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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關心我?◎

這條路鐘離走過一次,正好經過榮安廣場。

被燒的商城如今處在關閉狀态,廣場上寥寥幾人,路燈羸弱地站在街邊,氣氛顯得格外冷清。

聽說商場老板在北京出差,得知這個消息時老板氣血攻心,人差點被送搶救室,今夜的虧損足以讓他遭受一場巨大的、難以挽救的重創,并且在短時間內難以恢複。

好巧不巧。

鐘離認識商城的老板,跟她一個姓——

鐘佑賢,容城首富。

周莉趴在車窗看着被燒毀大半,頂樓只剩個黑骷顱架的商城,扭頭跟徐浩聊起今晚的火災:“好好的,怎麽突然起火了?”

徐浩摟住周莉的肩頭,餘光瞄了眼低頭看時間的沈懷,見他沒有反應,簡單提了兩句:“四樓燒烤店後廚起火,加上廚房易燃物堆積,火勢迅猛,油煙管道的火不停往上沖,控制不住就成了重大事故。”

“這種建築搶救起來最困難,既不熟悉大樓構造,又有不少圍困人員。很難在短時間搶救出傷員、撲火,再加上火勢難以控制,安排人員強攻也比較困難。”

“今天得虧頭兒指揮得當,否則三個小時搶救不下來。”

周莉聞言眉頭皺得老高,擔憂地打量起徐浩,伸手不停觸摸他的身體,詢問他有沒有傷到哪?

徐浩怕癢,再加上有外人在,他多少有點放不開,見狀連忙抓住周莉的手阻止她亂摸,嘴裏連連否認:“我沒事,我沒事,好着呢。除了隊裏有個兄弟受了點輕傷,其他人都好好的。”

“不信,你問問頭兒。”

沈懷見話題轉移到他身上,摁滅手機,懶懶嗯了聲,表示認同徐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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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餘光不知不覺落在男人身上,他隐匿在暗處,只能窺探半張輪廓。

五官線條深刻,那雙隐藏在黑暗的眼睛又黑又亮,眼神仿佛一把利刃,直勾勾、血淋淋地插進她的心髒。

痛感蔓延全身,鐘離本能握住車門把手,倉促轉移視線。

鐘離扭頭盯着後視鏡的自己,有些後悔。

多少有點狼狽了。

出租車停在小吃街門口,司機扣下打表器,幹脆利落地報價,沒等徐浩給錢,沈懷率先從兜裏掏出一張整五十遞給司機。

小縣城起步價五塊,兩三公裏的路也就十來塊,不像北京,無論走多遠,起步價都是13塊。

鐘離摸耳垂發現耳墜掉落,下意識歪頭撿,彎腰時額頭正好撞上沈懷伸過來的手臂。

肌肉很硬,跟他脾氣一樣硬。

沈懷見她撞上來本能避開,鐘離伸手撿東西的動作也一滞。

半秒後,司機借接過錢,沈懷不動聲色收回手臂,鐘離也默不作聲地撿起掉落在腳下的耳墜,當沒這回事。

兩人的舉止很隐蔽,再加上周莉倆忙着跟徐浩講誰付錢的事,壓根沒人注意副駕駛的鐘離。

小小的珍珠耳墜捏在手心,鐘離感受着珍珠的圓潤,突然覺得車裏悶得慌,不等周莉幾人商量出結果,鐘離率先打開車門出去透氣。

小吃街開在一條小巷子裏,左右兩邊都開着店鋪,露天支着幾張折疊桌、塑料凳,吃客不嫌擠地坐裏頭聊天喝酒。

鐘離站在小吃街旁的一家飲品店門口,攥着手提包,默默審視周圍的一切。

眼見出租車的人接二連三下來,鐘離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朝幾人彙合。

周莉說的那家店在小吃街盡頭,店裏生意挺好,露天擺的四五張桌子幾乎坐滿了人,還得等幾分鐘才有空位。

鐘離不想就這麽幹站着,同周莉交代一句她出去抽根煙便獨自走向巷子深處。

走到一處拐角,鐘離停下來,背靠在牆角,從包裏掏出煙盒、打火機。

薄荷味的女士爆珠煙被她掐在指間,她手握打火機,飽滿的紅唇咬着過濾煙嘴,微垂下巴。

吧嗒一聲,橙黃色火苗冒出來,鐘離咬着煙眼神迷離地湊近火苗。

奶白色煙霧蔓延半空,鐘離不慌不忙甩滅防風打火機,半仰着雪白、修長的天鵝頸,癡迷地吸了口煙。

尼古丁吸入口腔,令她躁動的心漸漸平複下來,鐘離眯着眼,對着漆黑的夜色慢悠悠吐出煙霧。

周圍沒有路燈,巷子幽靜、漆黑,與十幾米外鬧騰的小吃街截然不同。

鐘離左手搭着右手臂,一邊抽煙一邊想沈懷這個人。

容城确實小,小到一天能碰到他好幾回,只是他倆對話目前為止加起來好像還沒超過十句?

跟七年前比,他高了許多,皮膚也黑了不少。

性子倒是比以前內斂了不少,不過,脾氣也更硬了。

跟銅牆鐵壁似的,找不到一處弱點。

無處下手。

七年前她還能在他跟前蹦跶幾下,現在只能遠遠看着,再也融入不進他的世界。

想到這,鐘離臉上浮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挫敗。

低聲咒罵一句,鐘離丢掉煙頭準備回去,剛有所動作,巷子口突然冒出一道深沉、高大的影子。

那人背對光源,看不清表情,只能憑借那不容忽視的身高隐約感覺到對方氣場很強大。

鐘離以為是路人,捏着打火機準備錯開人離開。

剛挪步,那道影子便動起來。

一眨眼的功夫,影子便立在她跟前,跟一堵牆似的,攔住她所有去路。

鐘離腳步一頓,剛要出聲罵人,男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強行将她拉到她之前站的位置,指着地上還沒踩滅的煙頭,冷聲斥責:“沒長腳?”

“不知道多少火災是因為一個煙頭引起的?出了事兒你他媽負得起這個責?”

鐘離聽出男人的聲音本來心懷激動,結果聽他劈頭蓋臉一頓罵,即便知道自己理虧,這會兒也生了逆反心理。

她笑了下,用力甩開沈懷的大手,挑釁地掃了眼地上的煙頭,一臉無所謂:“我扔水泥地面很快就滅了,不會起火。”

“再說,我丢哪兒跟你有關系嗎。”

沈懷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氣到,眼神死死鎖住那張無畏的面孔,冷笑:“你下午在商城沒長教訓是吧?腿上、手臂上的傷是你的勳章?”

鐘離聽他主動提起商城的事兒,意外地擡頭看向人,見他氣得臉部表情陰沉,鐘離突然覺得此刻的他真實了一點。

比之前假模假式,故意忽視她,把她當空氣的樣子好多了。

鐘離眉眼帶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怎麽知道我下午在商場,還知道我手臂上、腿上有傷?關心我?”

“這些年沒見我,是不是還挺懷念我的?”

沈懷見她絲毫沒有悔改之心,他冷冷盯了眼面前的女人,怒極反笑:“鐘離,別他媽回來故意惡心我,離我遠點。”

“當初怎麽走的,現在就怎麽回去。”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警告完,沈懷錯開鐘離,用腳踩滅煙頭,确認沒有隐患後轉頭大步離開,期間沒再給她一個眼神。

鐘離臉上的得意瞬間支離破碎,維持了許久的自尊在此刻也被人扔在地上反複碾壓。

她站在原地,眼神落在那道決絕的背影,緊抿着嘴唇,臉上血色全無。

這頓燒烤鐘離吃得不怎麽愉快。

周莉倆倒是興致十足,點了五斤蒜蓉小龍蝦,五斤麻辣味的,還有一堆烤串,桌腳搬了一箱啤酒。

菜上齊,擺了一大桌。

鐘離收拾好情緒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周莉一把拉回桌子,強行摁到塑料凳上。

好巧不巧,她與沈懷面對面坐着。

沈懷徹底将她當空氣,之前的怒火消失得一幹二淨,仿佛幾分鐘前拽着她手腕發火的男人不是他。

鐘離低頭瞥了眼右手腕,上面的指痕印清晰可見。

真下得去手,鐘離心裏冷笑。

徐浩是個老實人,小龍蝦一上桌就貼心地給周莉剝蝦,他剝挺快,幾秒一個,剝完順勢丢周莉碗裏,仿佛已經成了習慣。

鐘離沒人剝,又不想弄得手上黏黏膩膩的,挑了根玉米串,慢慢咬。

沈懷既沒吃串,也沒剝小龍蝦。

不知道是誰給他發消息,他拿着手機,頭也不擡地回消息。

看樣子,是個女人。

鐘離偷瞄一眼屏幕,私自下結論。

周莉見鐘離只吃串,小龍蝦一個沒吃,關切問她:“鐘姐,吃蝦啊,要不要我給你剝?”

說着,周莉将徐浩剝過的蝦肉抓幾個放鐘離碗裏。

鐘離瞥了眼碗裏的蝦肉,扯了扯嘴角,笑眯眯搖頭:“我不愛吃蝦,你們吃。”

對面的男人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不愛吃蝦?

要是沒記錯,她不是最愛吃這玩意?

幾年不見,口味變挺多。

鐘離察覺到對面的視線,故意擡眼撞上去,對方見她湊上來,沒什麽情緒地移開。

鐘離看在眼裏,自覺收回目光,繼續吃手裏的玉米粒。

周莉交朋友看眼緣,她一眼就挑中了鐘離,覺得她雖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觸,可要能坐一桌吃飯,那就是朋友。

想到這,周莉丢下手裏的龍蝦殼,擡頭問鐘離:“我今年22歲,叫你一聲鐘姐可以?稱呼不重要,主要是想跟你做個朋友。”

鐘離放下串,随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漬,糾正:“叫我離姐吧,鐘姐聽着有點老氣。”

周莉将開蓋的啤酒遞給鐘離,順着她問:“行,離姐。你這次回容城是為了什麽?”

鐘離接過啤酒擱在一邊,迎上周莉好奇的目光,她語氣說不出的平靜:“不為什麽。”

“真要說,大概是想換個環境,換個心情。”

對面的男人打字的速度明顯慢了幾秒,只不過,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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