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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誰能想到光憑兩個人就能滅一支完整且狀态健康的隊伍,外加一個落單的。

路叢直播間的觀衆沒料到,ZG這邊也很意外。

駕車的康樂栖和嚴容晚來一步,沒出力就輕松瓜分資源。

康樂栖關了游戲麥,發自內心感嘆一聲:“沒想到這主播還挺厲害。”

薛景識視線沒挪,但顯然聽見了這句話,聞言并沒有詫異,只是問:“你認識?”

除了國內外固定的戰隊一線選手和幾個出名的游戲主播,薛景識了解得都不深,最多在別人口中聽過或者網絡上見過。

不同于交際花康樂栖,他對4號的ID一點印象也沒有。

交際花接着閉麥,自覺避着正主的面議論人家,耐心科普:“不算,只知道對方是芒鴿平臺的吃雞主播,酷愛整活兒,‘絕望Monday’就是他。曾有傳聞因為技術菜,一個小時直播連續開了六七把游戲,被粉絲痛斥水直播時長,關于他的鬼畜視頻在網上一搜一大堆。”

聽到這裏,嚴容終于覺得這人似曾相識,插了一句:“這就是那個水哥?”

“對,是他。”康樂栖欣慰,“沒想到啊小青,你這金魚腦容量還能記得住別人呢?”

沒等來對方的反應,康樂栖又自顧自發出疑問:“不過我感覺他也不菜啊,果然網絡上的謠言不可信。”

“碰巧刷到過他的吃雞視頻。”嚴容解釋完前一句,接着無意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我當時聽見的聲音不太像。”

康樂栖沒放心上:“變聲期吧。”

“……”

薛景識在最起初問完了那句話後便沒了下文,絲毫不參與對話的模樣,全神貫注盯着顯示屏。

游戲畫面中,只見站在他對面的人撿起了他剛才給的藥包,壓低音量道了聲“謝謝”。

然後地上多了一個八倍鏡,薛景識聽見對方說:“給你用。”

似乎擔心他會拒絕,對方又費勁巴拉地補了一條:“我用不上。”

隊友之間交換物資其實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薛景識此刻瞧着這走向,怎麽看着這麽像禮尚往來?何況他的禮還比不上對方的八倍鏡。

看着對方身上輕易可見的裝備,用“窮困潦倒”四個字形容都不過分,唯一一個三級頭還在剛才被人打爆了。

那倍鏡就跟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掏出來白白送給了他似的。

和占人便宜并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聞言他眉毛還是不自主一揚,故意開玩笑:“意思是你用不上,所以留剩了拿給我?”

路叢:“……”

他語氣一凜:“不是。”

路叢幾乎快要順口說出那句“只是想看你用狙擊而已”。一想到前段時間在薛景識直播間鬧的烏龍,他又默默閉上了嘴。

倍鏡是路叢刻意給薛景識留的,沒有別的原因,正是他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心裏話。

薛景識這才認真:“沒有狙,我現在也用不上,胖子有把98k,給他合适。”

路叢沉默兩秒,頗為任性地回複:“藥包的回禮。”他後來才意識到不妥,“給他也可以。”

薛景識失笑:“明白了,我好好收着,謝謝。”

康樂栖在線下聊完天,不合時宜插進來:“啊怎麽了?有人叫我?哪裏有八倍鏡?”

薛景識一改之前的态度:“可惜了,4號說了只給我,和你無緣。”

康樂栖的語調賤兮兮的:“切。水哥偏心了啊,明明我才是持狙人。”

然而他們看不見的是,屏幕外的路叢面無表情陷入思考。

水哥是誰?

【胖子你不要被騙了!你眼前的水哥只是一個皮套子,和你打游戲的另有其人!】

【從另一種角度來說,水哥算不算圓夢?好歹自己的號跟ZG打過游戲,值了】

【關于我喜歡的主播和戰隊之間一些奇奇怪怪的聯動……】

【想看路總掉馬甲,那可太有意思了】

【路總糊塗啊!你這樣做對面的老流氓也只會把你當成其他人!】

【這是什麽替身劇情……水水類卿?】

路叢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敢情隊裏的三個人把他認成了平臺上的另一個主播。

他們現在要移動位置進P城,路叢開着車,漫不經心地“啧”了一下。

突然有點不爽。

有耳尖的觀衆聽出其他含義。

【主播明明沒說話,我卻腦補出了素質十八連】

【路總這把沒怼人,文明主播居然真的文明了,爺青結】

游戲裏很安靜,只有小轎車飛馳而過的噪聲,因此經常被玩家吐槽動靜太大,生怕敵人聽不見。

靜了有兩秒,薛景識驟然開口詢問:“怎麽?心情不好?”

在此之前,四個人誰也沒說話。

從語氣上來說這句話聽着挺随意,卻不排除帶有關心的成分。

康樂栖接嘴:“挺好的啊。”

嚴容依舊冷淡:“還好。”

“嗯。”兩人答得自然,可薛景識态度略微敷衍,後才加重語氣露出最終目的:“4號?”

兩人:“……”

原來不是在問他們啊。

路叢怔了怔,沒料到對方能聽見。

“沒有。”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在煩什麽。

“我還以為你是介意我搶的那顆人頭,沒能讓你一人滅隊,抱歉。”薛景識捎了笑意,不知道是調侃還是誠心。

“不用道歉,你沒錯。”路叢卻認真解釋起來,“你這也不是搶人頭,是在救我。”

薛景識納罕。

路叢的嗓音沒有停頓地鑽進他耳道裏:“你說過,我們是一個團隊,既然是隊友就沒必要太計較得失。而且我不缺人頭。”

不缺人頭。多嚣張自信的四個字。

薛景識兀自思考,少見地沒接話。

許久沒聽見回複,路叢眉毛一皺。

他說錯話了?

好在下一秒薛景識說:“那就是我在救你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他還在計較路叢的那聲語氣詞。

“‘膽子真大’?”路叢重複。

“就當我是在誇你,本意上也是如此。你技術不錯,身處困境也能翻盤,很厲害。”薛景識說。

得到表揚,路叢忽然話都不會說了,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又不禁獨自暗喜,像個極其容易滿足的小孩子。

薛景識正色道:“可能你會覺得小題大做,但是一名玩家的心态至關重要,能影響到整支隊伍。如果是我的某些行為不妥,那我有必要表明态度,以免引起誤會。”

那股欣喜的勁頭還沒完全消下去,路叢面上不動聲色:“不會。”

彈幕一時間兩極分化,有激動亂嚎的,也有理智分析的。

【老流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只會更容易讓人誤會啊!!!】

【路總好淡定,換作我當場就尖叫了】

【剛看完洲際賽回來,T這句話莫不是在說傅隊】

【+1。比賽過後就沒見過他人,也不直播,難不成和ZG鬧掰了?】

【別亂說好嗎,有些人聽風就是雨,傅隊昨天都發微博說回來了,無語】

【樓上那位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啥今天的訓練偏偏就少他啊?】

平日裏路叢覺得一把游戲十分漫長,這會兒進了前三名,順利吃雞,他反倒覺得沒那麽慢了,還有點意猶未盡。

趁着結算,康樂栖說:“水哥,下次有機會再組隊,拜拜。”

嚴容:“bye。”

“再見。”薛景識準備撤離。

退出房間之前,他聽見路叢說了最後一句話——

“這個吃雞號是我借來的。”

言下之意,他不是水哥。

只是一把游戲的緣分,薛景識無法得知對面的人是誰,也沒理由去深究。

可他還是作出回應:“賬號只是一個虛拟的數據,是誰的無所謂,打游戲的是你本人就足夠了。”

路叢縮了縮手指。

而後若無其事地握拳放在嘴邊,沒來由一咳。

今天直播說的話實在太多了,中間一點水沒碰,路叢這會兒渴得不行。

他退了游戲,去廚房裏接水,直到現在才看見耿晏發來的微信,腦子裏還一團亂麻。

-大哥,我借你的號玩沒,練得咋樣?

他發自內心回複。

-不怎麽樣。

耿晏幾乎秒回。

-不能吧!我記得這號的四排分不低啊,這都還能遇見菜比隊友?

一向繃得冷硬的嘴角此刻微微上揚,不自覺蕩開笑意,很快被路叢壓下去。

-恰恰相反,隊友很牛逼,吃雞輕松。

-隊友是ZG。

耿晏沒再回,不知道是在風中淩亂整理思緒還是像他直播間裏的觀衆一樣激動到不會打字。

路叢出廚房。

靜谧無聲的客廳顯得空曠,路叢沒有開大燈,因此只有窗外斜進來的月光勉強照亮屋內一隅。

他們家是那種老式的大頭電視,經常出故障,陳故燕的維修方法就是靠拍,路朝群則是不知道修過多少次。

如今看電視的人越來越少,電視機播不出頻道,成了一塊兒沒用的廢鐵常年擱置在電視櫃上,也沒人去動。

如今看着嶄新的液晶電視,路叢除了看着不習慣以外還感到詫異。

路朝群不是那種會花錢在這上面的人。

就在此時,大門的鎖芯被人擰響了。

路叢沒有多想,回到房間把門鎖上。

聽見路朝群進門,他不由自主握緊了手裏的玻璃杯。

“兒子!你老子我回來了!”對方最終停在了路叢的房間門口,“……媽的,門怎麽打不開——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面前的門被敲得“咚咚”響,每一擊都如同敲釘在路叢心跳上,令他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攥着水杯的那只胳膊不可遏制輕微顫抖。

通過音量,路叢似乎看見了路朝群瘋狂捶打他房間門的模樣。

支離破碎的片段走馬燈般浮現在他腦海中,噩夢一樣纏着,強制性讓他回憶起那段痛苦不堪、令人心悸的無數黑夜。

“死兔崽子,趁老子好好說話,趕緊把門打開!”

一時分不出這句話是虛還是實,一直到路朝群不由分說撞起門,路叢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聽得出路朝群喝了酒,路叢用力咬着牙,努力不讓牙關打顫,可發自內心的恐懼怎麽也控制不了。

“滾。”他啞着嗓子,聲音低到幾乎融進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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