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聚會

聚會

莫書行來到KTV時已經過了八點半，包廂內的人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見他進門有人投來打量的目光也有人繼續同左右的人說着話。

這間已經坐滿了人的包廂燈光昏暗，周杭請來的大多是他演藝圈的朋友，莫書行一向不喜歡這樣吵鬧的氣氛，所以每次也只是打算把東西送到，象征性坐滿一個小時就走。

他只淺淺瞥了一眼，餘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向包廂內光影未至的角落。

那道半靠在角落的身影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色衛衣，未摘的黑色棒球帽也壓得極低，服裝随意卻在此刻的包廂內顯得格格不入，甚至他身側的位置空着，好像衆人都在有意或無意間避免坐到他身側的那個位置。

莫書行在第一時間下意識覺得自己看錯了。

可就是這樣一瞬的遲疑，隐在陰影中的人便擡起頭，視線也在混亂的包廂內與他對上。

“書行！你可算到了。”

周杭在人群簇擁間站起身：“我還以為你是不是不來了，快找地方坐！”

他說罷環視了一圈，卻發現包廂已經擠滿了人，唯一的位置只剩下……

他說着轉頭看向正擠在他身邊的朋友：“我發小來了，來讓個位置。”

周杭自然是希望莫書行坐到自己身邊的，原本坐在他身側的女人聞言卻挑了挑眉：“這就着急趕我走了？那邊不是還有位置？”

她的話意味不明，莫書行未有動作，視線卻劃過她所指的位置落回說話的人身上。

那人說着，目光輕挑地看向房間角落僅有的空位。

莫書行幾乎在視線落在她身上的瞬間便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人知道自己是誰。

果然，在他的注視下，那人在下一刻就肆無忌憚地說道：“還是咱們的大作家行之……不敢和簡影帝坐在一起？”

周遭原本喧鬧的空氣随着她的話漸漸安靜下來，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游走于莫書行和簡溯身上。

在場的都是周杭在圈內的好友，但見到如今輿論頂峰的兩人，衆人也都暗自對這兩人即将發生的火花暗搓搓的期待，俨然皆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原本低着頭的簡溯也在衆人的目光中擡起頭，視線似不經意的與莫書行交彙。

周杭認識簡溯這件事莫書行是知道的，但他更加知道這兩人之間的氣場不合，所以即便是周杭生日的這天他們同在南城，莫書行也只猜到周杭或許會做做表面功夫随口問問簡溯會不會來，卻未能猜到簡溯會真的來。

畢竟周杭每次都會生日禮節性的群邀有過合作的演員和歌手，但每一次簡溯收到消息都會選擇無視，這一次……

莫書行也未曾料到自己竟會在這裏見到簡溯。

“杭哥，想不到你這位發小就是行之？聽說他的劇要開始籌備了，最近熱度可是高得很呢。”

說話的人是一位稍有名氣的小鮮肉，他的目光輕飄飄落向莫書行，未見眸中的恭喜之意卻滿含對于這件八卦的興致。

畢竟——

簡溯一向高高在上，圈子裏有多少人想着抱他這個金大腿就有多少人期待着他早日翻車，他這次公然觸了劇方和原作的眉頭，又這麽巧遇到原作者。

這樣的第一現場，有多少人等着看兩人的笑話。

衆人等待看戲的目光還在兩人身上打轉，周杭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皺眉道：“書行你坐我身邊。”

莫書行知道周杭想為自己解圍，但這畢竟是周杭的生日，在場的也不只有朋友，更多的是利益的牽絆，莫書行也不想他在今天因為自己的事情為難。他在滿屋看戲的目光中定了定神，随意地走到簡溯身邊的位置坐下。

就像身邊的人他從來的不認得。

就在一屋子的人都将視線落在兩人身上的時候，隐在角落的男人終于擡起眸，他的視線冷冷掃過，讓在場衆人不由得悻悻收回視線。

“都愣着幹嘛，繼續唱啊，今兒個我生日大家都玩得盡興啊！”

周杭的話讓衆人思緒歸位，包廂內再次恢複了莫書行來之前的熱鬧。

角落的兩人卻像是劃分出了無形的地界，與周遭的喧鬧格格不入。

莫書行的面上沒什麽表情，這樣的時候他總會給人疏離的感覺，那些三三兩兩偶爾落向他的探尋目光他也并未在意，幹脆拿出手機無聊地玩起了數獨。

身側的餘光似無意地一次次自他身上掃過，他也仿若未覺。

簡溯不知第幾次收回視線，因不知該如何開啓話頭而心下煩躁。

該怎麽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會造成那樣的後果”，還是“需要他怎麽解釋，他都會配合”。

道歉這樣的事他并不在行，怎樣開頭似乎都顯得生硬而尴尬。

“書行。”

莫書行安靜地玩了不知多少局游戲，身旁的位置換了人，他聽着熟悉的聲音擡起頭，對方滿含歉意地說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她怎麽知道的，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這個……但是真的不是我。”

“沒事。”莫書行不在意地說道，周杭每年的生日他都會過來，無論是對于他這些朋友們一直不知道他的筆名還是出于他們多年的交情信任，他都相信這件事跟周杭沒關系。

周杭松了口氣，可他卻明顯感覺周遭的空氣漸冷，視線也不自覺地落向隐在角落的那道人影。

只草草瞥了一眼，周杭就尴尬的別開目光，他湊近莫書行低聲耳語：“我可真不知道他能來……今天拍了一天的戲，也沒看到熱搜，我經紀說他也在南城拍戲，讓我別忘了禮節性地邀一下，誰能想到……”

“沒事。”

周杭并不知道他和簡溯的關系，只以為身側兩人是熱搜上剛吵過架如今已經步入死對頭的行列。

“他這人就這樣，圈子裏私底下不少人看不慣呢，說了什麽你也別在意。”周杭善意的小聲道。

“恩。”莫書行自口袋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随手交給周杭：“生日快樂。”

“這不是上次我看上的那個……”周杭将掌心精巧的小盒子打開驚喜地說道，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覺得四周的空氣驟然冷了幾分。

周杭僵硬地将視線瞥過莫書行身後，雖然心下疑惑，卻還是讪笑着将小禮盒收好。

他湊近莫書行耳邊，無語地吐槽道：“這人到底是來幹嘛的，要不是我經紀讓我客氣一下誰會想請他過來……”

“簡哥，咱們是一個公司的。”

兩人說話間，有人捧着杯子來到簡溯身邊。

即便是簡溯此刻周身充斥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冷硬，也依舊有人想碰這塊釘板。

他見簡溯未語，又複搭腔道：“之前咱們還在過一個組，就是那個《潮聲》，你記得嗎？”

簡溯似終于被他這樣的不依不饒打擾，不悅中也未擡頭：“不記得。”

“……”

那人尴尬地立在原地，臉色在包廂內交錯的燈光下下青一陣白一陣，極不自然地轉身離開。

“這人還真是……”周杭啧啧低語：“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讨喜，真不知道他的那些粉是怎麽粉上他的，如果不是他的作品過硬，地位也已經穩固了……就算這麽多年他經紀人為了他再怎麽打圓場恐怕也圓不回來。”

莫書行沒有說話，周杭又繼續說道：“我剛剛還在想，要不要我趁機打個圓場幫你們緩解一下氣氛，但我感覺這位現在心情好像不太好，我說什麽估計也會被他把臉按在地上摩擦。”

“那個人是誰？”

莫書行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轉而看向周杭剛剛座位的方向問道。

周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莫書行說得正是方才揭出他作者身份的人。

“徐微，跟我一個經紀公司的。”周杭正欲再說什麽，一群人卻已經鬧鬧哄哄地将他這個主角拉走。包廂內的起哄聲四起，周杭也被拉着與衆人一同舉杯嬉鬧。

周杭走後，莫書行便重新低頭看回手機，不多時便在手機中等到了一條消息。

看過消息後，莫書行正了然地将手機收起盤算着等下怎樣找個合适的時機離開，卻聽身側傳來熟悉而夾帶着低抑的聲音。

“什麽意思？”

莫書行聞言看向身側沉着面色的人，目光似在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分手。”

原本準備了很久的話都被他抛在了腦後，莫書行這樣平緩而禮貌的模樣讓簡溯的燥惱更甚，他不悅地甩出了暴躁的源頭，兩個字就像是從牙縫間擠出的。

然而莫書行卻依舊是那副随意疏離的态度，甚至帶着幾分疑惑地問道：“你是在擔心我會把那件事公布出去？放心，不會的。”

簡溯的惱意被這句話噎得嗆在喉嚨裏，胸腔內莫名的悶窒感不斷碾噬而過，他強将這陣煩悶壓下，正欲再說什麽，就見莫書行站起身在簡單的點頭示意後向包廂的洗手間方向走去。

包廂內衆人正簇擁着周杭嬉鬧，一切的熱鬧仿佛都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衛生間就在連通房間與包廂門的轉角，莫書行将手擦幹後推開衛生間的門，便見一道身影擠了進來，反手便将身後的門再次鎖好。

這方小空間的燈光雖暗，卻足夠莫書行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理由呢？”

那人靠得很近，因為憤怒而染上了薄薄血絲的雙眸正一瞬不眨地定在他身上：“我經紀人說，你是因為想公開關系所以才……”

“你覺得呢？”莫書行擡眸，清澈而淡漠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目光中竟帶了一絲好奇：“你也覺得……我提出結束這段關系是因為想以退為進，逼你公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