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最大的惡

最大的惡

兩道視線齊齊落在聞淮身上,而此時他幾乎大半個身子都在江知野懷裏。

怎麽辦,要誤會了,會不會誤會他占江知野的便宜!

聞淮的大腦飛速轉動着,他硬着頭皮強裝鎮定,不動聲色地伸回手和江知野拉開了些許距離,不緊不慢道:“剛剛沒吃早餐,有點低血糖,頭暈沒站穩,不好意思,我先進屋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緩解一下。”

聞淮難得一次性說了這麽一長串話,他沒去看江遇和江南一的表情,而是眼巴巴望着江知野,心裏拼命祈禱這些人都趕緊信他。

況且他一離開就給江南一和江遇騰出了位置,自有人會主動來扶着江知野。

江知野垂眸看着突然空了的手微微一愣,他擡眸看向前方兩人,再看看聞淮,只見對方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焦急與祈求,于是唇角一勾,笑着說了句好。

一聽這話,聞淮如釋重負,他這也算解釋給前面的兩人聽了,江家兄弟倆應該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了吧,夾縫中生活真的太難了。

于是他趕緊加快步伐朝大廳門口走去,在經過江遇的時候,餘光不小心瞥到了對方似笑非笑且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在一邊的管家似乎擔心他的情況,替他引路擋住了那不太友善的目光。

唔,為什麽要讓他一個社恐經歷這些。

江遇看着進屋的兩人放慢了腳步,直到江知野跟上來才饒有興味道:“你們關系似乎還不錯。”

他本以為江知野不會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沒想到對方居然應了一聲,震驚得江遇呆呆站在了原地片刻,變成了最後一個走進大廳的人。

他就納悶了,聞淮有什麽獨特的地方能吸引他弟和江知野的,他弟比較單純,聞淮救了他一命,他能理解,那麽江知野這個bt呢?

居然會對一個男人感興趣。

他倒要看看這個聞淮究竟有什麽特別的。

“幾位先生先在大廳歇息一會兒,我這邊還有事要處理一下,待會兒會有人給新來的兩位安排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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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完,管家禮貌地點點頭就離開了。

然而沒過多久,就有人領着江遇和江南一去住處。

現在大廳裏就只剩下聞淮和江知野。

聞淮看着玻璃窗外三人走遠的背影,那方向明明和他與江知野住的地方截然不同,這讓聞淮不禁納悶,明明他們周邊還空着不少房間,他們又是一起的,為什麽不把他們安排在一起。

雖然他自己也不願四人住在一起,畢竟那場面他不敢想,江知野就住他隔壁,他怕晚上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只是這件事越想越奇怪,所以這分房的标準究竟是什麽,他剛想發問,視線環顧了一周才發現大廳居然只有他和江知野,就只好作罷。

不過這莊園哪哪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氣息,讓他有些不安,至于具體怪異的點是什麽他又說不出,畢竟這莊園過于美好,進來的人都不想出去吧,可就是這一點他也在擔心,畢竟也不知道主角團會在這裏待多久,原文裏根本不會講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不過為了任務的進展,或許他們還是盡早離開的好,畢竟肯定不是在這兒找到D博士的。

不過話說回來,江南一和江遇才剛來沒發覺莊園的怪異很正常,那江知野就沒察覺到異常嗎?

聞淮的視線挪到了坐在矮桌邊單人沙發上看書的江知野身上。

燥熱的天氣,伴随着蟬鳴,窗外大樹間落下斑駁的光影,窗邊的紗簾被微風吹起,時間仿佛慢了下來,江知野安安靜靜坐在桌邊,骨骼分明的手裏捧着一本白皮書,神情認真且專注,俨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聞淮記得昨日他來的時候,有個男人也在這裏看書,他不記得那人是誰了,是個他沒見過的陌生面孔,他只記得對方朝他禮貌地笑了一下,有輕微的兔唇。

聞淮收回思緒,猶豫了片刻朝江知野走去,他輕輕坐到了江知野對面的沙發上,對方很快就察覺到他的到來,微微擡眸看向他,一雙湛藍的雙眼在晴朗的日子裏也越發透澈,專注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下來,聲音清淺道:“怎麽了?”

聞淮試探性地壓低聲音問道:“你覺得昔拉莊園怎麽樣?”

看着聞淮詢問的模樣,江知野身子微微前傾,用手壓住書本翻開的地方,另一只手微杵着下颌,他看向聞淮簡潔明了給出了幾個詞。

“和平、安逸、其樂融融,怎麽了嗎?”

聞淮并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那你喜歡這兒嗎?”

江知野臉上的喜悅十分明顯:“當然,難得在末世有這麽祥和的安身之處。”

聽着江知野下的結論,聞淮欲言欲止:“那你不覺得......”然而話說到一半卻沒說完就停了下來,他幹巴巴轉口道,“我也這麽覺得。”

他還是覺得這事得私下和江知野說,這裏畢竟算是莊園的公共場所。

江知野淺笑着應了聲,視線透過聞淮不經意地瞟了眼前面書櫃上的一抹紅點,最後勾着嘴角不緊不慢地收回來,視線再次落到了翻開的那頁上的最後一句話上。

“最大的惡乃包含在最大的善之中,而這就是創造性的善。”[1]

莊園今晚也格外熱鬧,為了慶祝江南一和江遇的到來。

這一次來吃晚餐的差不多還是上一批人,依舊是男人居多。

聞淮拘謹的坐到尾端,飯桌上大家都有說有笑,大多是聊莊園內又種出了什麽新蔬菜,小羊羔帶了新崽,新弄起來的秋千給孩子們玩耍......卻獨獨對末世,對喪屍,對馬場的事只口不提。

聞淮無聊的聽着他們扯犢子,碗裏的東西他也不能吃。反觀他們這邊的江南一,妥妥的社交牛人,沒一會兒就和在座的各位打成一片,酒也跟着喝了不少,晚宴還沒結束就醉了。

一旁的江遇皺着眉頭,壓着聲音訓斥了幾句:“剛成年就喝這麽多酒,有能耐了你。”

江南一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臉頰已經布滿了紅雲,醉意朦胧地看着江遇,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說話稍稍有些不利索。

“江、江遇!我已經是大、大人了。你管不、不着!”

直呼親哥的大名,顯然已經醉得不輕。

江遇嫌棄地看了眼江南一,硬生生把人拽了坐下來,他朝莊園主人抱歉道:“失禮了,我弟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費然微笑着朝江遇點點頭,然後敬了他一杯,江遇喝完酒杯裏最後那點酒後就拖着咋咋呼呼的江南一離場了。

他們剛走,餐桌上又恢複了熱鬧,所有人又挨個的來給江知野和他敬酒,實在推脫不了,聞淮只好面無表情地硬着頭皮喝下去,這酒對他倒是沒什麽影響,頂多待會兒身體反應過來,他全吐了,只是反觀江知野這次,白皙的臉上已經泛起了薄紅,慢慢向眼角暈開,比平日多了一絲緋麗。

上次喝的酒的确沒有這次多,所以他沒想到江知野的酒量也這麽差。

直到察覺到一道赤裸裸的視線,聞淮順着看了過去,只見斜對面的一胖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知野,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讓聞淮身心都感到了不适,他沒再看那個肥頭肥耳的惡臭男人,而是側身微微前傾,将江知野手裏拿着的酒杯接了過來,道:“我看你身體不舒服,我替你喝吧。”

江知野看着空了的手心微微一怔,他擡眸看去,只見聞淮仰頭,微凸的喉嚨上下滾動,就将那滿滿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柔軟的頭發随着聞淮的動作晃動,他放下酒杯,這酒的味道在他這兒真算不是無味,甚至很難喝,有點熏人,聞淮用蘊着濕意眼睛望着江知野:“喝完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宛若浸泡在水中的黑曜石,漆黑又明亮。

他見江知野只是看着他并沒說話,剛想問些什麽,這時對方突然伸手,指腹輕輕劃過他的嘴角,很快就收回了手,動作快的連聞淮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江知野臉上挂上一個淡色的笑容:“有酒漬。”

見江知野并沒有喝醉,聞淮頓時松了口氣。

江知野轉過頭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地掠過斜前方的胖子,胖子也朝江知野笑笑,暗示性的押了口酒,眼裏的戲谑和暗示再明顯不過,江知野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殷紅的唇角翹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垂下來的睫毛投下一片極小的陰影,徹底将眼底的興味和冷意遮擋住。

晚宴結束後,聞淮和江知野就各自回了房間,聞淮在衛生間裏吐了個昏天黑地,作為喪屍的他向來感受不到什麽疲倦,可今晚不知為何吐完之後全身突然疲憊了下來,還很想睡覺,倦意漸漸襲來,周圍的事物慢慢暗了下來,聞淮倒在了地板上。

可是這樣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多久,模模糊糊間,他察覺到有人将他扛起,等他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放到了一張床上。

聞淮沒敢睜眼,他聽着周圍的人離他遠處,眼皮才悄悄掀起了一條縫隙。

他才發現自己躺着的床周圍罩着透明布,這裏成為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聞淮睜開眼觀察四周,隐約間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不知在搗鼓着什麽,緊接着就傳來的摩擦的聲音,是刀在磨刀石上摩擦的聲音。

聞淮心裏一驚,他側過頭看着自己被捆在床頭的雙手,其實他剛進這間屋就聞到了很濃郁的香味,不是那種活人身上的香味,而是剛死不久的人類香味,而且這個床就被這種氣味籠罩着。

聞淮心裏頓時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他試圖掙了掙手,可不敢大動作,畢竟會發出響聲,容易引起注意。

好在這繩子結的并不是很紮實,只要他猛地用力肯定能拽斷,更何況變成喪屍後他力氣大了不少。

可他不确定外面還有沒有其他人,就在聞淮考慮要不要現在奮力一搏的時候,磨刀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那人朝他這邊走來。

聞淮立馬閉上了眼睛。

透明圍布被撩起,那人将端進來的工具全部擺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聞淮悄悄掀起眼皮,結果就看到了好大一把鋸子,鋸子上布滿了幹涸的血跡,一只滿是傷痕的手拿起了那把鋸子。

聞淮這下再也裝不下去,再裝下去估計馬上就要分屍了。

那人轉過身時正好和聞淮大眼瞪小眼,與此同時聞淮猛地用力,嘭的一聲,其中一根綁着手的繩子被掙斷。

滿臉兇相的大胡子中年男子立馬反應過來,嘴裏低低罵了句:“操,那藥是過期了嗎,怎麽突然醒了!”

然後臉上挂着扭曲的笑容朝聞淮走來:“既然醒了,那你就當第一個活着享受這份滋味的人吧。”

眼見鋸子離自己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落下來,聞淮趕緊用掙脫束縛的那只手抄起一旁的椅子朝大胡子男人腦袋砸去。

砰的一下木椅子被砸飛了一個角,大胡子男人也被這突來的攻擊砸倒在地,手裏的鋸子應聲掉落,聞淮趕緊趁着這個時候,解開另一只手的束縛,然後将周圍能拿到的東西全朝大胡子男人扔去,又立馬生死時速的解開綁着雙腿的繩子,跳下床,動作一氣呵成。

結果剛準備跑,腳踝就被一只手抓住,他被對方用力一拉,直接扯倒在地上。

“省省力吧,你是跑不出這兒的。”身後傳來的大胡子惱羞成怒的聲音。

聞淮回過頭就看到床底另一端的大胡子男人一只手抓着他的腳踝,另一只手去夠一旁掉落在地上的刀,聞淮翻轉身使勁一蹬,奈何沒用,眼見大胡子男人就要摸到刀了,沒有武器可用的他趕緊坐了起來。

好在這種類似檢查床,床比較高,聞淮微微弓着身子,一只手扒着床沿,另一只手湊近對方想要掰開對方的手,不料卻被對方扯住了手,聞淮的腳得了空立馬朝對方踹去,大胡子死死扣着聞淮的手。

聞淮另一只搭在床沿的手收了回來重重将大胡子男人的頭按在地上,他努力伸腳把那把刀踢開,這時大胡子男人直接将他被扣着的手扯過來張嘴就咬。

聞淮微微睜大眼睛,另一只手趕緊松了,轉而鉗住對方的下颌,手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動作凸起,對方被迫張嘴。

然而聞淮的那只手剛剛掙脫繩子太過用力,此時手腕上已經出現了一圈很明顯的傷痕,沒等大胡子男人徹底咬下去,血液也順着傷口流進了大胡子男人的嘴裏。

見對方松口,聞淮趕緊将手收了回來,而此時的大胡子另一只手也摸到了刀,眼見就要朝聞淮插來,身體卻在此時突然抽搐了起來,手裏的刀怎麽也握不住,很快就掉落在地。

大胡子面部開始猙獰,一雙圓鼓鼓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聞淮,眼裏恐懼越來越明顯,直到眼白慢慢向中間收攏。

聞淮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瞳孔微顫,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處的傷口,手腕處的皮肉已經被繩子勒出了一道明顯的痕跡,并且開裂向外翻,血液将那一圈都染紅了。

他又倏地擡眸看向慢慢以扭曲姿勢站起來的大胡子男人,對方的瞳孔已經徹底被遮住,臉上的青筋蔓延,身子以詭異的姿勢站立着,頭微微前伸,鼻子似乎在嗅什麽氣味,喉嚨間還時不時發出一些呼啦聲。

大胡子男人因為他,屍化了。

[1]出自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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