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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溶洞之內十分安靜,匡安平本來還以為狼殿下會有所懷疑,但沈瓊當真不愧是仙界第一巧嘴。
雖然不知道他附耳同那狼殿下說了什麽,竟然将狼十九哄得團團轉。
甚至狼十九還悵惘地望着沈瓊道:“阿玉,這些年我都沒陪在你身邊,你的親友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們已經錯過了太多年。”
沈瓊頓了一瞬,微笑道:“不用擔心,往後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匡安平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油然升起敬畏之情,他傳音問沈瓊是不是使用了那改人記憶的秘法,沈瓊并未回應。
狼十九說這千洞窟之所以出不去,是因為老狼王與神仙打賭輸了,人面狼舉族搬遷入這千洞窟之中。
而仙人也在此設下了禁制,那禁制控制了千洞窟中靈力的使用,只要千洞窟中的人能夠重回地面,這法術的限制也就對他們不再生效。
賀蘭州的邊緣一帶,是屬于人面狼的故土,衆狼其實也十分渴望能夠重返地面。
老狼王還在的時候信守諾言,并不讓狼族踏足賀蘭州土地之上。老狼王死後,狼族分崩離析,狼十九的地盤是千洞窟入口,只能進,不能出。而狼十五那邊則是洞窟出口,只能出,不能進。
兩狼相争,雙方各據一口,因而他們至今都困于這地塹之中。
當然了,法術雖然不能用,但是笨辦法還是有。他們可以用爪子刨,但是這無異于愚公移山。
沈瓊沉默片刻,道:“那不如由我前去同狼十九交涉,看看能否尋到破解之法?”
“不行!”狼十九驟然高聲,道:“狼十五心性狡詐,阿玉若是又被他騙去,那我該怎麽辦?”
狼十九的那個又字用得妙絕,匡安平實在是想象不出沈瓊這樣的人物還能被人騙了去。
但沈瓊居然并未反駁,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又脈脈含情地望着狼十九,道:“那該怎麽辦?十九,我并不想你終身困于此地,我想為你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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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十九心跳怦然,他哪能拒絕得了阿玉這樣的溫言軟語。
“讓那個魅魔去。”狼十九眸中閃光,指了指祁搖枝,道:“狼十五是好色之徒,必定不會放過這個魅魔,讓這魅魔引得狼十五注意,到時候我們直接偷襲,将狼十五拿下。”
他還深情道:“阿玉,我不會讓你困在這裏的。”
沈瓊心中暗暗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謝秋光,沒想到他卻沒太大反應,只是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像是在等狼十九将話說完。
而祁搖枝也安之若素,像是在認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并不為狼十九的安排而有所不滿。
祁搖枝迎上沈瓊的目光,微笑一下,對狼十九道:“這辦法聽起來是可行的,十九殿下不如詳細說說。”
謝秋光眸光微暗,也并未阻止。
沈瓊摸不透謝秋光的心思,他若是真喜歡自己的心魔,此時狼十九要以這心魔為餌,他該生氣才是。
但此時謝秋光面上依舊是雲淡風輕,沈瓊只道他性格乖僻,不知何時會按捺不住爆發。
沈瓊扯了扯狼十九,阻止道:“他一只魅魔如何去得,羊入狼口罷了,此事還是從長計議……”
“我與他同去。”謝秋光忽而開了口。
祁搖枝微頓一下,望向謝秋光。
謝秋光迎着祁搖枝的目光勾了勾唇角,道:“我想和哥哥同去。”謝秋光的嗓音清冽,此時聽着卻是像在撒嬌一般。
少年本就長得秀美絕俗,此時喊人哥哥也并不顯得奇怪,反而還有幾分少年人獨有的孩子氣。
但是沈瓊和匡安平還是被這一聲哥哥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匡安平瞠目結舌,整個人像是吞了蒼蠅一樣的別扭,比剛才乍然看到沈瓊化身少女還不自在。
他的仙僚都是一些什麽變态。
他從前可是親眼看着斬霜仙尊将不過三歲的魔嬰斬成兩截,面色冷淡神色如常的。
縱然斬霜仙尊封閉了情識,不同于從前,但是也不至于像被人奪了舍一般吧?
而且他是淩華仙尊下屬的仙吏之一。他從來沒聽過斬霜仙尊喊淩華仙尊為“哥哥”。斬霜仙尊喊兄長的時候都極少。大部分時候只像旁人一樣,冷冷淡淡地稱呼自己的親哥哥為淩華仙尊。
匡安平被深深地震撼。又忽而福至心靈,轉念一想,或許是斬霜仙尊為了讓心魔放下戒備也說不定。
如同沈瓊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匡安平只覺得恍然大悟,看謝秋光和沈瓊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敬佩。
這才是幹大事的仙啊。斬霜仙尊為了收服心魔,也實在太努力了些!
沈瓊也十分震驚于謝秋光的厚顏無恥,只心道人壓抑久了果然是會變态的。
縱然封閉了情識,曲霧樓也該知道自己比心魔至少大上三百來歲吧,居然還厚着臉皮喊人哥哥。
真的很離譜了。
常年穿粉色的沈瓊仙君非常不恥這種裝嫩的行為。
狼十九倒是沒沈瓊和匡安平那麽多心思,只覺得阿玉的漂亮徒弟對那只魅魔實在是太膩乎了些,沒眼看。
不像他,就算再喜歡阿玉,也依舊克己複禮。
少女的聲音适時響起:“十九,既然他們二人同去,那應當也不用擔心了。”少女微微一笑,接着道:“事不宜遲,我們不若現在開始謀劃。”
狼十九一聽見少女的聲音,心中就歡喜雀躍,卻又想在少女面前裝作淡定老成的模樣,他沉吟片刻,道:“還是阿玉考慮周全,我現在就去召來長老,一同商量對策。”
狼十九倏然不知,他的尾巴已經暴露了他的心思,兀自搖得歡快。
最後決定還是要謝秋光與祁搖枝回到入口處去晃蕩,假裝在千洞窟中迷了路,再被狼十五的人發現捉回去。
到時候好色的狼十五肯定會對魅魔感興趣,在當天夜裏狼十五要享用魅魔的時候,狼十九就趁其不備,直接帶衆狼去偷襲。
狼十九還提議,可以在祁搖枝的肩膀上再抓出兩個口子來,說這樣演起來更加真實。
他話還未完,就被謝秋光冷冷地看了一眼,他莫名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還未再開口,就被沈瓊一拽。
沈瓊幹笑道:“再抓出個口子就不必了,不過是做戲而已。”
再抓個口子就不必了,不然到時候死的就不知道是哪只狼了。
狼十九點點頭,胸膛中升起一陣暖意,想道:果然還是阿玉心腸最好,對待魅魔也是很好的。
狼十九的部下準備兩天,放出狼十九即将舉行成年禮的消息。
祁搖枝和謝秋光回到了幽暗靜谧的千洞窟入口,地上的落葉蓬松地鋪了滿地。
雖然這裏是千洞窟唯一的入口,但從此處往上看,或許是因為這通道實在太長,竟然看不見一絲光亮,漆黑一片。
兩天之前,祁搖枝被人面狼打傷,從地面墜下誤入此地。
枯葉之上還留有深褐色的血跡,是之前謝秋光尋過來的時候未曾發現的。
此時明明模糊昏暗,但謝秋光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瞧到了那血跡。
謝秋光自是臉色發白,抿緊了唇。
若是平常他肯定會拉着祁搖枝撒癡撒嬌,惹得祁搖枝心生愛憐,安撫他一番才肯作罷。
可這是祁搖枝的血。
祁搖枝還是因為他才被那人面狼重傷。
謝秋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眸光沉沉地望了許久,倏然揮袖将那一地落葉擊得飛散,塵土與落葉亂舞。
祁搖枝沒看見那血跡,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有些詫異地望向謝秋光,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謝秋光迎上祁搖枝的目光,面色蒼白的笑了一下,嗓音清朗:“将這裏弄得淩亂一些,狼十五的人若是來此處探查也不會生疑。”
祁搖枝愈發覺得謝秋光考慮周到,心思缜密。但經過這落葉一事,他的心思也有些飄遠。
謝秋光是阿玉的徒弟。
但謝秋光與阿玉的修行術法看起來并不是同宗同源,而且論起修為,謝秋光好像并不在阿玉之下。
只是謝秋光同阿玉姑娘在待人接物上有幾分相似,皆有花月教弟子的影子。
這兩天祁搖枝也注意到了阿玉和狼十九的相處方式,不能說不好,只是有些奇怪。
阿玉對待狼十九,一如謝秋光對他。
皆是甜言蜜語,情意綿綿。
以前有同門曾對祁搖枝訴苦,說花月教弟子若是要真心實意要哄誰的時候,沒有一處不是熨帖的,恐怕是神仙也得掏出真心送出來。
祁搖枝莫名又在此時想起了這話,有些怔怔然。
謝秋光對他是很好,但是祁搖枝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至于他和謝秋光的關系,祁搖枝其實直至此時都還有幾分茫然之感。
若是真要仔細算來,他和謝秋光認識也不到十日……雖然他也對謝秋光心跳怦然,但是謝秋光當真也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喜歡他嗎?
祁搖枝不太确定。
感情之事本就如同一團亂麻,是很難理清的。
祁搖枝總覺得有什麽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抓不住。
千洞窟的入口處其實有一條深澗,狼十五的地盤位是要沿着深澗往北走。
祁搖枝與謝秋光一同前行,水聲淙淙,四下皆靜,周圍沒什麽光,看得也并不清晰。
謝秋光卻敏銳地察覺到祁搖枝的分心,他不動聲色地握住祁搖枝的手,輕聲細語道;“哥哥在想什麽事情,這般入神?”
祁搖枝感受到手心的溫度,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抽出來,他問道:“阿玉姑娘真的是你的師父麽?”
謝秋光微怔了一下,不知道祁搖枝為何突然在這時候提起了沈瓊。
他微微擰眉,這兩日祁搖枝和沈瓊的接觸确實也有幾分密切。只要他一轉身,沈瓊便黏到祁搖枝身邊去了。
雖然心中有了計較,但謝秋光面上不顯,他還勾着祁搖枝的手晃了晃,聲音聽起來有些詫異:“哥哥為什麽這麽問?”
祁搖枝老實答道:“你們看起來年紀相仿,并不像師徒的樣子。”
而且修仙之人向來都尊師重道,可謝秋光不管是對阿玉,還是對阿玉的好友匡大哥,都有幾分冷淡。
謝秋光并微頓了一下:“他不是我師父,但也确實教過我些東西。”
祁搖枝點了點頭,微抿起唇,不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謝秋光并不喜歡祁搖枝将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又這樣安靜地走了片刻,祁搖枝仍是在深思的模樣。
謝秋光擰眉道:“哥哥要離他遠一些。”
祁搖枝微怔:“為何這樣說?”
他忽而想起來有幾次阿玉同他說話時,謝秋光望過來的眼神,原來那時候就是要他和阿玉保持距離麽?
謝秋光認真道:“除了我之外的人,哥哥都該保持警惕,不能對誰都無戒備之心。”
祁搖枝沒想到謝秋光會是這個回答。
除他之外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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