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稻子
稻子
祁秀才把秦子楚拉到一邊,勸道:“小秦啊,你縣試得了縣案首,學識确實不錯,但縣試比起院試來便不算什麽了,這一點你要及早認清楚啊。”
秦子楚點頭,“祁秀才說的有理,我确無把握。”
祁秀才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想當年我也是考了兩回才中的秀才,若那時鎮上有書院就好了,我必定一回就中,還能省下兩年的光景。”
說到這裏,祁秀才嘆了口氣,“我如今多年中不得舉,怕也是當初沒進書院的緣故,你可別同我似的,該抓住的機會還得盡早抓住才是。”
秦子楚:“……”
這不就是現代那些拉人報班的銷售常用的話術麽?
他像是松動了一些,試探着問道:“不知書院的收費情況如何?”
祁秀才比了個數字。
秦子楚:“……”
他猜中了,書院的收費确實不低。
見他表情不對,祁秀才露出愕然的神色,“覺得高了?我記得鎮上三家木匠從你那兒買了不少圖紙,想必你應該不缺這點銀子吧。”
秦子楚無奈道:“不光是書院的學費,還有賃房費,我家裏那點銀子哪裏經得起鎮上的花銷?況且祁秀才應該知道,我是入贅到蘇家的,一個贅婿總不好把家裏的銀子掏空吧?”
祁秀才聽到贅婿兩個字時,臉上的表情真可謂五彩紛呈,像是沒想到秦子楚會這麽坦然地說出口。
“這,這畢竟是讀書的事。”
“可我是贅婿,一個贅婿該講的本分還是要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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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秀才:“……”
回去的路上,秦子楚想到祁秀才這一刻的表情還在隐隐發笑。
只是可惜的是,原本祁秀才答應給他的書沒給,不過想來這大概也就是個借口,沒有就沒有吧。
秦子楚到家的時候,蘇小寒已經跑進跑出看了好幾回了。
孫小山看的想笑,“小寒歇會兒吧,有村長在呢不會有事的。”
蘇小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沒擔心相公,就是出去看看。”
“還說沒擔心,就這麽一會兒你都跑幾趟了?小秦去鎮上是有正經事的,哪能那麽快就回來,再等等啊。”
蘇小寒點頭,然後又往院外看了一眼。
“別看了,時候還早呢……”
孫小山話還沒說完,蘇小寒就拔腿往外跑,他無奈地搖搖頭,笑道:“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結果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頭小寒興奮地喊了一聲,“相公。”
孫小山愣了一下,難不成真回來了?這麽早?
他趕緊出去看,恰好看見不遠處秦子楚抱着蘇小寒,兩人湊在一塊兒親昵說話的模樣。
孫小山笑了一下,幹脆也不喊他們,等他們抱夠了以後自己回來。
“相公,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
秦子楚捏捏小寒的嫩臉,笑道:“因為我聽說有人特別想我。”
蘇小寒耳根紅成一片,眼睛都不敢看相公了,“誰,誰呀?”
“不是小寒嗎?”
“才不是。”
秦子楚低頭在小寒唇上親了一口,笑眯眯道:“真的不是小寒嗎?”
蘇小寒忍着害羞小聲道:“是我。”
秦子楚又親了他一口,“相公也特別想小寒,所以事情辦完馬上就回來了,連飯都沒吃呢。”
蘇小寒心疼壞了,“相公我們快回家吧,我給你煮面吃。”
“好啊。”
嘴上答應,身體卻一點也沒動,甚至低頭又親了小寒一口。
“相,相公,我們回去吧。”
“小寒親我一下,不親不走。”
蘇小寒踮起腳湊上來,主動在秦子楚嘴角碰了一下,“好,好了。”
秦子楚心滿意足地拉着小寒回去了。
吃飯的時候,蘇小寒問起去鎮上的事,秦子楚沒說實話,只道:“祁秀才那邊出了點狀況,我沒拿到書。”
“那下回再去麽?”
秦子楚搖頭,“不用,以後再說吧。”
蘇小寒不問了。
等秦子楚吃完面回屋裏讀書,蘇小寒把廚房裏收拾了一下,然後端起髒衣盆去河邊洗衣。
現在白日裏日頭曬,去河邊要麽趕早,要麽就趁眼下日頭剛下去天還沒黑的時候。
蘇小寒剛到河邊就看見蘇小興。
蘇小興眼神閃躲了一下,然後低着頭走過來喊了一聲蘇小寒。
蘇小寒淡淡地應了一聲。
“小寒,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蘇小寒搖頭,“沒有。”
其實他心裏并不是很在意,可能剛開始有些生氣吧,但很快就不在意了。
蘇小興眼睛一亮,“真的啊,你不怪我啦?”
蘇小寒沒回應,反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蘇小興兩手空空,顯然并不是來洗東西的。
蘇小興嘆了口氣,“還不是我那個老不死的婆母,前陣子我爹娘把你家腐熟的法子告訴了我,我想着家裏用得上,回去就趕緊告訴了她,結果你猜怎麽着?”
“她居然不肯用,非說什麽以前沒人用過,呸,明明你們才用過,還收了三十石,她又不是不曉得,還不是故意磋磨我。”
蘇小寒沒開口,等着蘇小興說正題。
頓了頓,蘇小興看着蘇小寒的臉色,小心翼翼試探道:“小寒,你家這腐熟的法子不會傷稻子吧?我不是不相信你相公啊,就是你家先前也就在麥子上用過,這旱地和水田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小秦到底能不能打包票啊?”
其實蘇小興婆母的原話是,那蘇二家哥婿能那麽好心,這麽重要的法子就這麽白白地給了大家?要她知道這種好法子非得賣上個好價錢不可。
這話也不能說全無道理,所以蘇小興思來想去不放心,便來蘇小寒這裏探探底。
蘇小寒皺眉,“我相公給法子的時候就說過了,我家也沒用過,所以大家看自家情況商量着來,至于傷稻子,只要不過量,不會的。”
蘇小興幹笑了一聲,“我也沒有旁的意思,誰叫我家水田多呢,而且我婆母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曉得,你們是我的娘家人,要是這腐熟的法子出了岔子,那我在文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蘇小寒聽懂了他的暗示,沒好氣道:“我相公白白把這法子給你們,什麽好處也沒收,你們若是懷疑他不敢用,那便不用就是了。”
說完他衣裳也不想洗了,幹脆端起就走,回家洗去。
蘇小興想拉他,最後還是沒伸手,他也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有些過分。
都怪他婆母那個攪事精。
蘇小寒氣鼓鼓地回到家,孫小山一看他這模樣就笑了,“這是怎麽了,誰惹咱家小寒了?”
蘇小寒小聲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孫小山臉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但他還是安慰着小寒,“不管這些人,到時候稻子熟了讓他們眼饞去。”
蘇小寒往裏屋看了一眼,小聲叮囑道:“阿爹,這事別和相公說。”
“放心吧,阿爹曉得。”
在院子裏洗完衣服以後蘇小寒才去叫秦子楚吃晚飯,雖然他已經極力掩飾,但還是被秦子楚看了出來。
“小寒怎麽了?”
蘇小寒背過身去,努力平靜道:“沒什麽呀,就是天兒太熱了。”
秦子楚抓起旁邊的蒲扇給他扇了扇,然後抓起蘇小寒的手,笑道:“是嗎,可是小寒的手涼涼的。”
“方才洗衣裳來着。”
“洗衣裳的時候碰見誰了?”
“小興。”
秦子楚笑了,“原來是蘇小興啊,難怪小寒生氣。”
蘇小寒:“……”
他簡直懊惱極了,方才還叮囑阿爹不要說呢,結果自己三言兩語就暴露了。
秦子楚忍着笑道:“蘇小興又跟咱們要油枯了?不對,現在油枯多得很,每家都有,那是別的?腐熟的法子出了問題麽?”
蘇小寒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厲害,相公究竟是怎麽猜到的?
秦子楚笑的不行,小寒實在太可愛了,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蘇小興說什麽了?”
蘇小寒悶悶道:“他不相信咱們給的法子。”
不相信也就罷了,還懷疑相公的人品,這是蘇小寒最生氣的地方。
雖然他沒有細說,但秦子楚大概也能猜到,“小寒是在替相公生氣麽?”
“我就是替相公不值,咱們這法子可沒收他們一文錢,他們不感激也就算了,還懷疑相公。”
秦子楚一邊替他扇扇子一邊安慰道:“沒事的,我一點也不在意,而且我早就猜到了。”
“啊?”
“若是我出高價,弄得神神秘秘,他們反倒不會想這些,人性便是如此。”
蘇小寒輕哼了一聲,洩氣似的道:“早知道就不給他們了。”
“不想這些了,走吧,別讓爹和阿爹等久了。”
“嗯。”
村裏頭各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只是膽量有所不同,反應到七月底稻子成熟時自然就是不同的結果。
村長家和秦子楚的接觸多一些,對他的信任自然也要多一些,所以他家是除了蘇二家下血本最多的一家。
他家一共十五畝水田,十畝都用了油枯腐熟的法子。
村裏議論紛紛,有勸的,也有說風涼話的,總之就是一句話,都覺得村長家太冒進了些,到時候後悔可來不及了。
後來村長家大兒子都遲疑了,關起門來問自己爹,“要不咱也少點?”
村長眉頭皺的死緊,當初看蘇二家三十石麥子着實眼熱,所以一沖動就定下了十畝這個數,可睡一覺沖動的勁頭下去之後他也開始猶豫了。
可是……他轉頭看了眼牆角堆放的油枯,多到都快堆了小半間屋子了。
要是秦子楚說的那法子真有用,那他家這麽多水田,一想到到時候可能會收到的稻子,他這個頭就無論如何都點不下去。
于是最後糾結了兩日,還是決定維持原先的計劃。
十畝。
頂着這麽大的壓力,這一個多月村長簡直坐卧難安,每日要往自家水田跑上五六趟,順帶着他也時常往蘇二家的田裏跑,要是他家出什麽岔子,自家也好提前應對。
就這樣提着一顆心到了七月底。
村長家大兒子蹲在田裏,小心翼翼地捏了捏穗粒,然後回頭沖着村長咧着個大嘴巴笑,“爹,飽着呢飽着呢。”
村長急切地催促他:“再瞧瞧別的,那頭也瞧瞧。”
村長家大兒子聽話地換了個位置繼續檢查。
連着檢查了好幾畝田後,兩人緊繃的神經總算松了下來,連玩笑的興致都上來了。
“爹,你都多大年紀了,這麽點小事怎的還怕成這樣?”
村長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趣你爹?”
大兒子笑了一聲,知道爹這會兒心情好,不會真和自己計較。
村長說完自己也笑了,“總算沒出岔子,小秦這孩子是個厲害的。”
大兒子撇撇嘴,“這話我早說過,想當初釣魚的法子還不是他給的,我釣了多少魚上來,人家要是想害咱們還用得着等現在?”
村長嘆了口氣,“是咱們心氣兒小了。”
“爹,不是你心氣兒小,是其他人,尤其文家和方家。”
說起這兩家村長也頭疼,整日裏吵吵鬧鬧的,放着好日子不過盡瞎折騰。
看這回收稻子兩家還有什麽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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