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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桑星月警告自己不能變成戀愛腦,她還有很多,很多的課程要學。

于是S大的商科學院的學生經常看到這位新學期開學壓下衆多學院紅人風頭的omega時不時抱着平板來旁聽她們的課程。

第一月,大二的學生緊張地跟她問好。

第二月,大三的商科學生瞪圓眼睛看着突然出現在教室第一排的女生。

桑星月手指纏着繃帶,神色認真地翻着厚厚的紙質筆記,她習慣在學完某一學科後默記的方式将知識點整理出來,再進行對比查缺補漏,空閑時間翻閱複記。

距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沒靜音的手機響了下,是曹炎菲發來的信息,桑星月放下筆記回複她。

曹炎菲:“哭哭,我的寶,明明你每天都回宿舍,為什麽我感覺好久沒見到你了?”

曹炎菲:“看不到你漂亮小臉的第n天,想她,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桑大學霸中午一起在西食堂二樓共進午餐嗎?”

桑星月有些想笑,說:“當然可以。”

曹炎菲:“哇,是桑大學霸回複我了耶!謝謝學霸給我機會,為此我必須大份麻辣香鍋多加辣!”

桑星月回了個流汗的表情,退出聊天。

置頂的聊天出現在眼中。

一個月過去了,她和秦洛姝只見過兩次,兩次都在周末,酒店裏屬于煩人的貓咪別墅沒有拆,但沒有貓貓的蹤影,而秦洛姝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比起暑假那會兒,她們仿佛真的變成單純的炮友,這讓桑星月有些挫敗。

好像努力也沒有用。

她翻看着相冊裏的照片,輕輕嘆了口氣,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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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商科經濟學的教授從門外走來,桑星月吸了口氣,放下手機,将長發紮起,神色認真地點開平板。

上課,學習。

秦洛姝和成績,她總有一個要得到。

秦洛姝在湖邊安靜地坐着。

兩旁水草彎折着倒入水中,流水潺潺,自鵝卵石鋪就的湖底流淌,色彩斑斓的錦鯉自由地在水中游動。

她低着頭,手裏捏着魚食,冷漠地看着魚嘴一張一合。

“洛姝。”身後有人叫她,腳步聲停在秦洛姝身後。

秦洛姝沒動作,只在那人走到身邊時偏頭看了眼。

舒茗出來透氣,她點了一支煙,化妝精致的妝容的眼眸看向遠方,幾名黑衣保镖隔開距離站在花園四周。

“噠。”

魚食灑入水中,惹來魚群争奪,秦洛姝看着争搶魚食的大嘴,勾了勾嘴角。

舒茗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伸手按在她肩上,低聲說:“眠姐最近狀态不錯,你能放心專心在你的事業上,也省得你老在她面前晃悠,讓她記起不該想的事。”

“對了,我聽說入圍了挺厲害的藝術獎項,需不需要我讓人幫你……”她話語未盡,秦洛姝的冰冷的眼神望來,止住她的話頭。

舒茗不怕她涼絲絲的眼神,反而勾起嘴角,拍拍秦洛姝的頭,“你呀,還是這麽擰。”

“姑姑還不是為了你好,這年頭哪裏還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懷才不遇的人太多,沒有手段只會被埋沒。”她低聲勸道。

“前些年,要不是我叫人把你的畫介紹給圈裏的大拿,叫人帶去參賽,幫你策劃畫展,你說你那些畫是不是還在家裏牆上挂着不見天日?”她說。

秦洛姝沒說話,魚食淅淅瀝瀝從她指縫間落下。

她腳下的湖中,仿佛一整片湖的魚都聚集而來,在水面瘋搶,尾巴拍打水花。

風悠悠地從山中而來,帶着草木的氣息。

這本是療養勝地,遠離喧嚣與塵世的地方,秦洛姝卻滿耳名利,她手指碾碎一顆魚食,反問舒茗,“你覺得,我需要這些東西?”

舒茗沒說話,擡手将煙從唇邊取下。

一個保镖必恭必敬地走過來,遞出煙灰缸,等舒茗将煙按滅後,又畢恭畢敬地下去。

“言言。”舒茗伸手捏着秦洛姝的一縷黑發在指中把玩,輕聲說,“人總要替自己打算,現在你有的一切,不代表将來你還能握在手裏。”

“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如果一無所有,你又能怎麽辦呢?”她輕柔地說,撫摸着秦洛姝的發,俯身貼着秦洛姝的耳邊說,“我才是真正為你好。”

她說罷,微微用力在秦洛姝肩上按了下,轉身離開。

那些黑衣保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如同簇擁着無上的女王的騎士。

秦洛姝回頭,安靜地看着她離開時的聲勢浩大,面上看不出任何想法,伸手,将腳邊的魚食罐子翻過來,全部倒入湖中。

茶室中。

秦眠嘴角帶笑,素白的指尖清洗茶具,看到秦洛姝踩着拖鞋從走廊路過,連忙叫住她。

“去哪了?姑姑剛才跟我聊天,還問你呢。”她說。

秦洛姝靠在軒窗旁,拎起空罐子給她看。

“你這孩子,湖裏的魚都被你養成豬了。”秦眠抱怨道。

“豬多好。”秦洛姝面色淡淡,“吃吃睡睡,養肥了宰了吃肉。”

秦眠不滿地看她一眼,将茶杯倒過來扣在茶盤中,輕聲說:“下午奶奶過來吃飯,她這麽大年紀還過來我這裏,你不要惹她生氣。”

秦洛姝:“她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秦眠發現秦洛姝火氣很大,有些疑惑地看她,笑道:“好啦,奶奶刀子嘴豆腐心,她總歸是為你好,晚上我們三人好好吃一頓飯,說起來上次我們一起吃飯是什麽時候?”

她食指勾着小瓷壺,面露追憶,又茫然。

秦洛姝忽然将魚食放在她窗戶上,一言不發往走廊另一邊走,秦眠立刻被她引走思緒,問她幹嗎去,秦洛姝頭也不回丢下兩個字。

“洗頭。”

“不是早上剛洗過,言言什麽時候這麽臭美了?”秦眠對坐在一旁的看顧溫柔一笑,溫柔地說,“像她爸爸。”

看護不敢多說話,尤其是關于這方面的話題,只抿着嘴對秦眠笑,沒人搭話的秦眠無趣地垂下眸,落寞地嘆了口氣。

舒茗來看秦眠,秦家人肯定也要來。

以往都是秦洛姝的大伯,這次換成秦老太太,療養院的氣氛莫名比以往緊張。

只不過沒想到,秦洛姝的奶奶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除了秦洛姝的大伯,她還帶着一個女生,一位omega,站在秦眠輪椅旁的秦洛姝臉一下子冷了,目光劃過路芸,落在秦老太太臉上。

優渥的生活讓這位七十多歲的女人保養得看起來只有五十歲的樣子,微微一笑,慈眉善目,走過來溫柔地跟秦眠說話,嘴裏除了想她還是想她。

秦眠笑得很開心,問秦老太太帶來的女孩是誰,是家裏的小輩嗎?

秦家家大業大,根系龐雜,仿佛全國遍地都是秦家人,秦洛姝不等秦老太太開口,伸手将秦眠的輪椅往後轉,随口道:“先進屋。”

秦眠眼前一花,回神後她責怪地拍了下秦洛姝的手臂,說:“看你,媽媽在和奶奶說話呢。”

秦洛姝直接把秦眠推進屋子裏面,沒給她們說話的機會。秦老太太看了眼路芸,眼神莫測,路芸有些緊張地問她:“秦奶奶,我有什麽不對嗎?”

秦老太太回神,笑着牽過她的手說:“當然沒有,我只是想到眠眠小時候,她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肯定會喜歡你這樣規矩的好女孩。”

路芸抿唇笑,目光稍稍擡起來,看着秦洛姝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時,五個人坐在客廳裏,保姆端來茶水,秦洛姝靠坐在秦眠身邊,一言不發。

秦眠在和秦老太太聊天,照例回答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吃睡如何的問題,秦老太太見時機差不多,目光轉向旁邊安靜坐着的路芸,牽着她的手對秦眠一笑,像煞有介事地問:“眠眠,你看這個孩子像不像小時候的你?”

秦眠眨了下眼睛,神情恍惚了下,對着路芸微笑。

秦洛姝的大伯立刻道:“我看着像,一水的溫婉,你們都是學藝術的,氣質就更像了!”

“是像吧?她是路家的omega,今年剛上大一,和洛姝一個大學,學的芭蕾舞。”秦老太太熱情地介紹。

秦眠立刻誇贊:“厲害!”

“不像我,從小手笨腳笨,沒有一點跳舞的天賦。”秦眠笑着說,“我一直想學學跳舞呢。”

路芸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有些疑惑,什麽都沒說。

旁邊秦洛姝忽然說:“媽,你現在學來得及。”

秦眠轉頭,嗔怪地問她:“我現在能跳什麽舞?”

她保養得猶如青年,說出這種老氣的話來讓路芸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她想趁機跟秦眠交談介紹自己,但秦老太太沒讓她開口,她不敢說話,就對着秦眠笑。

秦洛姝直接說:“廣場舞。”

她說着,目光落在秦老太太臉上,跟她對視,“多活動活動胳膊腿,找點事幹,別整天閑着。”

只會幹蠢事。

秦老太太面色一冷,指着秦洛姝對秦眠說:“看看,你看看她,整天對我毫無尊敬!你不知道前段時間她幹了什麽,她——”

“噠。”

秦洛姝将茶壺往桌上一放,勾了勾嘴角,“奶奶,您喝茶。”

空氣一靜,秦老太太突然像被水澆到腦袋上,她猛然想起秦眠現在的情況,硬生生把脾氣憋回去,露出一個僵硬扭曲的笑。

“算了,都過去了。”

秦洛姝的大伯連忙起身給秦老太太倒水,故意嘆了口氣。

秦眠眉頭微微皺起來,她立刻轉頭看向滿臉平靜的秦洛姝,直接道:“言言,你跟奶奶鬧別扭了?”

“嗯,沒大事,奶奶已經跟我道歉了。”秦洛姝把玩着一只梅花鹿造型的茶寵,風輕雲淡道,“我原諒了奶奶,并且奶奶跟我保證下不為例,您說是吧?”

秦眠疑惑的目光移到秦老太太臉上,秦老太太胸膛起伏,臉憋得通紅,在秦眠不安的目光中笑着說:“是,之前确實跟洛姝鬧了點別扭,所以這次我也是帶着誠意來的。”

秦洛姝嗤笑。

秦眠忽然擡手揉了揉額頭,松手後看着秦老太太,目光柔和,說:“媽,言言她性子随舒持,做事沖動,你不要跟她見怪。”

“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當然不怪她,我不但不怪她,我還操心她呢!”秦老太太咬着後槽牙,笑容如春風一般,讓路芸站起來。

她說:“所以我想着,給言言找一個好孩子,她的事專家怎麽說來着,要omega配合幹預,你看芸芸這孩子,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咱家還跟路家有合作,算知根知底,今天我直接把她帶過來,就想問你的意思。”

“咚。”

被茶水日複一日洗過的茶寵可憐地摔進茶杯中,茶杯中的水濺出來,砸在深色瓷盤中。

秦洛姝冷笑着對秦老太太說:“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管?”

秦老太太立刻唉聲嘆氣,對呆住的秦眠說:“她年紀上來不服管教,家裏就她一個alpha的小輩,你整天山裏住着,除了我還有誰管她?我不過是管了嚴了點,她就對我一肚子氣,跟我對着幹!但我不管她能行嗎?你看看她現在做的都是什麽事!”

秦眠猛地想起之前傳入耳中的那些流言蜚語,胸口一窒,緊緊皺起眉頭。

“我是她親奶奶,我還能害她?我管她還不是為了她好,不想讓她變成舒持那個性子,你看她怎麽就沒遺傳你一點聽話!”秦老太太說。

旁邊,秦洛姝的大伯立刻道,“是啊,咱家兄弟姐妹的婚事哪個不是咱媽定的?洛姝啊,你是不是想當年的事?那事可不能怪奶奶,你媽嫁過去後一直好好的,誰也沒想到你爸他——”

“閉嘴!”

蒼涼的雪氣瞬間沖出,直接掃向男人,坐在附近的路芸猛然尖叫,刺激的聲音仿佛一根針插入秦眠的太陽穴。

“言言!”她大聲喊道,一把抓住秦洛姝的手,在涼雪的信息素中露出無法掩藏的驚慮。

涼涼的雪不甘願地散去,秦洛姝閉眼,深吸一口氣,冷聲道:“不許提我爸。”

秦眠喃喃道:“沒事的,沒事。”

各種畫面從腦子裏閃過卻沒留下一絲痕跡,她皺緊眉頭,重複地說着不成句子的話語。

秦老太太這才從驚恐的情緒中回複,她狠狠瞪了眼大兒子,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倉皇的路芸,揪着手絹,目光落在秦眠身上,見她竟然沒發病,有些驚奇。

既然這樣……

她目光一轉,眼眶突然就紅了,“這事是媽對不起你,所以媽才想補償你!”

“孩子,你一向聽媽媽的話,家裏我最疼你,當初你結婚,你爸直接讓你帶着秦家10%的股份嫁出去,我沒說什麽,洛姝出生,又給了5%,咱家這麽多孩子,沒有一個有你的待遇,爸媽最疼你了!”秦老太太聲聲含淚,猛地握住秦眠的手,雙手緊握着,看着她的眼說,“我都是為了這個家好,為了你好,為了洛姝好!”

“洛姝正是需要omega的時候,她性子在外面傳開了,也就是芸芸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這不比她在外面随便找個omega放心?”

“等明年洛姝畢業,直接就能和芸芸擺酒,将來生了孩子,你也好放心把手裏的東西交出去啊!”秦老太太在秦眠耳邊急切地說。

旁邊,被alpha信息素掃過瑟瑟發抖的omega猛地瞪圓眼睛,臉漲得通紅,她猛地看向秦洛姝,面容冷漠的alpha如一尊冰雕,眼裏一片深沉,緊盯着秦老太太。

“言言……言言還小。”秦眠低聲說,“這種事,這件事,唉。”

她在秦老太太咄咄逼人下不知如何是好。秦老太太猛地站起來,扣住她的肩,秦眠猶如風中的葉子被秦老太太攥在手裏搖晃。

“眠眠,我的好女兒!她已經不小了,當年你和舒持結婚,不也剛畢業!”

“可——”秦眠還沒想好怎麽表達,旁邊伸來一只手,抓住秦老太太的手腕,将她的手指從秦眠肩上扣下來。

“我的事不勞您操心。”她的聲音如含着冰霜的風,生疼地刮着秦老太太的臉,“你逼我媽也沒用,別做美夢。”

“你!”秦老太太氣得發蒙,她已經受夠了秦洛姝整日對她沒大沒小,毫無尊敬的态度,這個家裏,就沒有一個人敢這麽跟她說話。

怒極的秦老太太猛地指着秦洛姝跟秦眠告狀:“你的好女兒,從你來到療養院住開始就沒回過秦家一天!她整日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幹什麽!這段時間還跟一個陪酒女混在一起,我叫她回來理論,她直接把家裏砸了!”

“跟她那個爹一樣發瘋!”

秦洛姝大伯趁機将幾張放大的照片甩在桌上讓秦眠看,秦眠只看到一張女孩的照片,壓在一片瘡痍建築中,她還未看清女孩的長相,眼睛忽然被人捂住。

療養院的護工和保姆沖上來收拾東西,生怕秦眠發病砸東西傷害自己,連那些照片一起掃進垃圾桶裏。

混亂中,秦眠聽到她女兒低沉的冷笑。

“你們真是可笑。”

她毫不猶豫叫人送客,護工連忙秦眠推走。

事已至此,秦老太太再也不忍了,仿佛要将這些年的怨氣發洩出來似的指着秦洛姝大罵。

仿佛她是秦家的大逆罪人,秦家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秦洛姝安靜站着,孤單的像一道影子,迎着秦老太太酸言利雨。

“你的心根本就不在秦家!當年就不該救你,你活該死在山裏!省得我為你操這麽多心!”

秦老太太話出口,猛地停下來看向秦洛姝的臉,提到當年的事,旁邊秦洛姝的大伯臉色一變,着急地喊了聲:“媽!”

秦洛姝冷漠的臉上仿佛戴着面具,看着秦老太太像看着跟她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被她這種眼神盯着,秦老太太不悔更怒,直接指着秦洛姝的鼻子罵她一點不懂事,沒有感情,冷血動物,吃秦家的用秦家的,還攔着秦眠把秦家的東西還給她。

不忠不孝不義,秦洛姝這種人當初為什麽能活下來。

秦洛姝靜靜看着她,忽然道:“是啊,為什麽呢?”

“可能是為了看到你這副想我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吧?”她彎起嘴角。

秦老太太臉一下子僵住,臉色煞白,懷疑地盯着秦洛姝,沒在她冰冷的臉上看出任何東西,嘴一撇捂着胸口坐下來,大口喘氣。

“媽!你可千萬別出事啊,媽!”秦洛姝的大伯着急道,“醫生呢!療養院的醫生都去哪了!”

這個畫面秦洛姝十分熟悉,冷漠地勾勾嘴角。

負責秦眠的醫生連忙趕來,忙前忙後診斷,秦老太太只是被氣到了,回家放寬心,好好休息就好。

臨走時,秦老太太憤怒道:“有這種孫女,我怎麽放寬心!”

“你怎麽就沒遺傳你媽一點好!”

秦洛姝直接叫人把她們“請”出去。

出療養院的路上,秦老太太仍然一副怒氣沖天的模樣,顯然沒有把醫生的話聽進耳朵裏。

“真該給她教訓嘗嘗!”她咬牙切齒地說。

秦洛姝的大伯一直勸她,“洛姝的性格媽你知道,她完全就跟舒持一模一樣,你忍一忍,別讓小妹出事啊!小妹出事您的氣才是白受!”

秦老太太火冒三丈,“我是秦眠的媽,秦洛姝的奶奶,她們憑什麽讓我忍讓!秦眠的病難道是我逼出來的嗎?”

秦洛姝大伯忽然垂下眼,幹笑了兩聲,轉身看向路芸。

“小芸啊,真對不起你,本來是想好好介紹你跟洛姝媽媽認識的。”秦洛姝大伯深沉嘆氣,“她媽媽就是這個情況,不過洛姝平時很聽秦眠的話,秦眠又聽你秦奶奶的話,等秦洛姝不在的時候,我們好好勸勸她,這事絕對沒問題。”

路芸不知道說什麽,尴尬一笑。

秦老太太瞥見了,用手絹掩着唇,說:“如果你嫌棄洛姝,我們秦家當然不會耽誤你。”

路芸立刻道:“我沒有這個意思……而且,秦洛姝是秦洛姝,她媽媽是她媽媽,我怎麽會嫌棄秦小姐!”

秦老太太這才滿意地笑,想到剛剛那些事又氣得胸口疼,唉聲嘆氣地坐上車。秦洛姝的大伯派人送路芸回去,路芸看到自家車停在路邊,拒絕他的好意,目送他的車離開後,拉開車門。

後座裏面的女人對着她一笑,問:“怎麽樣?”

路芸上車,嘆了口氣,把山裏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母親。

路惠彈彈手指,毫無意外,她說:“如果路老太太和她兒子多長點腦子,秦家也不會落到現在啃老本的境地。”

“前段時間的事我打聽了,秦家有個旁支進了秦氏,想在老太太面前賣了個好,竟然跑來秦眠這邊使手段,啧。”路惠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路芸有些茫然地說:“媽,我不懂。”

聽她媽媽的意思,秦眠不能得罪?

可她看秦眠就是一個柔弱,精神有問題的omega,性子瞧着也軟。

路惠笑着說:“秦眠是沒用,可當年她跟舒家結婚又離婚,她前夫可是将所有財産,包括舒家30%的股份全部轉在她名下。”

路芸一驚。

“秦洛姝出生時,舒家給了5%的股份,也就是說,這母女倆合計共有舒家35%,秦家15%的股份。”路惠嘆息似地說,“秦家再不顯,我們路家也得仰着頭看,何況一直如日中天的舒家?你說秦老太太不喜歡秦洛姝,她當然有氣,秦洛姝這麽好的苗子放着秦家不管跑去學藝術,舒家秦家因為往事在商場上互相使絆子,舒家還想把秦洛姝接回舒家,老太太能舒服?”

路芸更不明白了,“既然這樣,秦奶奶不該好好照顧秦眠?”

可剛才,她還在秦眠面前發脾氣。

路惠摸摸女兒的頭,說:“她在秦家說一不二,秦眠也是她親手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兒,當年秦眠和丈夫離婚的事好像也跟她有關,她又這個年紀,憋不住火氣,正常。”

路芸想到指着秦洛姝罵毫無體面的老太太,默然無語。

“秦眠舒持離婚時定下協定,秦眠有權力決定她手中的股份給誰,但秦眠的遺囑明确表示如果她有不測所有遺産留給秦洛姝。”路惠說,“當時在國外聽說這件事時我還覺得奇怪,舒持這麽做的原因不是把舒家往外送,但現在我明白了。”

“秦眠舒持離婚,舒持去國外休養治病,秦眠帶着秦洛姝回到秦家,她有舒家那麽多股份,秦家人不可能不心動,只會好好養着她不想她出事,舒家更別提了,舒茗那個女人三天兩頭往這邊跑。該說不說,舒持竟然還是個情種?也不知道她女兒什麽樣子。”

聽到路惠的話,路芸抿了下嘴,腦海裏闖入秦洛姝那張冷漠美麗的臉龐,她頓了下,揪着衣服,咬着唇說:“學校好多人喜歡她,殷家的小姐現在還在追她,而且她身邊還有那個omega。”

路惠看着露出害羞神色的女兒,笑着說:“年輕人談談戀愛沒什麽,但結婚才是大事,你還小,有的是機會,何況我們還能借秦老太太從秦眠這邊入手。”

“媽媽平時怎麽教你?目光放長遠,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我們就想方設法,把她變成你的。”

路芸露出和路惠相同的笑容,這時她忽然想到秦洛姝和秦老太太針鋒相對時說的死在山裏的那些話,疑惑地問路惠山裏是什麽事情。

聽到這件事,路惠也一臉莫名,說:“這我确實不清楚,我叫人打聽一下,還有秦洛姝身邊的omega,一個來路不明的omega,竟然讓郁家秋家瞞的死死的,協會那邊一點不肯開口,不知道收了秦洛姝什麽好處,我甚至懷疑秦洛姝是不是聯合舒家布局,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咔。”

火苗明滅,瞬間吞噬照片的一角。

被灰色色調渲染的照片帶着不刺激人不痛快的惡意。

火焰肆意燃燒,仿佛秦洛姝指尖跳動的光芒,就在即将浸染她手指那刻,她松指,火焰的餘燼連同她腦海中的名單一齊墜入水中,劣質的焦氣緩慢升騰。

一張,兩張……火光一點點落下,仿佛記憶也能随火光一起湮滅。

直到她拿起最後的照片。

燈光缭亂的酒吧,昏暗的氣氛,火紅的短裙。

攀在她身上的女生如同一朵開的頹廢的曼陀羅,牢牢地,禁锢地纏繞在她的目标,四周人的眉眼模糊,但臉上微妙的神色卻與她兩人的親切格格不入。

氣氛暧昧,隔着照片能嗅到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糜豔。

秦洛姝盯着照片,忽然笑了下。

只能說,人不可貌相。

旁邊,給秦洛姝上茶的保姆驚訝的看着她,心想秦小姐是被氣懵了嗎?

笑容倏忽即逝,秦洛姝将照片放進口袋裏,問:“我媽睡了嗎?”

保姆立刻道:“夫人已經睡了,自從您回國後,夫人情緒一直很好,也肯吃飯了,身體和精神狀态比以前好很多。”

秦洛姝點頭,拿出手機,将錄音發給列表中的一人。

過了會兒後,舒茗回複:“行,知道了。”

過了會兒,她又問:“你戀愛了?”

秦洛姝沒有回複。

她起身走到秦眠卧室。

剛進門,她嗅到一股竹林氣息,空谷幽竹,清風過隙,寂靜而深邃。

秦洛姝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甚至帶上一股嫌棄。她勉強地跨入房間,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瘦弱的omega側躺在床上,側躺着,手裏拿着一條領帶,彎曲着身體,以一種嬰兒的姿勢睡着。

她抿了下嘴,轉身想走。

床上秦眠張開眼睛,叫她的名字。

“言言,”秦眠低聲說,“你一直都沒有在家裏住嗎?”

秦洛姝給她掖被子,不說話。

秦家算什麽家?

秦眠擔憂地看着她,着急道:“那你現在住在哪裏?安不安全……為什麽要搬出去呢,等媽媽回家找不到你,路上好多樹,很黑……”

她忽然像一個無措的孩子,着急的表達卻詞不達意,秦洛姝立刻抓住她揮舞的手臂,說:“媽,我在。”

秦眠從倉皇中回神,喃喃道:“是,是啊。”

秦洛姝的回答讓她瞬間忘記剛才的問題,她彎起嘴角,問:“奶奶帶來的女孩,你喜歡嗎?”

問完後,自己卻先皺起眉頭,緊張地盯着秦洛姝。

秦洛姝毫不猶豫道:“不。”

秦眠喉嚨裏發出不知是松氣還是嘆氣的聲音。

“言言,你不要怪奶奶,”秦眠輕聲說,“也不要老氣她,她也是挂念我們,上次她來跟我商量爸爸給的東西的事情,她說家裏最近困難想——”

“媽。”秦洛姝打斷她的話,“您累了,睡吧。”

秦眠看着她,疲憊地說:“奇怪,總覺得忘了好多事。”

秦洛姝彎起嘴角,忍着嫌惡捏着領帶丢到秦眠手裏,秦眠笑起來,溫柔拍了下她的手背,笑着握着領帶。

在她阖眼,氣息平靜那刻,秦洛姝的肩塌下來,她沉默地坐着,翻看手機裏的信息。

“秦小姐,您的父親最近發病時間比以往更甚,我們考慮采取另一種療法,您是否有時間……”

黑暗中的秦洛姝只剩一道剪影,她彎下的脊梁一點點挺直,大步流星走出房間。

秦洛姝是不是消失了?

桑星月盯着窗外的雲,放空地想,她多久沒見過秦洛姝了?一個月兩個月?

她又出國旅游了?

可是出國旅游連信息都不回複嗎?

她一邊想一邊做手指操,垂下嘴角,秦洛姝……不要她了?

厚重的雲層提示着最後一場秋雨即将來臨的消息,肅穆的秋風卷起枯葉,一路飛向遠方。

好想秦洛姝啊——

桑星月恨不得打開窗對着窗外大喊,但理智讓她冷靜下來。她呼出一口氣,坐下來打開手機。秦洛姝消失的日子,萬能的校園網上關于秦洛姝的照片也停止更新,據說美院大三的學生上個月下鄉采風,秦洛姝沒有去,這個月美院恢複課程,秦洛姝往常會上的文化課也沒有來。

校園網上,只剩下傳媒殷詩雅和舞蹈系路芸相看兩相厭的傳聞。

開學時被桑星月照片迷惑的學生似乎發現掩藏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她的無趣,又或者她在繁重的課業下投降,又變成以往随意的樣子,那些被她照片引來的人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像一個毫無趣點的夢,醒了就忘了。

視線又回到矚目的人身上。

這算一次失敗的嘗試,但秦洛姝去哪裏了啊!

桑星月冷酷地撐着額頭,低頭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眼神放空,另一只手随意地刷新校園網。

一條新的帖子懸在她手指下方,是舞蹈學院古典舞團獲獎的消息,她瞄了一眼,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揉了把頭發,煩躁地做題。

電腦中,微信提示音響起,桑星月精神一振,立刻點開微信。

是郁瑜馨。

郁瑜馨:“月月,最近言言有跟你聯系嗎?”

桑星月猛地坐直身體,問:“好久沒見過秦洛姝了,怎麽了?!”

郁瑜馨:“嗯……這段時間一直聯系不上她,她也不在家裏,我沒辦法才來問你。”

桑星月的心髒怦怦直跳,直接起身拿起手機走到樓梯間給郁瑜馨打電話,郁瑜馨秒接。

“馨姐!”桑星月着急地問,“秦洛姝不見了?”

原本着急的郁瑜馨發現桑星月語氣更着急後,奇異地平靜下來,她反過來安撫桑星月:“不要擔心,這種情況以前也常發生,這兩年她喜歡把自己關在畫室裏,現在畫室也找不到,唉。”

桑星月立刻說:“酒店那邊呢?”

“艾維斯諾嗎?稍等。”郁瑜馨立刻給酒店打電話,可惜得到的仍然是失望的消息,秦洛姝很久沒去酒店了。

揚聲器裏傳來打火機的清脆聲音,郁瑜馨語氣聽起來有些疲憊,低聲說:“言言和家裏關系不好,前段時間秦家長輩給她找了些不痛快,她回去把秦家砸了一通人不就不見了。”

桑星月愣住,呆呆地說:“啊?”

郁瑜馨接過秋寧遞來的酒,在煙霧缭繞中嘆息,“是不是沒想到?”

“嗯……是我想的那種砸嗎?”桑星月說,實在想象不到秦洛姝動手的樣子。

“是,砸完就跑,秦家也不敢動她,活該受氣。倒是言言性子一上來,誰也不想理。”郁瑜馨嗤笑,“狗脾氣。”

桑星月想到了後貓崽崽,問:“煩人呢?”

“煩人在苑廷家,當時她出國處理事情,正好華苑廷去找她就把煩人帶走了,沒想到一處理就把自己處理沒了。”郁瑜馨說,見桑星月沒有任何消息,只好說,“算了,我繼續找,有消息跟你聯系。”

桑星月挂掉電話回到桌前,一個字看不下去,腦子裏各種想法飄來飄去,最後拉開一張表畫時間軸。

寄養煩人,砸秦家,出國,消失……

觸屏筆在消失兩個字上畫圈,直到塗成黑色橢圓,桑星月抿唇,打開微信看着發去的一串無人回複的消息,回神時,電話已經撥出去。

對方已關機的提示将桑星月最後一點希冀碾碎,她安靜的收拾東西,走出圖書館,打車去艾維斯諾酒店。

出租車從S大一路前進,天邊銀色閃電裂入蒼穹,瓢潑大雨終于落下。

轟!

山間,馬達轟鳴,碾碎雷聲,在蒼茫山道中飛速前進,數輛跑車在山路間飛速疾馳,車輪在柏油馬路甩出一條條黑印。

大雨傾盆時,黑色跑車在歡呼聲中沖出終點。

終點處,震耳欲聾的音樂下人群狂歡亂舞,絲毫不怕被澆成落湯雞,噴灑的香槟酒水混在雨中,年輕的男女舉着酒瓶吶喊一個名字,瘋狂地宛若末日狂歡。

秦洛姝從車裏走下來,剝開糖塞進嘴裏。

一個男人撐着傘走過來,把傘遮在秦洛姝頭頂,對着她挑眉笑道:“怎麽樣,還是這種滋味爽吧?”

秦洛姝叼着棒棒糖,漆黑的發下,一雙眸仿佛已經失去情感似的冷淡,“嗯”了聲。

她喜歡的轟鳴聲,疾馳的痛快,和壓迫神經的刺激,幾乎能将人淹沒,忘記一切。

“明天還來嗎?”男人立刻問。

秦洛姝看了眼對着她露出燦爛笑容的男人,不發一言地從傘下走出去。

雨水一瞬間澆濕她的發,在黑色賽車服上澆出粼粼水色,秋雨寒風中,不知多少看着她的人眼底一片火熱,卻因為之前的教訓只敢遠遠地嚎叫。

秦洛姝之後,接二連三的跑車抵達終點,陸陸續續下車,操縱方向盤的賽車手們憤怒的罵着突然下起的雨影響發揮。這時,靠近一輛藍色跑車的alpha忽然皺起眉頭,罵道:“草,什麽味?”

“不是吧,覺哥易感期到了?”

喧嘩聲漸起。

坐在雨棚下的秦洛姝也聞到那股刺鼻的,令人生厭的味道,沒有alpha願意接受同類的信息素,接納是示弱者的認輸。

辛辣的信息素放肆地宣洩,有人拿來抑制劑給下車的男人,被他一手推開。

易感期是一個alpha信息素值最厲害的時候,他像一只充滿戰意的雄獅,邁着驕傲的步伐一步步向秦洛姝走來。

“來一把?”他挑釁道。

秦洛姝叼着糖,語氣冷淡:“你已經輸了。”

男人笑了下,說:“沒用全力,讓着你罷了,你還當真了?”

秦洛姝歪頭,雨水順着頭發滑下,沿着她蒼白的皮膚滾落,被雨水淋濕的眼睫濕潤的光映在alpha眼底,仿佛她因此多了些情緒。

“原來這一個月來你都在讓着我。”她似笑非笑,“多謝。”

被激怒的alpha笑得更燦爛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鑽進雨棚裏,吊兒郎當地對秦洛姝說:“就問你敢不敢。”

有些A易感期了,也覺得自己行了。

秦洛姝倒是無所謂,說:“來。”

“如果這樣,你願意帶着你一身臭味滾遠點。”她起身,從之前撐傘的男人手中拿過鑰匙。

撐傘的男人猶豫地說:“不然等雨小一點?”

男人磨着牙齒笑,“你敢在山裏開賽道,不敢讓我們下雨跑車?慫B。”

屬性為beta的男人沉默地讓開路,一男一女兩個alpha從他身前走過,秦洛姝忽然擡手,拍了下他的手臂,“都一樣。”

撐着傘的男人看着秦洛姝的背影,笑了。

再張狂的alpha,在頂級alpha面前,也要知道慫字怎麽寫。

一藍一黑兩輛車沖出起點,轟鳴聲響徹整座山,壓下身後不要命的吶喊。

眨眼間車影消失在山道,還有位omega臉上扣着防護面罩揮手吶喊:“秦洛姝!我愛你——”

厚重的門從裏面打開,桑星月跟華苑廷打招呼,從他手裏接過貓包,跟裏面的煩人打招呼。

華苑廷搓了下頭,說:“行,你看着吧,我走了,有事聯系。”

“謝謝。”桑星月說,低頭跟貓包裏已經快長成大貓貓的煩人對視。煩人碧綠色眼睛看着她,似乎認出這是它親愛的後媽媽,喵喵叫着隔着透明窗戶蹭她。

桑星月抱着包,小聲說:“你媽再不回來,你就是我的了!”

“喵~”煩人親昵地叫。

桑星月嘆氣關門,就在這時,她聽到走廊外華苑廷的聲。

震驚,激動。

“什麽?在哪?”

桑星月的手頓住,擡起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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