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深夜，月兒欲說還休的躲進了雲裏，廣袤的夜空連顆星子也看不見。蟋蟀在草叢裏一長一短的叫喚着。

郊外，一個地處偏僻的莊子裏，莊頭從門裏伸出頭四下環顧了一會，見沒什麽異常，便悄悄打開了大門。

在他身後，一匹匹馬兒蹄上包着棉布，嘴巴也用籠頭套起，黑壓壓的一片。

秦霄洋牽着頭馬一個翻身騎了上去，做了個跟上的手勢，十幾個手下跟着上馬悄無聲息的把上百匹馬兒往遠處的烏山趕。

烏山也稱霧山，常年雲霧缭繞，不熟悉山裏的人進山經常找不着路出來，最近一兩年更是沒人敢去。

傳說烏山裏有山神，午夜的時候常常有奇怪的聲音從山裏傳出來，山腳下還時不時的出現各種動物的屍體。

一些膽小的村民在山腳下立了個牌子，逢年過節放些祭品供奉，說是拜山神。但是一到夜晚誰也不敢進山。

奇怪的是有時候祭品也會消失不見，而且這兩年也是風調雨順的，附近村民都說是山神保佑顯靈了。

秦霄洋一行人行至山腳，從一條被草木遮蓋住的小道進了山。早已跟上來的褚天光匍匐在暗處朝正躲在樹上的魚雲影點點頭，兩人跟了上去。

褚天光一身黑色錦衣，提了劍在前，魚雲影從樹上輕輕一跳，同樣一身黑衣蒙臉，敏捷得像只貓兒一樣，無聲無息的緊跟在褚天光身後。

褚天光回頭瞥見她的動作，不禁暗贊了一聲好身手！

山裏樹多，他們七轉八轉了一會，在一條岔路口便失去了秦霄洋他們的蹤跡。

“他們去哪了？”魚雲影納悶道，從暗處走出四下張望，那麽大的目标怎麽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此處應該是設了陣法，看着像迷蹤陣。”褚天光低沉醇厚的聲音突然從她耳邊傳來，在這清冷的夜裏陡然一暖。

“別怕，雲弟，此陣不難解，跟着我。”褚天光看了看方位，二話不說拉起魚雲影的手腕。

“照着我的步法，左三前四，坎位右轉，不要踏錯了”

漆黑的夜幕下，褚天光仿佛是一團璀璨發光的星雲，自信而強大，他清亮的眼神專注而從容不迫，仿佛世間一切困難在他面前都能游刃有餘的去解決。

你可以無條件的去相信他，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讓人最信任的那個人，天塌下來他也會撐起來！

魚雲影緊握着他的手，突然生出滄海桑田的感覺，不能放！這輩子都不能放，一定要把他救回來！

雲弟，小心！只見褚天光突然攬住了魚雲影，身形如電，動作迅疾，縱躍如飛，幾個起落就跳過了一個陷阱，有如浮光掠影般。

魚雲影擡起頭懵懵的看着他，瞧見褚天光那溫柔的眼睛，藏着星星點點的擔心和笑意，自己也傻乎乎的跟着笑起來。

褚天光見狀忍不住掐了一下魚雲影的臉，又軟又滑，笑着道：“你倒是小心點，走神了嗎？”

剛說完，褚天光覺得手感太好了，忍不住又掐了一下。

“醒點神”

“褚大哥！！”

魚雲影捂着臉頰盯着褚天光，眼睛泛着盈盈水光，說不出是疼的還是惱怒的，一臉通紅。

“好了好了，我們出來了。”

褚天光心虛的轉移話題，拍了拍魚雲影的背哄道：“回去請你吃茗仙樓的魚，聽說是養在湖裏的一百天的禾花魚而做，肉嫩肥美，是茗仙樓鐵杆的招牌菜，你一定喜歡！”

大半夜的，魚雲影也有些餓了，想到好吃的，咽了下口水：“你可不能騙我，我還要吃桃花雞，七裏香排…”

褚天光瞪着她，伸出手擰着她的衣領往上一提道：“看不出來啊，你這個瘦不拉幾的小身板能裝那麽多吃的嗎？”

褚天光誇張的表情被魚雲影瞪了回去：“你想要耍賴嗎？褚大哥！”

“沒有，沒有，給你點！都給你點！你想吃啥盡管點，滿漢全席也沒問題！”褚天光忙不失疊的哄道。

這時候，前方一陣馬嘶鳴聲響起，兩人神色一凜，不約而同的低下身影往前方看去，只見叢林下方是凹下去的一個山谷，下面馬蹄陣陣，剛進來的馬兒似乎還沒适應新的地方，不停的在地上撅着土，煩躁不安。

熒熒的燈火在飛揚的塵土裏若隐若現，馬夫們不停揮着鞭子，呵斥着四散的馬匹，欲将這些馬引到馬廄裏，遠遠看過去這是個規模不小的馬場。馬場四周還有不少營房，一隊隊的兵士在四周附近巡邏着。

褚天光和魚雲影縱身一躍，幾個閃躲，從高處跳下，藏在山石後面。

不多時，前面不遠處響起了兵士們步伐整齊的跑步聲。透過樹林裏的間隙，魚雲影看到馬場上穿梭的士兵，人數衆多，大概萬把餘人。要是沒猜錯，這就應該是廣信王秘自養的私兵了。

魚雲影想着前世并沒有聽到廣信王起兵造反的消息，就眼皮底下的這些人，看着雖多，但是并不足以跟朝廷對抗。可是現在廣信王動作那麽大，說不是造反又是什麽？他哪來的底氣呢？

“噠噠噠……”一隊巡邏的士兵突然朝他們這邊走來，一旁褚天光急忙俯身往魚雲影身上一撲，兩個人嚴嚴實實的塞進了山石之間的縫隙裏。外面有樹木的遮掩，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只是此時的魚雲影背貼着褚天光微微起伏的胸膛，猛然間感覺到他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的脖子上，她呼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仿佛都沾染了他的氣息。突然間她臉漲的通紅，心跳的厲害，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才忍住自己想要轉身去抱住他的念頭。

天知道她想染指褚天光的懷抱想了多久了！從上輩子匆匆一抱到現在，她是多麽害怕眼前的重生只是一個夢，只有在他懷裏，她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巡邏的兵士并沒有發現他們，他倆緊繃的肌肉才稍微放松了下來。

魚雲影上輩子沒來過這裏，自然也不知道廣信王居然懷着不軌之心。

不過上一世烏山鬧鬼的傳聞實在太大，連足不出戶的她都知道了，什麽山裏突現異象，半夜紫光大閃，連官府的人來查都查不出個所以然，那會經常聽到街邊小巷小孩子們嚷嚷“紫光現世，大能将出”。

魚雲影她爹當時聽到這些傳謠，緊皺的眉頭就沒松下來過。

草叢中的蟋蟀一長一短的叫喚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安靜了下來。

褚天光輕輕的挪了挪身子，抖了抖身上沾到的的草屑，将已經快貼成塊泥巴的魚雲影從石頭縫裏扯下來：“雲小弟，你太瘦了，平日裏可不要挑食不吃飯。”

魚雲影瞬間無語。

“走，我們去馬廄那邊瞧瞧”說完沒等魚雲影反應過來就拉着她往西邊關着馬匹的地摸去。

“啧啧，這可養着上千匹馬了吧”魚雲影看着一排排馬廄裏面塞滿了馬匹感嘆道。

“那邊應該是今天帶過來的馬”褚天光扯了扯魚雲影的袖子，指了指不遠處，從懷裏摸出一把藥出來撒在草料裏。

“大哥，你要幹嘛？”

“這是苗疆那邊的藥，馬吃了以後會生病，像得了馬瘟，拉肚子，厭食，脫力，唯一跟馬瘟不一樣的就是傳染不了其他馬，給那些新到的馬匹用正好，讓廣信王和突厥蠻王互相懷疑去罷”

“好辦法！一箭雙雕！”魚雲影俏皮的豎起大拇指。

夜幕下，兩道身影悄悄做完這些事就偷偷溜走了。

隔日，魚雲影回到了山上，收拾好東西叫春祺先行帶回家，自己去跟師傅告別。

“師傅，我這次就先回京了，您老可要保重身體，我得空了就過來看你。”

她站在門邊，把手裏提着的個盒子給清風道長：“這是鋪子裏最新出的點心你嘗嘗味道，好吃我經常叫人給你送過來。”

魚雲影心裏依依不舍，眼前晃過往日跟着師傅修習的日子，眼眶微紅。她扯着清風道長的衣袖絮絮叨叨念了好久。

清風道長平日裏愛好清淨，眼下聽着自己的小徒兒說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有些忍不住了，眉毛跳了又跳：“行了行了，為師還要修煉，趁着天色還早，趕緊下山，以後還有再見的時候。”

說罷趕緊把魚雲影推了推，關上了門。

魚雲影本來傷心的離別之情瞬間一臉無語…只好癟了癟嘴，下山去了。

清風道長隔着門口嘆了口氣，小徒兒待人心思最是赤誠，世間少有了，希望她這一回能夠改變這次的劫數才好。

褚天光回到糧鋪二樓的房間，以前跟在母親旁邊做事的王伯在那等着他。

“世子，這次回去路上要多加小心，鋪子裏的事您別操心，別看老身年紀大了，身體還硬朗得很，聽說魚大人一家也要回去，到時候喝喜酒可別忘了捎個信過來，呵呵呵”

王伯想着不久的将來還能看到小主子結婚生子，心裏樂滋滋的，像他這樣追随主子的老人，現在也沒幾個了，好在大夥看着小主子長大，成家立業，總算不負當年主子所托了。

“放心吧，王伯，一切都會好的。”褚天光嘴角微微勾起，摸着一直戴在手上的鏈子，想起兩年前救起來的女娃娃，也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

當時看着她落水後那麽危險，誰知道把她救起來後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呢，緣分真是巧妙得不得了。

“王伯，裏屋有兩個箱子，一會麻煩你派人送到巡撫府，這是之前在京城裏買的一些小禮物，您跟魚伯父說我現在不方便上門，等回京了，必定親自過去拜訪。”

“好嘞好嘞，我一會就送過去”王伯笑得開心，不停的點着頭，臉上的褶子都要開出花來。

他琢磨着待會還要再添一些江南的特産一起捎過去，巡撫大人就要回京述職，這江南的繡品最是出名，鋪子裏面還有剛進回來上等的絲綢，夏天就要來了，小郡主穿着個最是涼爽……等等等等。

人年紀上來了總是喜歡操心個沒完，褚天光眉眼柔和的聽着王伯不停的絮絮叨叨的，心裏也默默的在描繪着當年那個小小姑娘的模樣。

是啊，很快就要見到她了呢。

巡撫府邸，長公主沈庭柔坐在大堂中間的太師椅上，翻看着庫房的冊子，就要回去了，庫房裏的東西都要收拾，大件的就放這裏了，一些奇巧的藏品要帶回去送給皇弟，那麽多年沒見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喜好變了沒有。

白嬷嬷在院子裏細細的把各個事項分派下去，願意跟着回京的奴婢就加一加月例，有些已經在這安家了不願意回的，每人發了個紅包。大家各司其職，很快就把要收拾的物什都收拾完了。

“魚大人，褚世子知道您要回京，叫奴婢帶些東西過來，有一箱是專門送給小姐的，都是些海外過來的貨。”王伯向魚時安做個輯道。

“有勞王伯了，明之可還好？”魚時安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小厮給王伯看座上茶。

那晚上匆匆見面，都沒時間來得及詳細問他事情。這孩子，從小就跟着太子殿下身邊，自從太子登基後，局勢不穩，他刀口舔血的事沒少過，還好快收網了，要不然還真不放心。

“世子一切都好，說回京以後，必定登門拜訪，讓您都放心。”王伯笑呵呵的道。

“是啊，一轉眼，兩個孩子都長大了……”

王伯同魚時安交代完事情後便拱手告辭，現在城內還在戒嚴中，這個節骨眼上盡量低調點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