人又帶個小丫頭，生活得多難啊。我一個老太婆都覺得心疼。”

“我本來還有個城裏的親戚想給林知青介紹來着，這一天兩天出事兒的，林知青運道是不是不太好？”

陳家老二夫妻天亮的時候睡了會兒差點錯過上地時間，陳家老太太罵罵咧咧地叫醒二房夫妻倆。帶着自己的寶貝孫子吃面糊糊。

陳二和王翠花醒時，村子裏都是出來吃飯的人，根本找不到機會拿着奶粉出門。陳二有苦說不出，王翠花更是躲着奶粉罐子走。到了上工時間，奶粉只能匆匆藏進櫃子裏，然後去地裏幹活。

春耕十分繁忙，中午的時候，地裏的男女老少都急忙趕回家吃飯，争取不耽誤下午幹活，有的人幹脆讓家裏送飯，在地頭吃。

天上春雷滾滾，時不時響起沉悶的雷聲，仿佛氤氲着的濃郁水汽在咕嘟冒泡，陰沉沉的天氣下，整個青竹大隊都靜默着等待一場貴如油的春雨。

突然，村頭爆發出小孩尖利的哭聲，一下子驚醒了所有人。

是老陳家的方向。

附近的大老爺們小媳婦紛紛探出頭圍觀，村子裏從來不缺圍觀群衆。

眼尖的人立刻發現，哭聲的主人是陳家老二原本的閨女招娣，就是現在跟着林知青改名叫林昭昭的那個丫頭。

小孩兒艱難的拉扯着陳家老二，大聲哭喊：

“你偷我們家的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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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一把甩脫這個煩人的閨女：“小兔崽子不管誰養你，你都給我記着，我是你爹！嘴巴放幹淨點，說啥偷？你親眼見了？我&*#*倒八輩子血黴生出你#**&的閨女……”

林景止離這裏沒有多遠，聽見林昭昭的哭聲後急忙推開人群擠進來。

他動作輕柔地扶穩小幼崽，用手臂擋着陳二氣急敗壞想打親閨女的動作。聽到陳二的髒話後先是捂着小幼崽的耳朵，接着擡起沒有感情色彩的眸子，冰冷地盯着陳家老二。

林昭昭今天想回到陳家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他本來以為就是去陳家轉一圈就走的事兒，怕陳家老二和他媳婦看到自己産生心理陰影，貼心地站遠等小幼崽自己收拾完東西。

結果一瞬間就發生意外，林昭昭打開櫃子收拾自己藏起來的小玩意，結果在櫃子裏發現他們的奶粉罐，裏面甚至已經少了一大半。

小幼崽癟着嘴抽抽噎噎：“我在櫃子裏看到了我們家的奶粉，是他們偷的！他們早就想偷奶粉給他們兒子喝！”

林景止聽了林昭昭委屈控告，突然想起來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小幼崽，已經找到偷奶粉的是誰。

林景止勾起一個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聲音如沐春風但無端讓人發寒：“有句老話叫‘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一直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要小心報應。”

陳二看到林景止的臉就想起昨天晚上的噩夢和窗外的人影。尤其是林景止聲音響起的時候，讓人想起夢裏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恐怖聲音。

陳二不受控制打起哆嗦，扇小孩兒的手僵在半空中。

林景止怎麽在這裏？

他他他不是都死了嗎？

當時情況緊急，林景止又把林昭昭抱在懷裏跑，陳家老二只看到迎面是個人，懷裏鼓囊一團東西跑過去，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林景止抱着小孩。

因此在看到林昭昭的時候，他沒有困惑為什麽小孩子沒事。

陳二目光驚疑不定，他恐懼地後退道：“你都死了怎麽能在白天出現……有厲鬼來索命了啊啊啊！”

周圍的圍觀群衆們看出不對勁，有小媳婦悄悄嘀咕：

“這陳家老二見了林知青怎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還說啥索命，該不會他害林知青惹見花熊的吧？”

她周圍的幾個嗑瓜子大媽贊同的點頭：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陳二這麽害怕林知青，還當成厲鬼，這虧心事不小啊。”

大隊長本來隐藏在人群裏靜待事情發展，聽到“厲鬼”後不得不站出來辟謠：

“陳二你瞎說啥呢？世界上哪有鬼，不要傳播封建迷信！”

林景止慢悠悠搭腔：“是啊，世界上沒有鬼，鬼都在人心裏。”

陳家老二反而更加害怕了。

他已經被昨天晚上的噩夢折磨得顧不上遮掩自己偷奶粉的事情，眼前全都是林景止站在屋子裏眼窩空洞流血向他靠近的樣子，他痛哭出聲，顫抖地哀求林景止：

“不要殺我！不要過來！我只是為了保命引開花熊而已！也不是故意偷奶粉的，求求你放過我！”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吃瓜群衆都被這個大瓜驚到，面面相觑，這個陳二沒想到是這麽惡毒的人！

林景止也顯露出一絲驚訝，他沒有想到昨天的人造噩夢那麽好，今天就這麽輕輕一詐，他就全都承認。

圍觀群衆的目光從陳二身上轉到大隊長陰沉的臉上，等待着大隊長怎麽處置陳家老二，一時間大家安靜如雞。

林景止一副沉痛的樣子：“沒想到全都是陳二幹的，這是故意殺人啊？我一定要去縣知青辦好好說道說道，看看該不該讓他蹲局子吃牢飯！”

聽到林景止的話，圍觀群衆再次面面相觑。這咋搞滴啊，怎麽這事兒還得上報縣知青辦，要他們大隊真出一個蹲大牢的，還怎麽在其他大隊面前擡起頭吶！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在大隊長身上，大隊長，您快安撫林知青啊！

這時候躲在家裏的陳家人終于出來阻止事态發展，陳家老太太潑辣起來連自己兒子都打罵：

“你個該死的，啊？我們老陳家啥時候教過你害人！你還偷，我打死你這個破爛兒子！以後我們老陳家就當沒你陳二這個人！”

說着，老太太拽起自己兒子的頭發就往土坷垃牆上怼，沒一會兒，陳二哎呦哎呦叫着，臉上就紅一道黃一道，血水混着泥一起往下掉。

下手重的連之前跟陳二關系好的大老爺們都看不下去，出聲阻止：

“嬸子消消氣兒，別把人打壞啊，春耕地裏還忙呢，可不能少個勞動力吶。”

“對啊，嬸兒你看陳二平常多孝順吶，山上獵到啥吃的都想着自家老娘，現在就犯了點小錯，不能連兒子都不認的嘞！”

“哎呀陳老二不也沒犯啥大錯，這不林知青也出沒啥事兒嘛，那奶粉誰知道是不是老二閨女主動拿來給她弟的，好好道個歉就過去了，一個村的幹啥鬧那麽難看是吧？”

林景止面上滴水不漏，低下頭一副不忍心看的樣子，心裏卻波瀾不驚還有點想冷笑。

要他倆真出事，那說什麽都晚了。

陳家人合着是故意演戲賣慘給別人看。

林昭昭小包子臉氣得鼓起來：“我才沒有！明明就是他偷林叔叔給我的奶粉！！”

林景止順了順小幼崽無形之中炸起的毛，笑容清淺，怼起人來毫不留情：“看來我得給小孩檢查一下頸椎了，這麽小的孩子可背不了那麽大的黑鍋。”

周圍人瞬間反應過來，對噢，怎麽可能是小孩主動給陳老二拿的奶粉，還是小孩在陳家發現的奶粉罐。

大隊長皺着眉頭聽着争論，看到陳二的慘狀緩緩下決定：

“陳家老二害人的事性質太惡劣，必須得狠狠罰！地裏挑糞施肥的活還沒人願意幹，就讓他去挑一年糞咋樣？”

大隊長又跟林景止商量：“林知青你看看奶粉少了多少，連着錢一起讓他還給你咋樣？這事說着是陳二不對咱也沒啥證據，萬一到時候他在撒謊又牽扯不清，麻煩滴很吶！縣知青辦咱能不去就不去吧，看看該要多少賠償讓陳二賠一下好吧？”

挑糞可是個又髒又累又臭的活，平時都是大隊各家輪着來，輪到誰家，那家人三天村裏人都不想靠近，臭得能熏死人，尤其是夏天，天天洗澡都除不了那個直擊靈魂的味兒。

陳二聽見這話，不知道是挑糞還是賠償刺激了他的神經，頓時連頭上還流着血的傷口都不管，從陳老太太手裏掙紮着拒絕：“我不要！！”

陳老太太狠狠扇了陳二一巴掌，大聲呵斥：“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大隊長說啥就是啥！”

許是林景止那句“蹲局子”吓到這個沒咋見過世面的農村老太太，也許是在林景止這裏吃夠了虧，一改往常潑辣的作風，大隊長說啥就是啥。

林景止沒有猶豫多久就接受了大隊長的安排，畢竟他們才是一個大隊的人，大隊長也不會太偏向外來的知青。他臉上笑吟吟，獅子大開口要了陳二總共三十塊錢。

林景止還“好心”地表示：既然他們對奶粉念念不忘，那他就順便把奶粉送給他們好了。

相信在昨晚的驚吓下，奶粉罐在陳二夫妻心目中已經成骨灰盒一般的存在。留在陳家，能更好地發揮作用。

陳二目眦欲裂，他只拿了奶粉，根本就沒偷二十塊錢！！

可他腫着臉支支吾吾說話，根本沒人相信。

不遠處，熊腦媽媽叼着一根筍在樹後面探出頭，似乎在好奇那麽多兩腳獸聚在一起幹什麽。

林景止一擡眼就看到熟悉的黑白團子在村裏最粗的樹後面，貓貓祟祟地探頭探腦，心髒差點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