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和賀挽約定好計劃，鄒顏和蘇軟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周家，直奔臨東。

半個月後，兩人坐在離賀府一條街的酒樓包間裏。

小二端着托盤進來，把酒菜一一擺上桌，殷勤道：“客官您慢用，有什麽消息盡管吩咐。”

蘇軟喊住他：“小哥慢着，我想跟你打聽個事情。”

小二轉了回來，笑着說：“客官您問。”

蘇軟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銀子，塞到他手裏：“我聽說，你們臨東最富盛名的大戶人家姓賀，這幾年怎麽沒聽見江湖上有他家的消息呢？”

小二收了銀子，笑臉更大，龇着牙道：“客官有所不知，六年前，賀家突然出了內亂，賀老宗主犯了瘋病，不久後就仙逝了，賀二爺費舉家之力保下賀家，之後便當上了賀家新任宗主，但實際上，大家都不服他。”

“為什麽？”蘇軟好奇。

小二壓低聲音：“因為呀，賀二爺其實是庶出，根本沒有繼承的資格，若不是賀家後繼無人，根本輪不到他。”

蘇軟問：“賀家後繼無人是怎麽回事？”

小二接着說：“賀家原本的繼承人是賀家嫡獨子賀成楊，可惜賀成楊十幾年前就癱瘓在床，于是這個位置就順給了他的兒子賀子書，天有大不幸，六年前，十六歲的賀子書去封州省親的路上遇見土匪，折了，賀家宗主的位置一轉再轉，便落到了賀二爺的手上。”

蘇軟聽到關鍵點，便問：“賀子書一個大少爺去省親，好好的怎麽會遇見土匪，沒人保護他嗎？”

小二露出一個可惜的表情：“诶喲您有所不知啊客官，賀子書去省親的時候，正是賀家內亂的時候哇，賀家抽不出人手，事發之後再派人去尋，那夥計親眼見到賀子書的屍體吶！”

蘇軟點頭：“确定賀小少爺死了？”

小二道：“千真萬确！賀二爺為了賀小少爺瞑目，親自去尋土匪窩，把那幾個動手的土匪殺得片甲不留，屍體在賀家門口挂了幾天，全城都知道這事！”

說着說着，小二感嘆起來：“這一個人的福氣也是有限的，賀二爺得了宗主位置，怕是把他的福氣都耗盡了，報應遭到他女兒賀瑤兒身上，自他當上宗主起，賀瑤兒就生了場怪病，”

說到這裏，他像是難以啓齒：“哎，好好的一個小姑娘……“

蘇軟笑：“我明白了。”

小二收好銀子，笑着退出去了。

鄒顏扯下臉上的面罩，低聲道：“和外面的人說得相差不多。”

兩人在進酒樓前，沿路打聽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差不多都是賀子書被土匪殺死，和小二描述的八九不離十。

事實上，那天蒙面人射箭，是蘇軟替賀子書擋住，兩人都活了下來。

賀二叔這麽急于散播消息，反而欲蓋彌彰。

現在想來，賀老宗主的走火入魔，大概率也和他脫不了關系。

蘇軟看着鄒顏，嘆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張皮子：“別用面罩了，這麽熱的天，臉都悶紅了，戴我的面具吧。”

鄒顏看着蘇軟手裏的人臉皮，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退，臉色窩癟：“蘇姑娘不必如此客氣，不用面罩也很方便。”

進城的時候，蘇軟就把人臉面具遞給他了，這臉皮又軟又彈，逼真極了，就像是現剝的，他接受不了往臉上蓋一張別人的臉皮，這感覺太陰魂，不論蘇軟怎麽解釋那是用桃花瓣制的，他硬是沒要，三伏天往頭上悶了棉布。

蘇軟無語，想了想，換了個說法：“你不用也行，先收下總沒問題吧，萬一被仇家發現了，可以用它脫身。”

鄒顏本想一口回絕，但腦筋慢慢轉過這個彎，細想蘇軟說得也沒錯，于是扭回頭，難以言喻地看着那張臉皮，最後忍着不适接了過來，燙手似的立馬塞進口袋裏，朝蘇軟拱手：“我收下了，謝謝蘇姑娘。”

蘇軟彎唇，擺擺手，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嘴裏：“不客氣。”

吃過午飯，兩人休息了一會兒，來到賀府門口。

偌大的【賀府】二字镌刻在大門上方上，漆金的門匾油光發亮。

朱紅大門兩側守衛着賀家弟子，臺階下不遠處立着賀家告示欄。

兩人走到告示前，看到上面正在招大夫，要求是女子，且醫術精湛，下面一行則寫着：誠邀聖女入府，若有任何人見到聖女蹤跡，經确認消息屬實，一條消息可換一百兩銀子。

旁邊的兩個書生交談起來。

“這賀家招女醫不就是明擺着招聖女嗎，尋常人家哪裏有女人從醫。”

另一個人回道：“傳聞聖女醫術超常，能把死人醫活，這些江湖武家打打殺殺，一天天不是死就是傷，也難怪搶着争聖女。”

“诶散了散了，沒我們的事。”

人群散開，蘇軟摸着下巴，對鄒顏說：“我進賀府查探情況，你在外面接應，随時聯系。”

鄒顏看着蘇軟，卻沒有問她打算怎麽混進去，只低聲應下：“一般貴客住進賀府，都會被安排到青宛房住，那個院子的桂花樹後有一個狗洞，你若是有什麽消息，就把信塞進狗洞裏。”

蘇軟點頭：“明白。”

片刻之後，鄒顏坐在賀府對面的茶樓裏，看着蘇軟走到賀家守門弟子前，說了幾句話，很快，守門弟子帶着她進去了。

……

賀成風聽到聖女來府，放下手裏的事情，急急趕了出去，畢恭畢敬把蘇軟迎進大廳。

“聖女前輩真是神秘莫測，我派人苦苦尋了大半個月沒能尋到半點蹤跡，不成想前輩竟然親自來了我賀府。”

賀成風一身玄色宗主制服，氣質雍容，他頭發黑亮，束着青玉冠，濃眉寬鼻，臉色紅潤，整個人容光煥發。

蘇軟禮貌笑，開門見山：“我游歷至此，聽聞賀宗主的女兒生了場怪病，無人能醫，便好奇是什麽樣的怪病，因此叨擾，不知宗主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來的剛剛好，這下倒省得驗人了，送上門來的運氣，賀成風巴之不得。

他笑容變大，寬寬的鼻翼扯上去：“當然，前輩請跟我來。”

蘇軟跟着賀成風往賀家後院走，路上聽賀成風講賀瑤兒的事情，她客客氣氣地回應了幾句，重心卻放在賀家周圍的環境上。

“聖女這邊走，就在那裏。”賀成風往前指了指。

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蘇軟注意到遠處，竹林前的房間內走出一個黑衣服的男人，男人将門關上，轉眼消失在竹林後方。

賀成風引着蘇軟走到竹林前，扣了扣房門：“瑤兒，我給你請了大夫，這就進來了。”

随後朝蘇軟拱了拱手，悄聲道：“前輩對不住，我擔心小女受驚，就隐瞞了聖女的身份，小女病情特殊，只好請前輩獨自進去了。”

蘇軟聽了，沒有多說，點了點頭，推門進去了。

房門關上，迎面摔過來一個枕頭，床帏裏傳來一道嬌俏女聲：“我不要你進來。”

蘇軟愣了一下，撿起枕頭，走了過去：“賀小姐莫怕。”

裏面安靜了兩秒，賀瑤兒輕輕開口：“你是女大夫？”

然而沒等蘇軟說話，賀瑤兒又鬧了起來：“女大夫也別進來！”

蘇軟走到床邊站定，有些無奈地抱起手臂。

這小丫頭說一套做一套，家裏嬌養慣了，只緊着自己的小心思，誰都不放在眼裏。

“你不讓我進來，誰給你看病？”

床幔裏撲騰了兩下，賀瑤兒的身影坐起來，喊：“我不要你進來，誰都不許進來。”

蘇軟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帏邊，平平道：“黑衣服的男人也不許進嗎？”

床幔靜止不動了，裏面的人被戳破了心思，無地自容地閉緊了嘴巴。

蘇軟覺得好笑，站直了身子：“你父親請我給你看病，你要是不讓我看，就請你父親親自來看吧。”

“別別別！”

蘇軟剛說完，床幔裏的人就急得跳起來，一節白藕似的手臂伸出來攥緊了她的胳膊：“別喊我爹爹，我要看病。”

蘇軟回頭，透過手臂掀起的縫隙，看見半張帶着面紗的臉。

床幔拉起來，裏面的姑娘光着腳丫，規規矩矩坐在被子上。

蘇軟在床邊坐下，朝她伸手。

賀瑤兒下意識後退一下，蘇軟皺眉，“啧”了一聲，撐起身子把她肩膀拉了回來，另一只手從耳後扯下面紗。

這張臉本來是張好臉，鼻梁挺翹，一雙圓眼像清潭，只可惜皮膚上生滿了膿瘡，綠色的液體從瘡口流出來，小姑娘要面子，看起來為了保持幹淨，應該每隔一會兒就清洗，皮膚清潔過度，紅腫得更厲害。

這種瘡蘇軟認識，算是一種絕症，和口腔潰瘍一樣，會不停複發，也難怪外面傳言好好的小姑娘毀了，得了這種瘡，确實不方便見人。

不過蘇軟并不感到意外，能治，不過麻煩些而已。

蘇軟捏着她的下巴端詳了一段時間，賀瑤兒忍不住了，皺起眉頭：“看這麽長時間，你不能治就別看了，又不是看的時間長就能好。”

蘇軟松手，淡淡道：“誰說我不能治。”

賀瑤兒重新蓋好面紗，完全不信任：“你就吹吧。”

蘇軟沒跟她廢話，一手扯下她的面紗，另一手往她嘴裏塞了顆藥丸，順着脖管一撸，又扔下一瓶藥，轉身道：“一天兩粒。”

賀瑤兒剛戴好的面紗又被她扯下，莫名其妙吞了一顆藥丸，氣得喊：“你讓我吃我就吃，我偏不吃！”

蘇軟走到門口，腳步頓住，緩緩側臉：“我給你喂的偏方，不吃解藥的話，眼睛會爛。”

大門重重關上，賀瑤兒一個哆嗦，回過神，慌忙撿起藥瓶，緊緊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