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周府庭院的裝潢頗為豪華,西廂房前面有個蓮花池,正值夏季,一池粉蓮清濯不妖。
鄒顏走進涼亭,朝出神的蘇軟輕喚一聲:“蘇姑娘。”
蘇軟回神,微笑回應:“鄒大哥。”
兩人在亭子裏坐下,鄒顏注意到蘇軟視線,朝蓮花池後面的欄臺看去。
西廂房第二間屋子門前,站着兩個侍女,像在把門。
鄒顏回頭,笑着解釋:“那是賀挽師妹住的房間,她身體不适,不方便貼身伺候,所以丫鬟們就站在門口,聽候差遣。”
蘇軟收回目光:“原來是這樣。”
鄒顏正色道:“周老爺回府了,特意回來感謝姑娘相助,蘇姑娘若是沒事,就來前廳用飯吧。”
“好,謝謝鄒大哥。”
蘇軟又朝西廂房看了一眼,起身往前廳走。
周家老爺名叫周燕青,是封州巨商,和周夫人感情很好,前幾天正帶着管事的在外走訪,聽說蘇軟來了,立馬放下手頭賬本,趕了回來。
和蘇軟見面之後,又聽了一遍當年事情的過程,當即遣人帶着蘇軟畫的地圖南下查探,飯桌上也是不停地感謝,之後給蘇軟安排了上好的廂房,并送了不少貴重禮物。
這幾天的時間,蘇軟也向周家夫婦倆打聽了賀家的情況,從他們嘴裏得知,自從幾年前賀家宗主仙逝後,賀二掌門不得不擔起大任,但賀家家勢一落千丈,封州山高路遠,他們想幫卻有心無力。
夫妻倆都是真心惦記着賀子書,追着蘇軟想從她嘴裏問出更多消息,恨不得親自去找人。
蘇軟安慰了幾個來回不見效,便從誦經祈福到張貼賞金告示,把活一一分了出去,周家上下很快忙起來,蘇軟暫時算是清淨了。
期間,賀挽一直悶在房間裏。
這天晌午,蘇軟隔着蓮花池往欄臺望了一眼,神情默了默,朝那邊走過去。
門口的丫鬟見她走來,伸手攔住:“賀小姐不方便見人,還望姑娘留步。”
蘇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并不意外,退後兩步,從脖頸裏取下方盒項鏈,遞過去:“麻煩你把這個交給賀小姐。”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目露難色。
蘇軟強調:“這是很重要的東西,賀小姐一定想見到。”
其中一個丫鬟猶豫了一下,接過項鏈,朝她福了福身,從門縫裏擠了進去。
蘇軟看着她關上門,松了口氣,轉身慢悠悠往回走。
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丫鬟急切地呼喚:“姑娘留步,賀小姐想見您。”
兩分鐘後,蘇軟站在賀挽房內,看着賀挽對鏡梳妝。
“這幾天怠慢蘇姑娘了,我身體實在不适,不好随便見人,蘇姑娘切莫記罪。”賀挽說着,虛弱地咳嗽了兩聲。
蘇軟客氣笑:“生病修養是人之常情,賀姐姐別煩我打擾你才是。”
“如此就好,姑娘坐吧,”賀挽吩咐身邊的丫鬟:“福珠,上茶。”
福珠領着蘇軟坐下,給她上了一杯熱茶。
“子書把項鏈交給蘇姑娘了?”賀挽問。
蘇軟剛抿下一口茶,連忙道:“賀子書把項鏈交給我時,我還不知道這項鏈這麽貴重,不過也多虧了他這個舉動,才支撐着我見到賀姐姐。”
賀挽聽了輕笑一聲:“也是,不管是誰拿着這項鏈,我都會見上一見,那畢竟是子書的東西。”
蘇軟笑:“所以我今天就是想着來歸還項鏈,不知賀姐姐願不願意幫忙?”
賀挽梳頭發的手頓了頓,緩緩轉身,看向蘇軟:“我這副病體,還能幫上什麽?”
蘇軟看着她的眼睛,緩緩說:“前廳的事情,賀姐姐應該已經知道了,收養我的農戶恰好是個民醫,會不少偏方,見效奇快,我跟着學了幾年,若是賀姐姐不嫌棄,我可以幫你看看。”
賀挽愣愣看着她,片刻突然又咳嗽起來,福珠過來給她拍背。她舒了舒氣,朝蘇軟彎了彎眉:“那便有勞蘇姑娘了,”又支會福珠:“你先下去。”
福珠退出去,房門關上。
蘇軟把賀挽扶到床上,替她把脈。
片刻,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賀姐姐體虛過瘦,氣血不足,我這裏有補氣血的良藥,每日睡前服一粒,三日見效。”
賀挽接過瓶子:“多謝蘇姑娘,不知教姑娘醫術的民醫,是何方神聖。”
蘇軟道:“何方神聖不清楚,但她救活了我,還教會我無刀可傷的本領。”
賀挽追問:“可是刀割見血,卻不見血口的本事?”
蘇軟點頭:“正是。”
賀挽看着她的臉,薄唇微動,久久說不出話。
蘇軟捏了捏賀挽的手背:“賀姐姐先好好休息吧,幫忙的事情不急于一時。”
她起身,出了西廂房。
……
月色将起,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福珠過來傳話:“蘇姑娘,我家賀小姐說姑娘今天送的藥很是好用,為感謝姑娘,特邀請姑娘前去涼亭吃點心。”
“好。”蘇軟應下,跟着福珠往西廂走去。
夏夜屋裏悶熱,但蓮花池邊卻異常涼爽,賀挽和鄒顏早就等在這裏了,見蘇軟來,從石椅上起身。
“蘇姑娘走熱了吧,快來納涼,這裏有點心。”賀挽溫和道。
福珠把蘇軟送到地方以後,提着燈籠離開了,偌大的蓮花池只剩下三個人。
三個人沿着石桌坐下,賀挽給蘇軟倒了一杯涼茶。
“蘇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妙手回春,和子書的關系也是極好。”
蘇軟接過茶杯,直截了當:“既然都已經坐在這裏了,再意有所指,未免多餘,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免得不必要的猜忌,傷了和氣。”
鄒顏扭頭看向賀挽。
賀挽垂着眸子,笑了出來:“說的也是,那就按姑娘說得來吧。”
鄒顏便開口:“蘇姑娘特意找到我們,是不是有別的話還沒有告訴大家,想單獨和我們說。”
蘇軟卻搖了搖頭:“其實我知道的應該不比你們多,我只是能猜測到,追殺賀子書的人,應該和賀家有關。”
“你憑什麽覺得?”賀挽問。
蘇軟反問:“既然賀家安全,那這麽多年了,賀姐姐和鄒大哥為什麽不回賀家?”
賀挽平淡:“這不足為奇,我二叔剛坐上賀家宗主之位,不少人質疑他,甚至想推翻他鸠占鵲巢,賀家并不比以前安全,二叔為了讓我安心養病,親自托信姑姑照顧好我,等賀家穩定下來,二叔自然會接我回家。”
蘇軟聽了,只搖頭笑了笑,她沒有接話,自起了一個話頭:“在荒林求生的那段時間,賀子書告訴我是段家人綁架他,可我們卻在案發地發現了一個叫張免的賀家弟子的鏡子,這已經很可疑了,後來鎮子一別,賀子書平安從賀家回來,明顯狀況不對,緊接着我們去封州找你們的路上,開始不斷被追殺,比起問我為什麽認為是賀家派人追殺,不如反想賀子書回賀家之前的路上怎麽沒被人追殺。”
“況且,賀家本來就出事了不是嗎?”蘇軟補了一句。
賀挽的表情漸漸冷淡,她不怒反笑:“你特意避開我姑父和姑姑,在我面前揭賀家的不是,不覺得可笑嗎?”
蘇軟篤定地看着她:“因為我知道你很愛護你的親弟弟,不會害他。”
“所以呢?”賀挽端起涼茶抿了一口。
蘇軟說得口幹舌燥:“你很聰明,一定比我知道得多,何況,你并沒有否認我剛剛的話。”
賀挽的手頓住了,涼茶杯擋住她半張臉,一雙清冷如水的眸子漸漸流露出一絲悲傷。片刻,她放下茶杯,嘆了口氣:“你猜的不錯。”
蘇軟展開眉眼,喝下一整杯涼茶,咽下道:“我這次回來,只想和你們一起找回賀子書。”
賀挽扭頭,對鄒顏點了點頭。
鄒顏會意,看向蘇軟:“實不相瞞,當初賀家出事,其實是因為賀老宗主走火入魔,要拿賀家血脈煉長生不老藥,賀二叔為了保護賀家子女,才送走小輩們,獨自留在賀家對抗老宗主。”
“這不對勁,如果賀老宗主要用賀子書煉丹,為什麽不直接殺他,而是先要派人綁架他,後才追殺他。”蘇軟直言。
鄒顏點頭:“我們的疑慮就是在這裏。”
最顯眼的人物就是最大的疑點,這個賀二叔肯定有問題。
蘇軟思索地問:“賀家子女,有嫡庶之分嗎?”
賀挽答:“我父親是嫡出,本來應該由他繼承賀家宗主位置,但是自我幼時起,父親就癱瘓在床,掌門之位也早早就讓出去了。”
按這個意思……賀二叔是庶出,本來沒有繼承權。
——所以賀挽早就起疑了。
蘇軟道:“會不會賀二掌門為了順利繼位賀家宗主,所以故意聯合段家害賀子書。”
“你覺得和段家有關系?”賀挽問。
蘇軟點頭:“嗯,畢竟當時在案發地也發現了段家的令牌。”
賀挽低頭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是為了掩人耳目。”
鄒顏補充:“賀家和段家十幾年前就結了血仇,生死不來往,目前知道的情況裏,沒看到段家人插手的痕跡。”
蘇軟沒有反駁,賀挽頭腦聰明,這麽多年沉寂在周家,暗地裏不可能無動于衷,她說沒看到段家人的痕跡,那大概就是真的和段家沒關系了。
“所以必須得去賀家一趟。”蘇軟不假思索。
鄒顏有些為難:“自從來到封州以後,我們就單方面和賀家斷了聯系,安排回賀家的人也沒有音訊,不确定裏面是否安全。”
蘇軟認定:“越是這樣就越有問題,更應該回去。”
“怎麽潛伏進賀家?”鄒顏問。
蘇軟彎了彎唇:“別擔心,我有辦法。”
賀挽和鄒顏聽了,對視一眼,像是知道什麽,默契地沒有再問。
賀挽開口:“既然這樣,那就盡早出發吧,別讓姑父和姑姑知道了,他們心思淳厚,不能卷進這件事。”
鄒顏道:“師妹就留在周家吧,你身體太過瘦弱,沒辦法來回奔波,等事情平定了,我派人來接你。”
蘇軟也點頭:“對,賀姐姐留在這裏等消息,也方便留後手。”
賀挽應下:“那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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