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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周遭的空氣凝滞了一瞬,而後曲霧樓的影子便投在了祁搖枝的腳下。
曲霧樓睫毛輕扇,低低喚了一聲師兄。
祁搖枝抿了抿唇,他忽而想起來前幾日祝熒所言。曲霧樓确實是死纏爛打的。
祁搖枝其實并不十分确定曲霧樓在他附近,之所以覺得曲霧樓就在身邊,是因為小白蛇在他手腕上蹭了又蹭,扭了又扭。
小白蛇向來聞到血腥味就興奮,而聞到曲霧樓身上的血腥味則更甚。
曲霧樓流了血的那天晚上,祁搖枝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小白蛇。
主人與靈寵之間是有感應的,祁搖枝能察覺到小白蛇的氣息,卻尋不到它在何處。
祁搖枝最後挑着燈籠在雪堆裏發現了小白蛇。
明明小白蛇已經凍得僵硬,卻還要往那雪地裏鑽,将之前那混了血的雪地翻得亂七八糟。
祁搖枝拎着小白蛇的尾巴将小白蛇放在燈火邊上烤,才避免了小白蛇變成小冰蛇的悲劇。
而剛才,在青雲道上祝清雪同祁搖枝說話的時候,原本纏在祁搖枝手腕上的小白蛇忽而扭了起來,像是在急切的渴望着什麽。
現在曲霧樓現身,小白蛇就更瘋狂了,不停地在他手腕上打着圈。
祁搖枝并不看曲霧樓,只是将小蛇繞了一圈,放進了儲物環之中。
祁搖枝看着曲霧樓,颔首問道:“仙尊是想去往何處?”
原本曲霧樓想說師兄去何處,他就去何處,嘴唇動了動,卻在祁搖枝幽幽的目光下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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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搖枝不喜歡他跟着的。
但曲霧樓記得之前祁搖枝說喜歡梨花洲,他聲音低了些,道:“我想去梨花洲。”
祁搖枝點了點頭,道:“好。”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當然不會管曲霧樓去哪裏,也不可能将曲霧樓從這船上趕下去。
既然曲霧樓說去梨花洲,那他不去了便是。
祁搖枝再掃曲霧樓一眼,轉身離開,卻又察覺到身後的人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祁搖枝停下來,回頭看着曲霧樓,疑惑問道:“仙尊可還有其他的事情?”
祁搖枝已經下定決心,要将曲霧樓當成一個尋常的過路人一樣對待。
那日貿然拔劍之後,他便反思了自己,不該因為曲霧樓而情緒起伏的。
就算他真要與曲霧樓有什麽糾纏,也不過是要給曲霧樓治傷而已。
結束之後他們便再無交集,無需過多的耗費心神。
祁搖枝不趨不避地看着曲霧樓眼睛,态度平和。
曲霧樓微怔,抿緊了唇。
其實祁搖枝的眼睛很好看,烏潤的黑眸之中像是含着清亮的水。可現在那清泉不起半分波瀾。
曲霧樓知道,這是祁搖枝對待陌生人的态度。
曲霧樓心中生出幾分慌亂,卻又舍不得将目光從祁搖枝的臉上移開。曲霧樓啞聲問道:“……師兄要去何處?”
“蒼北山。”祁搖枝回答的時候沒有猶豫。
他方才問過曲霧樓去哪裏,作為陌生人,禮尚往來,他自然是不會隐瞞自己行蹤的。
梨花洲與蒼北山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出了小遙州的地界,基本就不同路。
祁搖枝看着曲霧樓,平靜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船上不會再碰見仙君。也希望仙尊放過我幾日,不要在蒼北山出現。”
祁搖枝話并未說絕,因為他也說不準到時候會不會突然心軟,願意幫曲霧樓療傷。
祁搖枝看着曲霧樓顏色蒼白的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應該是沒話跟他說吧?
曲霧樓就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般,看着祁搖枝頭也不回地離開,轉身進了船艙之中。
不是不可以跟上去,可曲霧樓不想祁搖枝再不開心了。
闾丘白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平靜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急切難耐。
闾丘白恹恹地看一眼四周。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裏,除了他和祁搖枝,再沒其他人。
之所以闾丘白會對曲霧樓的血液敏感,也是因為生理的本能。
對于妖魔來說,神仙血、較它們更強的妖魔血液,都是可以促進功力增長的。
闾丘白被困了數百年,沒遇到過比自己更強的。
他之前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那樣的醜态,在作為獸形的時候,他克制不了身體的本能反應。
闾丘白忽然想起來上次在雪地裏,他吞下了不少曲霧樓的血,就恨不能全部吐出來。
但是那血液确實也讓他妖力大漲,化成人形指日可待。
闾丘白忽而感受到自己的腦袋被人輕柔的摸了兩下。
闾丘白有些懵,愣愣地擡起頭看着祁搖枝。
青年的眼眸清亮,還含着淺淺的笑意,認真誇獎道:“小白,你這次做得很好。”
若不是小白蛇的提醒,以曲霧樓修為,隐匿身形在祁搖枝身邊,他是完全發現不了的。
闾丘白被誇得暈暈乎乎的,全然忘記了自己方才是多麽的氣憤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
他蛇尾在木桌上翹了翹,嚴謹地糾正祁搖枝:“闾丘白,我叫闾丘白。”
小白雖然聽起來親昵,但是沒有闾丘白叫起來好聽。
闾丘白心滿意足地聽見了祁搖枝喊着他的名字,又說了一遍誇獎他的話。
闾丘白恍惚之間,心中又有幾分疑惑。為什麽這個人明明已經不是魅魔了,卻還是能夠用幾句話就讓他飄飄然。
為了防備曲霧樓,祁搖枝沒有将闾丘白放到儲物環裏。
他一天都沒出門,只是在床榻上打坐調息。
闾丘白也并不打擾祁搖枝,他從前沒坐過船,對這種平穩之中又帶着些晃晃悠悠的感覺十分新奇。
他之前要麽使用妖力,要麽自己以原身移動,并不需要借助其餘的工具。
闾丘白在屋內繞了一圈。這屋子除了較小些,與平常的客房也沒什麽兩樣。
闾丘白上了窗子的時候,忽而覺得自己體內妖力翻湧,離境界突破好像也沒有多遠了。
轉瞬便到了傍晚。
小白蛇懶洋洋地趴在窗邊,祁搖枝将它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出了門
他總不能因為怕碰見曲霧樓,就“坐牢”一整天。
剛出房門,帶着些水腥味的風就迎面吹過來。長廊上還有三三兩兩的仙門弟子正在交談。
沒有看見曲霧樓,祁搖枝往外走了些,卻又聽見人說話。
“好奇怪,怎麽會有人暈船暈成了那樣,還是要乘船,那臉白得要和紙一樣了。”
“哈哈,你是在心疼人家麽?剛才眼珠子都要掉人家身上了吧!”
“你敢說你沒看?哼哼,看一下又不犯禁。”那人說着說着又惆悵起來,道:“唉,就是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了。”
“沒有機會你可以創造機會啊。”那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謀劃策:“去給人家送藥啊,萬一他就一個感動以身相許了呢?”
闾丘白在祁搖枝的手腕上扭了扭,小聲道:“他們說的好像是曲霧樓。”
祁搖枝輕輕地嗯了一聲,擡步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曲霧樓确實是暈船又暈血,能禦劍之後乘船的次數也極少了。
但這些都與祁搖枝毫無關系。
闾丘白已經游到了祁搖枝的手心裏,道:“你将我放下來吧,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化形了。”
幾乎是闾丘白話音剛落,祁搖枝便感覺眼前白光亮起,要人睜不開眼。
祁搖枝被重物壓得後退了幾步,背後抵在了船艙上才停下來。
白光過後,闾丘白的臉幾乎是貼在祁搖枝的鼻尖的。
銀發如月華傾瀉,紫色的眸子如同寶石一般盈澈,闾丘白唇邊還噙着淺淺的笑意。
他現在還比祁搖枝要稍高些,祁搖枝目之所及,就是闾丘白淺紅的薄唇。
祁搖枝頓了一瞬,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還好剛才并不是朝外面倒的,不然現在他們可能已經跌下去了。
闾丘白以為祁搖枝看自己看呆了,心中十分滿意。
他握着祁搖枝手腕的指尖勾了勾,呵氣如蘭:“主人,我和曲霧樓,誰更好看些?”
闾丘白承認他是存了些小心思的,甚至是故意幻化出了這樣一身裝扮,故意含祁搖枝主人。
勾引的意味十分明顯。
但是如此暧昧的氛圍,祁搖枝卻像是木頭一般,毫不害羞的細細打量着闾丘白的臉。
闾丘白被看得心跳加速,又聽見祁搖枝道:“你先往後退些,我仔細看看。”
可謂是十分嚴謹了,闾丘白樂了,果然松開了祁搖枝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祁搖枝這才發現闾丘白的衣着十分暴露,只胸前和腰下有些布料遮住,以金縷和銀鈴铛勾勒全身。
像是西域美人的打扮,一看就很清涼。
祁搖枝的眼神又認真又純潔,沒有半分狎昵味道。
但偏偏勾得闾丘白心癢,他握住祁搖枝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挑眉望向祁搖枝,問道:“怎麽樣?”
闾丘白當然不可能承認,他還對上次祁搖枝在靈泉之中說他小的事情耿耿于懷。
入手是冰冰涼涼,還有些硬的手感。
祁搖枝誠懇道:“非常好,但是你這副模樣太引人注意了,小白。”
“闾丘白。”闾丘白紅着臉提醒道。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原本旖旎暧昧的氛圍,祁搖枝一出口就給毀了個幹淨。
但是在旁人看來,這也足夠親昵了。
闾丘白猶嫌不夠,還握着祁搖枝的手像是想往腰腹之間更加深入。
其實他剛才就已經發現曲霧樓來了,但他并不想提醒祁搖枝。
祁搖枝還沒反應過來闾丘白想要做什麽,就聽見稍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師兄。
曲霧樓站在廊道盡頭看着二人,衣袂被風吹得獵獵而動,單薄得像是要被風吹散一般。
曲霧樓的臉色比上一次見還要蒼白許多,眼睛還紅了。
祁搖枝微怔一下,手從闾丘白的腰上拿下來,沒有半分局促。
曲霧樓走祁搖枝身邊,抿着唇換了一句師兄。
“仙尊有事麽?”祁搖枝的聲音裏還帶着幾分疑惑。
曲霧樓咬緊了唇,拿出帕子,道:“我沒事……我幫師兄擦手。”
說罷就想來握祁搖枝手腕。
祁搖枝側身避開,道:“不必仙尊費心,沒什麽好擦的。”
曲霧樓的長睫顫了一下,祁搖枝看他那副虛弱的模樣,十分擔心他會忽然暈過去,平白添麻煩。
祁搖枝道:“仙尊若是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曲霧樓原本垂着的眼睫掀起,驚訝又有些欣喜的神情在看見了祁搖枝的淡然之後,就像是被澆了盆冷水一般。
他依舊是勾着唇角點了點頭,道:“師兄不必擔心,我會照顧……”
曲霧樓的話還未完,祁搖枝就已經牽着闾丘白轉身離開。
只留下曲霧樓一個人立在涼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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