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善意的謊言

奧裏夫夫站在二樓走廊盡頭, 都有些愣神。

布雷爾低頭看了看腳邊的行李, 又看了看髒亂差的“儲物間”。

“我們真的要收拾這間房？”奧裏維茲一臉凝重。

布雷爾：“我沒想到這麽大的別墅, 會連一間次卧都沒有。”

奧裏：“既然都是要收拾，為什麽我們不去自個兒家裏收拾？”

布雷爾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從何反駁。

同樣都是“髒亂差”, 他和奧裏的小家，至少有床……

奧裏瞄了眼伴侶的神色，他很清楚, “髒亂差”只是一個借口, 實際情況是他的Omega想兒子了，所以他不敢輕易發表什麽建議。

布雷爾嘆了口氣：“算了, 我們先下樓吧。”

從沒有那麽一刻，讓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成家立業了。虧他還對小兩口的相處情況憂心忡忡, 現在看他完全是他多慮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回到客廳，呆呆坐了一會兒。

“奧裏, 兩個孩子剛起，應該還沒有吃早飯，你去給他們做點吃的吧。”布雷爾忽然說。

奧裏維茲神色微斂, 沒有動作：“讓塞因自己去解決。”

布雷爾踹了他一腳：“我也餓了。”

奧裏迅速改口：“好, 我這就去。”

兒子家的廚房很整潔，一看就知道家裏很少有人親自下廚，不過冰箱裏的食材雖然少，但是挺新鮮的。他取出一堆小蛋糕，嘴角抽了抽, 無情地将它們一股腦兒扔進了垃圾桶裏。

而後取出幾枚雞蛋，還有一袋吐司面包。

他覺得這些東西不足以展示自己的廚藝。

西林下樓的時候，一眼看到了在廚房中忙碌的身影，眼神出現了片刻的呆滞，而後他迅速扭頭看向身後的塞因，表情幾經變化，很是擔憂。

塞因勾起笑容，小聲說：“我放在最角落櫃子的抽屜裏。”

西林：“？？？”

塞因示意他放輕松，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去翻找這麽隐蔽的抽屜。

說到底他是個可靠的Alpha，舍不得自家薄臉皮的O遭遇這麽尴尬的事。

西林一點都不放心，甚至想錘爆Alpha的腦殼。但他此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維持表面鎮定，歡迎布雷爾的回歸，然後提出讓塞因去廚房打下手。

塞因：“我不會。”

西林：“！！！”

奧裏維茲的聲音傳出來：“咦，家裏沒有果醬什麽的嗎？”

然後隐約傳出開關櫃門的翻找聲。

西林暗中踹了塞因一腳。

塞因：“……我去看看。”

他緩步踱過去，父子倆在廚房間裏搗鼓了很久，不一會兒兩人端着簡陋的早餐，一起出來了。

布雷爾是位健談的人，西林與他久未見面，也沒有感覺到生疏。奧裏維茲雖然話并不多，但很尊重孩子的擇偶決定，又因為伴侶信息素的事，對西林的觀感很不錯。

兩代卡爾維德夫夫一起用過早餐後，塞因打算聯系家政公司進行次卧的布置。

布雷爾開口說：“不用了，我們想了想，今晚還是去酒店睡。”他看了眼奧裏，又說：“當然如果要去莊園，我也是沒有意見的。”

奧裏維茲皺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晚幾天再去看他。”

布雷爾朝着小夫夫的方向擠了個無奈的表情。

卡爾維德家的人天生就比常人多了股執拗。

塞因跟西林談起過父輩年輕時的事情，也知道當初老家主有多麽反對兩人的結合，一邊是自己的Omega，一邊是蠻橫專制的父親，他為此用盡了各種辦法，在屢次的失敗後徹底對自己的父親寒了心。

而問題随着他的久不歸家一直拖到了現在。

奧裏也曾嘗試過與老父親溝通，但每次溝通的結果總是不歡而散。

布雷爾：“他不喜歡的是我身上的信息素，但是這個問題，西林早在三年前就替我們解決了。”

奧裏沒有接話。

西林和塞因對視一眼，各自老實地保持沉默。

布雷爾似乎意識到氣氛變得沉重，笑了笑：“說起來，西林，你托我留心的植物種子我帶回了一點。”

塞因：“植物？”

西林眼睛一亮：“果然還有嗎？”

布雷爾點點頭：“是從一位收藏家手裏收來的。前幾年銀星對K星的氣候改造，導致這種只生存于極端天氣的植物瀕臨滅絕，好在還有一小部分，在原始生态保護區裏。”

他示意奧裏去把東西取來。

植物種子被很好的保存在溫度調解箱裏，西林沒有打開，只是鄭重跟布雷爾道了謝。

塞因瞅了眼箱子，又看了看興高采烈的Omega，心想，難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幕？

西林主動解釋：“跟RE的信息素研究有關。”

塞因挑了挑眉，他對那種東西不是很了解，但既然西林高興，他自然是沒有意見。

布雷爾看着兩人談話的樣子，眼底若有所思。看來他們這趟旅行，小輩之間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啊。

四人又聊了一會兒，布雷爾和奧裏維茲便提出了告辭。

臨行前，布雷爾感慨了一句：“能夠見到你們真是太高興了，我都有點想喝酒了……”

西林：“酒？”

布雷爾點點頭：“可惜時間不對。”他有些遺憾，“還是等周末莊園見吧。”

西林：“……”

目送着家長們離開，塞因心虛地看向西林，雖然他自認為藏得十分隐蔽，也的确沒有被父輩發現，但他也知道，這個早晨對于西林來說，有些過于刺激了。

——幸好他沒有在早上興起客廳play的想法，不然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劑信息素閹割劑了。

塞因被腦內的假象吓了一跳，自覺把兩樣不能見人的“贓物”取出來，上繳到西林跟前，問：“休息得怎麽樣？要不要回去再睡會兒？”

然而西林只是簡單掃了眼，“記得把東西都收拾好。”說完就抱着他的種子箱觀摩起來。

塞因在一旁看了會兒，确定西林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雀躍，便湊過去問：“這些種子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西林笑了笑：“它很重要。”

塞因疑惑地看着箱子。

西林說：“如果不是你忽然失憶，我可能會親自去K星一趟。”他少見地賣了個關子，“但現在不能告訴你，我得先去研究一下。”

塞因：“……”

西林看了塞因一眼，很快從沙發上站起，他抱好種子箱，說：“我去RE一趟。這幾天不用來接我了。”

塞因：“……”

起初塞因以為那只是Omega随口說說而已，但是他發現西林并沒有開玩笑。他帶着那箱古怪的種子，頭也不回地坐車離開。

到了傍晚時分，塞因又收到了西林的短訊。

【今晚加班。】

塞因：“……”

他不覺得在RE能有人要求西林加班——除了西林自己。

塞因皺了皺眉，他的Omega雖然确實有着較強的事業心，但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對方顯然把他看得更重一些。

又過了一會兒，西林再次給他發了短訊。

【晚飯不用給我留了，等我回來。】

塞因：“……”

恍然間，那種家庭主A的感覺又來了。什麽Omega在外打拼，Alpha顧好家裏，分明就是時下最流行的O主外A主內狗血倫理劇。

卡爾維德家主嘆了口氣，脫下剛剛穿上的外套，重新坐回辦公椅——今晚Omega不讓接，下班都沒有動力了。

之前積攢的工作比較多，正好趁着今天處理掉一些。

于是，幾個月以來，塞因第一次沒有踩着點下班，總部衆人不習慣的同時，又覺得這才是熟悉的配方。

總部沒有強制性加班的傳統，但誰也阻止不了工作狂魔的自覺性加班，林綸便是其中一位。他像以往一樣，覺得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便收拾一下準備下班了。

他的權限很高，在總部屬于高層，坐的是專用電梯。

當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小卡爾維德也在裏面。

他一愣，看了眼時間，又确認眼前的人确實是塞因沒錯，問：“今天沒有去接西林下班了？”

塞因側身給他騰了點地，說：“嗯，他今天比較忙。”

林綸客氣又不失禮貌地“哦？”了一聲，顯然覺得那是借口。

塞因勾唇一笑：“Omega不在家，我回去的早也沒意思，林叔你說是嗎？”

林綸：“……”

猝不及防又吞一斤狗糧。

塞因搖了搖頭，語氣中夾雜着無奈與苦惱，頗為感慨：“有了伴侶，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林綸扯了扯嘴角，呵呵。

——他就不該上趕着去問這種問題，除了給自己招致一嘴的狗糧，根本毫無益處！

西林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一路駛入小區，沿邊的別墅都已經熄了燈。步入玄關時，他聽到了客廳裏傳出一陣高低起伏的人語聲。

星屏正上演着不知名的狗血劇集，男女演員正在聲嘶力竭地争論着什麽，西林卻沒有被分走半點注意力，他只看到了沙發上陷入沉睡的Alpha。

藍光灑在塞因·卡爾維德英俊的臉上，給這個外表看起來很冷峻的家夥增添了幾分溫和的意味。

西林放輕了腳步聲接近他，雙眼中的熠熠光芒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他彎下腰，快速地往塞因的唇上親了一口，小聲說：“我回來了。”

“熟睡”中的Alpha笑了笑，伸手将人拉到身上。

“總算回來了？”

他在車子駛進院子的時候就醒過來了。

西林見他清醒着，便把人從沙發上拽起來，滿臉寫着高興和雀躍：“塞因，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許下的諾言嗎？”

塞因挑了挑眉：“哦，一輩子愛我、聽我的話、給我生崽？”

西林嘴角一抽，确認自己沒有說過這些話，純粹是Alpha胡攪蠻纏。他白了一眼，正色道：“關于信息素！”

塞因眼中閃過一絲了悟的神色，不過他沒有太大的神情變化，事實上，比起信息素，他覺得歡欣鼓舞、疑似在跟他邀功的Omega更加招人稀罕。

西林：“如果進展順利，我可能找到幫你調整信息素的方法了。”

過了一會兒，見塞因沒有特別大的反應，西林問：“你不高興嗎？”

塞因笑了笑：“高興。”如果說年輕的時候，他還會因為異于常人的信息素感到過失望與難過，但現在，他早已不那麽在意了。

令他高興的是Omega為他付出的模樣。

西林敏銳地發覺了問題：“可你怎麽一點都不激動？”

塞因摸了摸Omega的後頸，按着人吃了口豆腐。

“不覺得信息素缺陷患者跟嗅覺缺失症更般配嗎？”

西林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塞因的臉頰，語重心長地說：“我是怕你自卑，這只是善意的謊言。”

塞因：“……”

西林繼續補了一刀：“每次抱着你，都覺得自己抱着一只榴蓮。”

塞因愣住，神情有些許茫然。

西林：“但沒辦法，誰讓你是我自己選的Alpha呢？”

塞因：“……”

成年以後，卡爾維德家主再次陷入了為信息素自艾自憐的情緒當中。他站起身，打開了許久沒有打開過的抽屜——取出收斂劑，沉默地給自己來了一支。

我的伴侶比我想象中還要愛我。

我的伴侶其實背地裏嫌棄着我。

這兩個念頭同時出現在腦海中，不斷拉扯打架，給他帶來了無以言表的心理沖擊。

想要發作。

可是西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在人心情好的時候挑事，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塞因不得不吞回了“你竟然一直嫌棄着我”的質問。

西林：“這幾天我可能都會晚回家，你別等我了。”

呵，為了快點擺脫自己的信息素，竟然這麽迫不及待嗎？

“想什麽呢？”西林拍了拍塞因的腦袋，“什麽擺不擺脫，不許胡說。”

塞因：“……”糟糕，竟然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不過西林沒有生氣的樣子，他還打了個哈欠，往塞因的懷裏靠了靠。

“困了，上樓嗎？”

您的Omega向您發出邀請，是否接受？

塞因當然是選擇接受。

——在沙發上等待在外打拼的伴侶回家，他覺得自己離家庭主A的身份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