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片瓜

第十六片瓜

護國寺作為皇家國寺，每日來往的香客衆多，香火極盛。

不過惠陽大長公主有一處專門禮佛的院子，清幽靜雅，與前面香火鼎盛金碧輝煌的廟宇完全是兩方世界。

惠陽大長公主比溫虞的祖母大了有五歲，今年五十有八，滿頭銀絲臉上時常挂着笑，給人一種沐浴春風的感覺，讓人見之便覺好相處。

“阿虞也來了，到本宮這裏來，你祖母可還好？”

“給大長公主請安。”溫虞請了安才将手遞給惠陽大長公主，坐在了她身側，“回大長公主殿下的話，祖母很好，讓大長公主挂念了。”

惠陽大長公主拍了拍溫虞的手，“我還不知她，南陽伯那老東西長了四肢盡不幹人事，你祖母在你們小輩面前定是裝作不在乎，私下指不定怎麽生氣。”

溫虞聽她這話便知盛京的事她知曉，看來惠陽大長公主并非只是一心禮佛。

惠陽大長公主看着溫虞，見她還未因男男女女的事困擾，“女人啊，攤上個好夫家一生順順，攤上個爛的，那當真是一輩子都坎坎坷坷，這糟糕的封建壓迫。本宮老了，能護住你祖母，怕是護不住你了，好在阿虞性子溫順，溫順也有溫順的好處，不像你祖母也不像本宮母女，性子掐尖要強，容不得絲毫委屈。”

溫虞自是知曉她們性子強，畢竟放眼望去整個黎朝和離的女子并不多，但也因當初祖母和時寧郡主的膽大，也有不少女子拼着和離，可許多還是在娘家的壓迫下繼續過着那糟心的日子。

溫虞以前還蠻羨慕她們的性子的，可那樣的性子需要身份相配，并不是你性子掐尖便可肆意妄為。

現在想想，她們何不是這個時代壓迫下唯一少數的反抗。

系統：【這個長公主氣勢好強啊。】

溫虞：“是大長公主，莫弄錯了。”

跟随先皇上過戰場的大長公主，當今皇上都要尊稱一聲姑姑，氣勢能差了去。

一身素袍的侍女進屋，畢恭畢敬道：“大長公主，參禪的時辰到了。”

“時寧随我去參禪。”惠陽大長公主看了眼溫虞，“這個時節護國寺的楓葉都紅了，去瞧一瞧。”

溫虞跟着起身，“阿虞陪大長公主去吧。”

“你一個小孩子參什麽禪，沒得白瞎了這大好時光，去玩吧。”

送惠陽大長公主和時寧郡主離去後，溫虞在院子裏坐了會兒。

系統：【宿主，大好時光造起來，刷分去，快快快。】

溫虞：“不想動。”

系統：【別啊，送上門的積分啊，你想想刷歐月琴是一件多麽快樂的事。】

溫虞：“系統，你真是一身反骨啊，你忘了她可是差點成為你的宿主？”

系統：【差點的事不提也罷。】

系統：【要不是宿主你太懶惰，吃瓜熱情又不高，本系統也不會讓你逮着歐月琴一人薅啊。】

溫虞：“并不想，謝謝。”

她又不是歐月琴，有事沒事喜歡來她面前晃悠一圈，怪惡心人的。

護國寺溫虞每年至少會來上那麽一次，不過大多都是開春時來，還算熟悉，帶上兩丫鬟和侍衛往楓葉林去。

楓葉林在護國寺的半山腰，遠遠便看到如火般耀眼的楓葉，這時節來賞楓葉的人還挺多的。

溫虞走着走着，從楓葉林出來竟是走到了姻緣廟，不少信男信女在姻緣樹前挂姻緣帶。

系統：【宿主，有時候啊，緣分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你瞧。】

溫虞不明白，自己怎麽能在姻緣廟遇到歐月琴，看她旁邊那位夫人不像方家夫人，到像歐月琴的親娘。

“大夫說你身子沒毛病，燒香求佛也拜了，怎就不見肚子有動靜。”歐夫人說着又道：“娘給你物色了兩個丫鬟，這次帶回去。”

“娘。”

歐夫人瞥了眼歐月琴的肚子：“不能生無妨，方家也不缺孩子，但你是方家明媒正娶的正妻，膝下必須有嫡子，你總不想到時候被逼着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生的孩子抱到膝下養？”

“不可能，賤人的兒子我才不稀罕。”

“那就将娘為你選的丫鬟帶回去，都是家世清白的，賣身契也在娘手中，不怕她們翻出浪來。”

系統：【歐月琴這是要喜當娘了？】

溫虞想說這不叫喜當娘，可感覺這種說法又沒有毛病。

看來方家少爺對歐月琴的狐臭很嫌棄啊，真是一點也不肯碰她。

急得她娘就開始給物色丫鬟了。

溫虞對姻緣廟沒什麽可求的，打算原路折回去，算算時辰，惠陽大長公主和時寧郡主該回小院了。

“虞妹妹很得意吧。”

歐月琴突然竄出來，吓了溫虞一跳。

拍了拍胸脯，溫虞沒好氣的看了眼歐月琴，“方少夫人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很讓人費解。”

歐月琴冷冷的看着溫虞，眼底是藏不住的嫉妒，“憑什麽你命那麽好。”

便是生了女兒長平侯府也沒有給崔璟納妾，而方奎那混球女人一個一個擡，卻連孩子都不肯給她一個。

溫虞想了想，誠懇道：“也許我上輩子好事做多了？方少夫人別氣餒，這輩子好好做人，下輩子還有機會。”

系統：【宿主，加大火力，刷她。】

“溫虞，你得意什麽，你以為你多清高，你也不過是下賤爛人生下的下賤貨。”

溫虞知她心情不好，但也沒想到她嘴巴能這麽髒，“歐月琴，別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歐月琴突然一改之前的嫉妒，看溫虞的眼神帶了輕蔑，向溫虞走來，寒柳和慕煙擔心她傷害溫虞趕忙擋在前面。

歐月琴輕蔑一笑，将兩人推開，她身後的丫鬟上前隔開寒柳暮煙，歐月琴靠近溫虞道：“知道我大伯為何跟孫氏茍且嗎？因為孫氏像極了你娘，哦，是像你娘年輕時候。”

系統：【宿主，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系統：叮！完成宿敵交鋒五，扣除積分十，剩餘積分十四。

系統：【啊啊啊啊，你怎麽還怒氣拉滿了。】

看着溫虞變了臉色，歐月琴還嫌不夠，低聲道：“你娘當年被我大伯……”

歐月琴說完得意的轉身離開。

溫虞氣的手指都是抖的，因太過突然她都沒想出反駁的話。

眼見歐月琴得意離開，眼底的嘲諷明晃晃，溫虞忽的提裙追上去一腳踹在歐月琴後腰，直接将人踹在了地上，在歐月琴未反應時已經招呼上去。

寒柳第一時間和慕煙攔着歐月琴的丫鬟。

侍衛則背對四人，将路人探過來的視線擋住。

歐月琴想罵，溫虞直接将她手上求的姻緣帶連同她手中的荷包塞她嘴裏。

兩人自小到大最多拌嘴還未動過手，歐月琴瞪大眼想不到溫虞那麽弱小的個子能摁着她打，等反應過來已經翻不了身。

溫虞沒有打歐月琴的臉，雖然她不是一天兩天這樣想過，但她沒動那張讓人厭惡的臉。

她記着崔璟曾經說過的話，打人就要挑最痛的地方打，不然便是無效打人。

系統：【宿主，時寧郡主和歐月琴她娘來了。】

溫虞擡手将頭上發簪拔了，又拿出歐月琴嘴巴裏的東西，附在她耳邊，“你那麽臭方少爺不碰你真是潔身自好。”

這句話讓歐月琴氣的雙目頓時泛紅，一把推開溫虞對着她臉就是一巴掌。

歐月琴還沒來得及再動手，她肩膀被踹了一腳，整個人又被踹翻在地。

動手的是時寧郡主，“好大的膽子，給我拿下。”

“阿虞，讓幹娘看看。”看着溫虞散亂的發絲，臉頰上清晰可見的五指，時寧郡主氣的抓起歐月琴就是兩巴掌，“你算個什麽東西，敢動我家阿虞。”

觸碰到時寧郡主那要殺人的眼神，歐月琴眼中的憤慨頃刻消失，吓的面色慘白一片。

歐夫人是跟在時寧郡主身後來的。

“娘。”歐月琴忙撲到她娘懷裏，只覺身上哪兒哪兒都疼，眼淚控制不住的落。

歐夫人看着女兒紅腫的臉頰，她可知惠陽大長公主與溫家老婆子的關系，這事可不能鬧到惠陽大長公主面前去，“快給你虞妹妹道歉，一家姐妹怎麽還鬧起來。”

“閉嘴，誰跟你們一家姐妹，本郡主就說她總一口一個虞妹妹的惡心誰，感情都是南陽伯府教的，那麽想攀扯關系，怎麽沒見你們三跪九叩去溫家請罪祈求原諒，就會使些下作手段。”

時寧郡主正在氣頭上，jsg一衣着樸素的侍女走了來，“大長公主有請，請諸位移步靜心院，歐夫人和方少夫人也來。”

歐夫人心裏咯噔一聲，還是驚動惠陽大長公主了。

時寧郡主護着溫虞回去，讓寒柳伺候她梳妝換衣，因打人裙擺處都沾上泥了，這幅模樣去見惠陽大長公主可不體面。

溫虞換了衣物出來時，歐月琴也換了一身衣裳，兩人臉頰都紅腫紅腫的，溫虞是五指清晰可見，歐月琴是臉頰腫似饅頭。

系統：【宿主，你完全可以不用挨那一巴掌啊。】

系統沒有想到，看似嬌小柔弱的宿主竟能摁着歐月琴打，最後那一下也是故意激怒對方，可它看不透宿主為何要這樣做。

溫虞沒有理會系統，走上前，跪在惠陽大長公主面前，“還請惠陽大長公主恕罪，是阿虞沖動，攪了佛門清淨，擾了公主清幽。”

惠陽大長公主瞥了眼歐月琴，“方家的，你有何話可說？”

歐月琴被她娘推了一下，踉跄跪在地上，那一推一跪牽扯到身上的痛，疼的她眼淚又出來，“民、民婦也有錯，還請大長公主責罰。”

“佛門清淨地不是你們争強鬥勝的地方，既然都已知錯，那便各罰一半，這心經你二人一人一本抄了。”

歐月琴母女走後，惠陽大長公主屏退下人，帶着溫虞去了後面竹林，“你性子那般溫吞，她說了什麽惹你急眼？”

暗衛将溫虞打人的過程都告知了惠陽大長公主，看來都不是那泥捏的性子。

溫虞雖然知道下陰手，到底不如那專業打人的厲害，尤其能讓一個性子溫吞的人動怒，可見對方拿了什麽把柄。

溫虞衣袖下的手緊了緊，“很髒的污蔑。”

“知曉是污蔑就更不該動氣了，你動氣了反而讓對方得意，因為她激怒你了，而一旦怒氣上頭最容易做錯事。”惠陽大長公主拍了拍溫虞的手，“可知你今日錯在何處了？”

“不該大庭廣衆沒有控制住脾氣動手，失了儀态。”

惠陽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錯，身邊那麽多人，何須自己動手。”

溫虞：“？？？”

見溫虞錯愕的看着自己，惠陽大長公主笑了笑，“本宮自己便不是那忍着讓着的性子，不過本宮喜歡一擊即中，讓對方翻不得身或是再煩不到自己面前來。一時的口舌之争不重要，生氣人人都會，但要學會有力的反擊。”

溫虞點了點頭，她這次确實氣糊塗了，當時什麽也沒管就沖了上去，“阿虞知錯了，下次遇上會先控制自己脾氣，再想法子收拾她。”

“懂了，那心經便多抄一遍，自己好好想想。”

一本心經不算厚卻也不薄，溫虞整個下午都在抄書。

溫虞：“系統，我記得你說你升級後可以兌換低級丹藥。”

系統：【是啊。】

溫虞：“有低級的除臭丸嗎？時效最多在半月那種。”

系統：【有。】

溫虞：“兌換九顆贈送一顆時效三個時辰的報廢藥丸呗。”

系統：【……】

系統感覺宿主要開始搞事了。

溫虞花了快兩天才抄好心經。

看着字跡工整絲毫無敷衍了事之态，惠陽大長公主就滿意溫虞這點，“這廟裏也沒什麽可多待的，今日便收拾收拾回去吧，孩子在家該想你了。”

這次時寧郡主讓溫虞陪着來是勸說惠陽大長公主回盛京，溫虞送心經來也沒忘了這事，“郡主幹娘很想大長公主回公主府。”

惠陽大長公主摸了摸溫虞的頭，“住哪兒都一樣，等宮宴本宮會回去。好孩子，去吧。”

時寧郡主最後也沒有同溫虞回去，說是要陪惠陽大長公主到宮宴再一并回去。

宮宴要年末去了，算算還有近兩個月，溫虞是知曉她們性子倔的，便也沒勸。

收拾好行李離開護國寺是晌午之後。

誰知行至一半開始落雨，起初雨勢還不大，誰知越下越大。

就在一行人快到客棧時，後方突然來了一隊人馬，快馬加鞭，那泥水都快甩臉上了。

“駕、駕、駕……”

墨竹禀道：“公子，是少夫人的馬車。”

馬匹速度快，一時停不下來，徑直便超了過去，比長平侯府的馬車還先進了客棧。

在崔璟那隊人馬中間有一輛馬車，馬車中的蔡娴雅和丫鬟都感覺馬車好像慢了下來。

丫鬟看向自家小姐，“小姐，這是到客棧了吧。”

說着目光落在她家小姐手上的同心結絡子上，“小姐，你這同心結何時才送出去啊，這一路上都看你捏了一路了。”

蔡娴雅嗔了眼丫鬟，“讨打，還打趣小姐來了。”

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下。

蔡娴雅被丫鬟攙扶着下了馬車，看到崔璟臉頰的雨水，将自己繡了紅梅的繡帕遞了上去，神色嬌羞含蓄道：“崔大人擦擦雨水。”

然崔璟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徑直從她面前掠過，往後面進客棧的一隊馬車而去。

墨塵、墨竹撐傘跟上。

雨唰唰唰的下，打在馬車棚子上啪啪作響。

溫虞今兒早上佩戴的是美人閣做的那套帶羽毛的面飾，心道一會兒淋了雨怕是就廢了，可馬車裏也沒有備首飾不好替換。

尤其系統還說崔璟超過他們先進了客棧，她更是不能這會兒取了首飾。

簾子掀開看到崔璟的臉，溫虞很努力克制唇角的幅度，到底沒忍住，“你怎在這兒？”

崔璟伸手，溫虞順勢摟着他脖子，讓他抱着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