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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陸曼曼原以為自己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朱梓晨的家長也該知難而退了。沒想到,只見他在孩子背後輕輕一推,朱梓晨小朋友竟哭着撲到了她的身上。
“陸老師,求求你,別讓我媽媽進監獄,我不想見不到媽媽?”
竟然想到要利用孩子,真是卑鄙!陸曼曼可以對家長冷臉,卻沒辦法對無辜的孩子硬下心腸,看到孩子哭得一臉眼淚一臉鼻涕,頓覺左右為難。直到掌心探到小腹,想到那個無辜枉死的孩子,才終于再度硬下了心腸。
她幽幽嘆了口氣,摸了摸朱梓晨的頭,語重心長地道:“老師不知道老師和你以後還會不會有師生緣分,今天,就讓老師教你最後一課。你知道人世間最基礎的規則是什麽嗎?那就是法律。沒有人能淩駕于法律之上。你媽媽不能,老師也不能!”
這麽小的孩子,顯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她此刻這番話裏的意思,但朱梓晨小朋友還是很快抓住了重點:“可是爸爸說,只要我求求陸老師,媽媽就不用進監獄了。”
陸曼曼搖了搖頭,繼續解釋:“大人的世界跟你們小孩子的世界不一樣,很多事情不是哭鬧兩下耍耍賴就能解決的。大人的世界有大人世界的規矩,那種規矩就叫作法律。你媽媽觸犯了法律,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還記得老師教過你,做錯事要接受懲罰嗎?你媽媽做錯了事,理所當然要接受懲罰。”
朱梓晨一臉懵懂地擡頭,依然倔強地搖着頭:“可是我不想見不到媽媽!”
聽到他這話,陸曼曼覺得越發不是滋味了,摸着小腹,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眸。
“你只是一段時間見不到媽媽。可是你媽媽殺死了陸老師肚子裏的小寶寶,小寶寶永遠都見不到媽媽了!如果做了這樣的事情都能輕輕松松被原諒,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一天,有人把你殺了,也可以哭着請求你爸爸原諒?你覺得你爸爸應該原諒嗎?”
陸曼曼知道這樣的話不該說,更不該當着一個孩子的面說,但她就是忍不住。只要一想到自己盼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孩子竟因為那樣的原因還沒出生就跟自己天人永隔,她就恨不得将那個女人碎屍萬段!
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對死亡有了些模糊的概念,朱梓晨果然被吓住了,甚至都忘了哭。半晌,他才終于用力地搖了搖頭,滿臉驚恐地道:“不原諒!不原諒!絕對不可以原諒!”
朱梓晨爸爸的臉色果然瞬間冷了下來,一把将孩子從陸曼曼病床邊抱起,惡狠狠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陸曼曼微微一笑,擡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希望你能學會将心比心,你的孩子是人,難道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嗎?用你妻子的話來說,我只不過是想替自己的孩子讨回一個公道!”
“那就走着瞧!”知道繼續糾纏下去也不可能有什麽好的結果,朱梓晨爸爸陰恻恻地瞪着陸曼曼看了片刻後,終于還是抱着孩子走了。
目送着父子二人遠去的背影,陸曼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于妙妙的家長剛剛才被吓得落荒而逃,她當然不可能不怕,剛才不過是心口憋着一口氣強撐罷了。現在人走了,才忍不住一陣後怕,對方一個大男人,剛才要是真想對自己做什麽,自己一個弱女子還真沒什麽抵抗能力。
所幸,對方不是她那個瘋起來不管不顧的妻子,至少還知道顧忌這裏是公共場合。
陸曼曼早在就職的時候就知道,能上這家國際幼兒園的就沒有普通人。但就算再有權有勢,難道還能大得過法律。
茹初是這方面的專家,第一時間就已經報了警,警方已經立案,幼兒園有監控,現場又有好幾名老師可以作證,算得上證據确鑿。擔心對方在監控上做文章,陸曼曼甚至還特地登錄監控雲端,将當天的監控又獨立保存了一份。
她不信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還能有辦法幫他那個老婆脫罪。
就在陸曼曼正努力回憶自己是否還漏掉了什麽之時,門口響起了一陣高跟鞋底叩擊地面的聲音。擡頭一看,才發現竟是郭靜。
一看到她,郭靜就急急地撲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一臉心疼地道:“你怎麽搞成這樣?”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關心,陸曼曼心中一暖,笑着安撫:“其實沒那麽嚴重,就是普通的意外流産而已。醫生檢查說流得很幹淨,甚至都不需要清宮,看我一直暈着才讓我留院觀察一天。你要是下午來,說不定我都已經出院了。”
看她答得一臉漫不經心,表情也沒什麽異樣,郭靜這才松了口氣。她上下打量了陸曼曼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半晌,終于還是把到嘴的話問出了口:“聽茹初說你要跟羅望離婚,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陸曼曼并沒有覺得這問題有什麽不能問的,反而覺得郭靜剛剛的表情有些神經過敏。于是,大大方方答:“幼兒園有員工宿舍,我準備先去員工宿舍住一段時間。我們幼兒園的員工宿舍條件還是挺不錯的。”
聽到她說她要去住員工宿舍,郭靜立刻急了,忙道:“住什麽員工宿舍?你現在身體這樣,住到那種地方多不方便啊。不如搬去跟我住吧。剛好這段時間,我工作也不忙,剛好可以照顧你。”
“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陸曼曼心下頓時感動不已,能有郭靜這樣的朋友真是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果然,患難見真情。
郭靜哭笑不得:“你又來了。要是真心把我當朋友,就別說這種客氣話!”
住宿舍的确有諸多不便,臨時找房子也沒那麽好找,陸曼曼也沒有矯情,大大方方答應下來。
不想再見到羅望,陸曼曼讓郭靜幫忙提前辦了出院手續。然後打車回家收拾行李。
今天是工作日,羅望不在家。打開門,家裏空無一人。
羅望的家務能力幾乎為零,陸曼曼不過隔了一夜沒有回家,家裏就已經亂成了一團。地面上到處都是髒腳印,地毯上潑了大片不知名的污漬,沙發上丢滿了髒衣服,茶幾上髒紙巾與啤酒罐堆積如山,廚房的水槽裏甚至還放着明顯是昨天的碗碟。
如果是曾經,看到這一幕,陸曼曼肯定已經忍不住主動開始收拾了。但今天,她只是淡淡掃了一眼,然後便如什麽都沒看到般,徑直走進卧室,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她不是那種追求物質的女孩,衣服不算多,鞋子穿來穿去也不過那幾雙,真正收拾起來其實沒有多少東西。反而是屋子裏的那些窗簾地毯,桌椅板凳,花瓶果籃,鍋碗瓢盆之類的小物品讓她留戀不已。
陸曼曼環顧四周,哭笑不得地發現這套房子裏幾乎沒有一樣物品不是她親手添置的。窗簾是她選的,地毯是她買的,桌子是她在網上下的單,花瓶是她某次旅行的紀念品,牆角那張宜家換鞋凳甚至是她親手裝起來的……
看到那些東西,她甚至都能清晰地回憶起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懷着什麽樣的心情買下的東西。随着那些記憶而來的,還有曾經在這套房子裏的一點一滴,其中免不了會有羅望的身影。
無數回憶交錯閃過腦海,站在這裏,陸曼曼仿佛還能看到昔日那一張張笑臉,聽到這裏曾經的歡聲笑語。一想到今日離開,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這裏了,陸曼曼的心頭頓時湧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那悲傷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她鼻子一酸,差點就要流下淚來。
那一個瞬間,甚至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留戀昔日的時光,還是對羅望還有那麽最後一絲的不舍。
“曼曼……”見陸曼曼正盯着茶幾上的一個花瓶出神,郭靜連忙小聲地喚了她一聲。
陸曼曼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她低頭壓下眼底湧上的淚意,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行李箱的提手。
“我們走吧!”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她終于深吸一口氣,拉着行李大步走出了大門。臨走,她把房門鑰匙留在了茶幾上。只要羅望看到,就會明白她的意思。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此刻內心的掙紮,一走出門,郭靜就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想把屬于自己的力量傳導給她一般。陸曼曼朝她感激地一笑,緊緊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每次告別都會免不了有感傷,然而人不可能因為這點小感傷就放棄繼續前進。生命那麽長,人總是要學着向前看。
走出公寓大門,外面陽光正好。春天來了,小區裏那些動眠了一整年的樹木已經不約而同發出了新芽。那一個個新芽在陽光下泛着油綠綠的光,大大方方地向整個世界宣告沉寂了一整個冬日的樹木的新生。
歡脫文果然更好寫啊。在給新文存稿,發現同樣的時間,這篇文只能寫一章,新文我能寫三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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