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章

第 82 章

真正喜歡上顧星丞之前，柯淮有一段時間一直覺得自己做事幹淨利落不會拖泥帶水的人。

他一度為此自滿。

後來他發現他不是。

他以為的果決只是因為他沒那麽在意，因為不在意，所以做任何決定都很潇灑，而在在意的事情上，他同樣很優柔寡斷。

比如最開始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顧星丞，比如開始介意他對別人那麽好，比如憋屈着不說希望他能自己意識到，就那麽隐忍下來，一直到最後爆發。

他看似爽快，其實心思卻非常細膩，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造就，所以一開始他很想找一個白禾遠那樣能遷就和照顧自己的人，又因為強勢的性格，又想找最好是很會表達愛的人，最後喜歡上顧星丞，細細一想其實也并不意外。

雖然有很多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那時候的顧星丞确實很會表達愛意，雖然笨拙，但這份笨拙也讓柯淮有種看透了他的上位感和愉悅感，柯淮這種人，就适合一個毫無保留地表達愛意的笨蛋。

後來的陸漸晖和沈墨山，其實身上都有一些他的影子。

而現在顧星丞卻沒有了那種感覺，這讓柯淮面對他時常覺得無從下手。

他就像最好的捕手，不過分靠近但也不絕不遠離，溫和地守在差不多的距離，讓柯淮一點點适應他。

他會給柯淮打電話，柯淮發火之後他就改成發消息，但要是發的消息總得不到回應他便又改成更強勢地上門——在距離上次說會再來找他，他們有三天沒見面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年關就到了。

柯淮跟柯婷婷快過年的這幾天都待在家裏，沒了爸媽的調劑，兩個懶鬼在家，三天兩頭地吵架，一點也沒有大人的樣子，經常為了誰多擦一塊地而吵架，然後那些活兒就變成張闊和顧星丞的活兒——自從發消息不回之後顧星丞找上門來，活兒就變成他跟張闊的了。

但和張闊不同的是，張闊會留宿，顧星丞卻不會，他懂得以退為進，有時候還會賣賣可憐，特意展現自己累着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剛回來時由柯淮刻意維持的陌生感和距離感，在顧星丞得知柯淮依舊還是自己一個人之後，溫和而迅速地，破壞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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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柯家小別墅裏就柯家兩兄妹跟張闊，張闊是來陪柯婷婷的，都是年輕人，他們也懶得弄什麽儀式感很強的菜，三個人圍在一起煮火鍋，喝白酒。

吃到一半，顧星丞來了，變成四個人一起吃年夜飯。

柯淮都懶得問他怎麽能夠在這麽大的日子裏脫身過來的了，大過年的也懶得生氣。

幾個人熱熱鬧鬧吃完飯，柯婷婷和張闊甜甜蜜蜜地出門過二人世界了，別墅裏就剩他們倆人。

顧星丞不是第一次來他家過年，不過卻是第一次不請自來，以前柯淮以為他還是個小可憐的時候，每年都把他帶回來。

“如果時光能定格在那時候就好了。”顧星丞說。

柯淮沒說話，他們都知道那時候指的是什麽時候。

他何嘗不是呢？

顧星丞坐到他身邊，托着下巴靜靜地看着他，呼吸間有很明顯的酒氣，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

吃年夜飯的時候顧星丞明顯地興致很高，酒喝了不少，顯然是有些上頭了。

柯淮也喝了點，整個人的防備性都有些低。

比如他現在就很想問問顧星丞，給當初的一些事情要一個解釋，這麽多年了，柯淮一直記得，但是一直都沒問過。

第一件他在意的事情，是大學的時候他跟姚越在同一棟樓上課，下雨了，他剛想打電話叫顧星丞來送傘，就見顧星丞來了，傘卻是送給姚越的，他們撐着傘走入雨中，柯淮那天一個人淋着雨回去。

第二件，大三的時候學校辯論賽投票選主持人，柯淮跟姚越同時在候選區，顧星丞投給了姚越，柯淮落選，比賽當天顧星丞去看了辯論賽，在姚越出場的時候當他唯一一個人的啦啦隊，給他捧場。

第三件，他跟顧星丞計劃好畢業旅行去川藏那邊，他臨時有工作耽誤了，忙完工作回來，得知顧星丞去了雲貴那邊，而姚越當時正在那邊旅游。

這麽些年，他一直沒有問過，也一直沒有忘過，不包括顧星丞時不時給姚越的一些小恩小惠，這三件事情才是最讓他無法放下的。

最開始是希望顧星丞自己明白，後來是不屑去問，恥于去問，陰藏在這些之下的，是他不敢去問，他怕得到自己承受不住的答案。

其實他的優柔寡斷，在很早的時候，就給了顧星丞了。

分開的時候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把這些事情問出口了，畢竟那時候他是真的沒有想過再跟顧星丞有什麽牽扯。

可是兜兜轉轉，這麽久過去了。

他發現，他還是無法不在意顧星丞。

他還是會因為他的靠近而失去理智，他……其實還會為他心動。

他一吻他，哀求他，他就丢盔棄甲。

算是放過自己，柯淮借着喝了酒的放松，把這三個一直橫亘在他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你不是想要一個機會嗎？可以，你慢慢想，等你什麽時候回答上來，我就什麽時候給你這個機會。”柯淮扭頭跟他對視着。

顧星丞甩了甩頭，似乎竭力想把酒氣甩掉。

眉頭明顯地皺了起來。

“你等等，讓我想想。”

柯淮點頭：“你随意想。”

顧星丞沉默了會兒：“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那會兒，我肯定讓你傷心了。”

“對不起。”

這次柯淮沒有否認，他當時确實傷心了，他站了起來，沒心情再看春晚了。

“你叫你家司機來接你吧。”

這時候柯婷婷從門外走了進來，似乎剛好聽到：“哎呀哥，那麽晚了，星丞哥又醉了，你就讓他留宿一晚呗，咱家又不是沒客房。”

顧星丞在柯婷婷和張闊的幫忙下，在客房住了下來。

這個晚上，終于把事情說出口的柯淮，也終于睡了一個好覺。

他其實說出口，就不在乎顧星丞究竟會給出什麽樣的解釋了，他想要一個答案而已，一個對過去的自己的交代。

這晚，他幾乎是回房就有了困意，以至于第二天他居然還是第一個醒來的。

醒來後神清氣爽，甚至還有想下樓晨跑的沖動。

不過他沒能晨跑成功，他下樓之後在客廳裏聽到了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

昨晚顧星丞的手機落在了客廳裏。

他走過去拿起來，發現上面顯示的來電人是顧長風。

他本不打算接，但是電話自動挂斷之後又響了起來，顧星丞一夜未歸，家裏人應該挺擔心的，柯淮想了想，替他接了電話，打算幫他報個平安。

“你跑哪裏去了？過年都不見人影。”

柯淮清了清嗓子：“顧董事長，是我，柯淮。”

他把顧星丞跑他這裏來，借宿了客房的事情說了。

“他現在還沒醒，等他醒了我會告知他的。”

顧長風那邊安靜了一下，半晌吐出一句：“果然。”

“果真是孽緣，罷了，”顧長風在那邊嘆了口氣，“柯先生有空嗎？想跟你見一面。”

柯淮：“不好意思，我沒空。”

顧長風：“是關于星丞跟你，我覺得這件事，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柯淮依舊不想去，但對方說話就給了個時間和地址，就挂了電話。

柯淮覺得很無語，該說不說果然是上位者的行事作風，說一不二，如果這份強勢不是對着自己，柯淮倒是很欣賞。

樓梯上傳來響聲，他還拿着手機，擡頭跟樓梯上的顧星丞對上了目光。

他攤了攤手：“你爺爺的電話，讓你打電話回去報個平安。”

顧星丞接過手機看了看，又看了看柯淮的臉色：“我爺爺他……沒說什麽吧？”

柯淮愣了愣：“沒有。”

顧星丞喃喃：“那就好。”

下意識地，柯淮沒有把顧長風約了自己的事情說出來。

其實他也想知道，顧長風究竟要對他說什麽。

“昨天晚上，你問的那些問題……”

柯淮對他一臉迷茫的樣子表示理解，畢竟已經過去多年，而且還是自己沒有放在心上的事情，就像有個人要問你大一期末考那天他吃了什麽菜一樣，他也會想不起來。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想起來再告訴我，你爺爺非常擔心你，你還是先回一趟家吧。”

顧星丞點了點頭。

收拾好之後，柯淮送他出門。

站在門口，顧星丞依舊皺着眉，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柯淮，雖然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我那時候為什麽這麽做，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當年跟你在一起之後，我沒有過任何一刻認為別人比你重要。”

柯淮擺了擺手，意思是再見。

顧星丞在出了門的那一刻又回過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差點忘了，還沒跟你說，新年快樂。”

柯淮也說：“新年快樂。”

顧星丞走上前來。

把一個東西塞入他掌心：“新年禮物，随身帶着。”

柯淮有些疑惑，在他走之後拆開盒子看了看，是一尊玉觀音吊墜，成色很好，饒是柯淮這種不太懂行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顧星丞回去之後沒多久柯婷婷他們也起來了，鬧了一頓互相發了紅包，又一起用昨天剩下的食材吃了一頓火鍋。

跟顧長風約定的時間是在下午三點，約定的地點是在一座私人茶館，很顯然不是吃東西的地兒。

要去見這種在商場上叱詫風雲的上位者，柯淮不允許自己肚子空空沒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