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8
chapter 8
“你怎麽了?”
察覺到吳歸遠臉色有些不對勁,張進随口問了一句。
“沒事。”
張進也不再關注,走到辦公桌後面,抽了幾張紙遞給吳歸遠道:“那我們剛才去錄音室,這是你的歌詞。”
吳歸遠把紙推開:“不用,我自己的歌的歌詞我記得住。”
張進似是有些為難:“可是,有些地方修改了一下。”
這首歌吳歸遠才寫完沒多久,即使現在的自己和這首歌有三年不見,也對寫這首歌的心情有些不太了解了,可是這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随意修改這首歌的歌詞。
吳歸遠擡起頭看了張進一會兒。
眼裏有些張進看不懂的東西,但即使看不懂,張進也明白,那裏面的嘲諷。
只見從沙發上起身就要出去:“你自己唱吧我不唱了。”
張進愣住了。
他沒想到吳歸遠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連忙跟上去拉住他。
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是做什麽?哪首歌不是這麽修修改改過來的,你這又不是什麽金曲子,怎麽就不能改了?”
說出的話,雖說張進自己不認為帶有惡意,可是聽在耳裏,怎麽聽怎麽氣人。
“你先放開。”吳歸遠甩開張進的手,深吸一口氣,“我不是說不能改,而是你們這種不經過別人同意擅自修改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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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行為怎麽了?”
張進并沒有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合适。
吳歸遠咧嘴一笑,輕飄飄來了一句“惡心”。
張進:“……”
看着吳歸遠摔門而去,張進只覺得自己手上那幾張紙可笑得很,氣急敗壞的把紙摔在桌子上,叉着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好半天,張進服軟了,拿起手機給張進發了條信息說不改了,讓他趕快回來錄歌。
吳歸遠其實沒離開,他就在大廳裏坐着。
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他恍然想起了自己寫這首歌的初衷,這首歌叫戀人,很俗氣也很直接的名字,是當初自己情窦初開寫的,一字一句都是少年時期懵懂羞澀的心情的代表。
現在想來,挺諷刺的。
竟然為王一安那麽一個人寫首歌?!
思緒滿天飛的時候,手機收信箱裏新增了一條信息。
——我錯了小祖宗我不改了您趕快死回來吧。
改吧,我不介意。
吳歸遠邊往樓上走邊回信息。
錄音室在三樓,沒必要乘電梯。
與此同時,電梯下到大廳,一行人剛好踏進。
精秀絕倫的臉在電梯門後緩緩消失。
**
不管吳歸遠的脾氣有多壞,他的職業素養是有的。
張進聽不到裏面的聲音,但從平時吳歸遠沒事兒就哼歌的水平上來看,肯定不錯。
吳歸遠的水平也是調音師沒想到的。
并沒有男人的沙啞低沉,像是小溪在山澗穿過的清透感,像夏天流入喉嚨的雪碧。
圍繞着的聽的人。
聲音是一回事,感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唱的人仿佛在用心講一個故事,把這個故事用歌聲緩緩表達了出來,讓聽的人忍不住身臨其境,好像在一起經歷同樣的事情。
沒兩把刷子,吳歸遠不會來當歌手的。
看着外面老師贊賞的眼神,吳歸遠感到真真切切的快樂。
重生以來最純粹的快樂。
他咧開嘴,沖老師和張進笑得燦爛非常,頭頂明黃色的燈光散在他漂亮的眼睛裏,溢出細細碎碎的光。
門忽然被打開,沒有任何預兆的。
吳歸遠的笑容也慢慢僵住。
**
吳歸遠坐在這個身穿高定西裝的男人面前,眼裏的暖意不複存在,取而代之是能将人冰凍住的涼意和淡漠。
“好久不見。”陸灼朝吳歸遠伸出手,彬彬有禮,謙謙君子。
但吳歸遠不吃這一套,他往沙發上一靠,像是沒有看見似的,閉上眼睛,想到了以前面前這個人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陸灼比吳歸遠大四歲。
兩人同一個孤兒院的,吳歸遠比陸灼要好看那麽一點,院裏有什麽活動,吳歸遠總是略勝一籌,孤兒院的孩子心思細膩且敏感,陸灼覺得吳歸遠就是專門克自己的。
陸灼開始處處為難吳歸遠。
吳歸遠自小心大,對這些不敏感。
直到被陸灼關進小黑屋,吳歸遠在裏面哭啞了嗓子,也沒有人敢放他出來,院長媽媽休息了,其他的孩子對陸灼唯命是從,不僅僅是因為陸灼長得好看,更多的是陸灼對誰都能夠狠的下心下手。
孤兒院裏被他欺負的孩子不止吳歸遠一個。
只不過吳歸遠占大頭罷了。
諸如此類,數之不盡。
導致吳歸遠對陸灼這個人痛恨至極,他對陸灼的印象還停留在十三歲那一年,陸灼被收養,離開孤兒院的那一天,那一天,似乎所有的孩子都真心實意的開心的送陸灼離開,這個陰狠的人終于離開了,叫人怎麽能不開心。
但沒想到他會回來。
上輩子,吳歸遠記得他是沒有回來的。
或許回來了,但沒有回公司。
吳歸遠對于他的歸來,除了深深的無力感,還有久未出現的憤怒。
“想什麽呢?吳歸遠。”陸灼見吳歸遠如此冷淡的反應,也不生氣,非常自然的收回手,繼續微笑着和吳歸遠說話,好像兩人真的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想你怎麽還沒死。”吳歸遠淡淡的說。
“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而且比你好。”
“哦。”
陸灼:“……”
吳歸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什麽似的,緩緩說道:“你知道那個被你按在廁所裏吃屎的姑娘怎麽樣了嗎?”
陸灼愣了一下,眼裏似是有些厭惡,但掩飾得很好,只聽見他像置身事外的問:“怎麽了?”
“她找到了父母。”
陸灼笑道:“是嗎?那我為她感到高興。”
“但她得了憂郁症,回到家兩年後便自殺了。”
“是嗎?那和我有什麽關系?”陸灼表情很是無辜。
吳歸遠看着陸灼,眼前的人又變成那個話雖不多,手段卻非常多的少年時期的陸灼。
自殺的小姑娘很漂亮,純純粹粹的漂亮,心思很是敏感,因為周圍人有時候對她的異樣的,讓她感覺到不舒服的眼神,她變得比同齡人要沉默,要敏感許多。
吳歸遠是她唯一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吳歸遠經過廁所,聽到裏面傳來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痛苦至極。
吳歸遠輕手輕腳走到邊上貼着偷看。
姑娘那時候才十歲,坐在牆角,一口一口往嘴裏喂着那東西,眼淚不停的往下留,眼眶通紅,頭發上到處沾染,但是只要她稍微慢了一點,旁邊的少年便會踢她一腳。
吳歸遠氣急敗壞的沖進去和陸灼打了一架,吳歸遠自然是輸了,他下不了狠手,這麽些年,吳歸遠一直記得陸灼把自己的臉按向冰冷的牆壁時說得話。
“吳歸遠,你很心疼嗎?你越疼,我越開心。”
像來自地獄的惡魔。
而女生,一臉呆滞的坐在地上,她擡頭看向吳歸遠,忽然笑了。
而吳歸遠慢慢跪在她身旁,抱住女生單薄的身子,絲毫不嫌棄女生身上的污穢,女生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沾濕自己的衣服,笑得越發燦爛。
看着吳歸遠出神,陸灼輕輕的笑了。
“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麽愛多管閑事。”
這才是真正的陸灼。
吳歸遠也不生氣,迅速将自己從回憶裏抽離出來,也笑得異常好看:“是嗎?那我還得告訴你個事兒,那姑娘沒死呢。”
陸灼攤攤手:“生命這麽可貴,的确不能輕易就放棄。”
聽着這種人生哲理從面前這畜生嘴裏說出來,吳歸遠只覺得惡心得前幾天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想到那姑娘,吳歸遠輕輕皺眉,也不跟陸灼打招呼,直接就跑了。
陸灼看着吳歸遠的背影,眼角上挑,眼裏的神色像是遇見了什麽好玩的,他緩慢的用舌頭舔了嘴唇,輕聲說道:“吳歸遠,好久不……見…吶…”
**
剛說起那姑娘,吳歸遠還以為是重生前呢,女生叫安素,安素安素,安之若素,安素是在吳歸遠二十二歲去世的,那時候,安素二十歲,就那樣放棄了生命。
吳歸遠去參加她的葬禮的時候,她父母在葬禮抱着她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
他們不知道他們女兒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死的。
而害死安素的人,過得特別特別好。
吳歸遠打了一輛車,報了一個地址,安素現在的家的地址。
安素的親生父母家庭條件很不錯,在市裏有幾套房子,并且只有安素這麽一個女兒,如果不是因為陸灼,安素接下來的人生,應該會過得相當不錯。
吳歸遠緊握着車門把手,一停車,吳歸遠把錢一扔就往小區裏面沖。
因為是朋友,而且以前安素在世,自己也在世的時候,兩人經常見面,吳歸遠對她家的樓層和門牌號爛熟于心。
吳歸遠對于自己重生回來都沒記得來看她感到愧疚。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
門被打開,是安素,是那個清純漂亮的安素。
“安素……”
女生穿着寬大的裙子,長至腳踝,頭發又黑又直,看見吳歸遠,眼裏的驚喜一閃而過,轉而又是淡淡的表情。
“你最近沒去學校嗎?”吳歸遠記得安素現在應該是在上學,她是和自己名氣差不多大的音樂學院讀大二,怎麽呆在家裏。
“我有些不舒服,就請假回來了,我不想讀了。”安素倒在沙發上。
吳歸遠想了想,還是不能讓她逃避,咬咬牙說道:“陸灼回來了。”
安素的表情隐藏在黑暗裏,房間沒開燈,窗簾也是很厚的棉布,完完全全的遮擋住了光,所以吳歸遠看不見安素的臉,但他能夠感受到安素周身的氣息忽然變得痛苦憂傷起來。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安素依然用着淡然的語氣。
吳歸遠随手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扯過她面前的薯片往嘴裏塞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憂郁症,你得到死了才肯說嗎?”
房間裏一下陷入很僵硬的氣氛中。
半晌,安素用着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你管我怎麽知道?”吳歸遠不耐煩道,“安素,我也受過他的欺負,你怎麽就走不出來呢?你這樣會毀了自己的,為了那個人毀了自己,值得不值得?”
黑暗中,吳歸遠聽見安素低低的啜泣聲。
“吳歸遠,你知道嗎?”安素啞着聲音,跟漏了風似的,“我有時候一張嘴,一吃飯,總覺得自己滿口的屎,我晚上不停的刷牙,洗澡時不停的洗頭發,吳歸遠,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吳歸遠感覺她的聲音又絕望又含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安素。”吳歸遠輕輕的說道,像是怕吵醒某個人一樣,“安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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