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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那晚的宵食, 方停歸終是吃下了。
林嬛給他送的吃食,哪怕裏頭藏了致命劇毒,他也斷然不會拒絕。
只是那晚過後, 林嬛也沒再見過他。
每次尋他, 不是方停歸一直在外奔波,調查他那位失蹤已久的暗衛和軍饷案人證的蹤跡, 無暇歸家,就是他夤夜回來,林嬛卻已然熟睡,沒法同他說上話。
一來二去,竟搓磨了大半月。
倒像是有意在躲着她似的……
底下人不免擔心, 春祺和夏安也跟着焦急, 不停給林嬛出主意, 唯恐這風口浪尖, 兩人再生嫌隙。
林嬛自己也頗為無奈。
方停歸在別扭什麽?她心裏清楚。
歸根結底, 他還是不肯相信她與傅商容毫無關系。
說來也不怨他,換作是她, 平生頭一次将自己的心毫無保留地交出去,卻被人這般背叛傷害,想再像從前那般重新對人推心置腹,談何容易?
問題的症結, 終歸還是在她自己身上。
可是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徹底明白自己的心?
林嬛毫無頭緒。
還有那傅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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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夫精心幫忙調理,這幾日,他人雖還昏迷着, 但身上的傷已開始愈合,氣色也比剛獲那會兒好轉不少, 想來再過些時日,應當就能醒來。
醒來就好辦了。
她雖把人救了,但這并不代表,她對傅商容就完全放心。李景煥不會平白做無用之事,這節骨眼把人送過來,絕不會只是為了膈應她和方停歸。
他定然還藏了其他後手!
而傅商容又是個極孝順的,自己一家人都還攥在李景煥手裏,李景煥讓他做點什麽,他只怕不會拒絕。是以這半個月,她讓人照顧傅商容的同時,也一直在嚴密監看他,不曾有片刻松懈。
實非她多疑,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越是這樣關鍵的時候,就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也或許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夏至這日,林嬛收到了廖寒亭的夫人徐氏送來的邀帖,說是自家城郊別院的小西湖中菡萏盛開,煞是驚豔,她欲設宴,邀關州一衆官宦內眷前來觀賞。
如今軍饷案只差臨門一腳,卻始終沒能真正破局,說白了,就是關州那些個官員沆瀣一氣,給方停歸攪局。
尤其是那個廖寒亭。
然從正面尋不出破綻,那些內眷卻不一定。枕邊風素來比真刀真槍來得厲害,若是能從她們口中探聽出一二,眼下的僵局或許就有轉機。
是以林嬛雖不擅長與這些內闱官婦打交道,但也沒拒絕,仔細準備了一番,便領着春祺和夏安一道去往城郊廖園。
*
北境邊關的初夏算不得多炎熱。
往臨湖的四方亭一坐,吹着湖風,吃着冰湃的香飲子,只覺比陽春三月還要舒爽。
徐氏領着一衆官婦面湖而坐,提筆對着滿湖接天潋滟的芙蕖作畫,衣香鬓影飄浮在嬌笑聲中,恍惚似入了仙境。
瞧見林嬛過來,徐氏立馬綻開燦爛的笑,擱筆揮手招呼她:“林姑娘快進來坐。嘗嘗嶺南今年新送來的荔枝,拿冰湃着的,可新鮮了。”
丫鬟應聲捧出果盤,晶瑩的荔枝肉一圈圈整齊地疊放在碎冰之上,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當中再綴上一點豔紅欲滴的山楂碎,只叫人瞧一眼便口齒生津。
這時節,從嶺南縱跨整個大祈運過來的荔枝可是頂頂的稀罕物,說是一口一錠黃金也不為過,拿冰湃着吃就更是了不得。
座上人不由酸溜溜打趣:“徐夫人可真是偏心,咱們都在這兒坐大半天了,也不見你将這寶貝拿出來給咱們解暑,林姑娘一來,倒是把自個兒家底都掏出來了。”
徐氏笑着揶揄回去:“瞧你這話說的,就跟我虐待你了似的。本就是預備好要大家夥兒一塊品嘗的,不過是這會子人才到齊,方拿出來罷了,哪裏就偏心了?你若喜歡,我那裏還有一簍,回頭全給你送去可還成?”
那人順杆兒爬道:“那敢情好呀,記得再捎上一桶冰,讓我也好好享受享受這冰湃荔枝的滋味”
“要不我再給你送一張貴妃榻,配一只真絲軟枕,讓你躺在榻上邊吃邊養神?”
徐氏嗤之以鼻,倒也沒惱,扭頭還真讓丫鬟把餘下的荔枝也一并剝好皮拿來,半點不帶猶豫。
她慣來是個長袖善舞的,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能将周圍的人都關照妥當,在關州一帶的官婦圈內人緣極好。
那廂安撫完那些熟識的官婦,她便又轉頭笑吟吟地招呼林嬛:“林姑娘也坐,別客氣,就當是在自己家一樣。”
茶水果子齊齊奉上,怕她坐不慣亭子裏的石凳,還貼心地給她置了軟墊,比在家中還要舒襯,反倒叫林嬛有些不知所措。
原以為方停歸和關州一帶的官員鬧得這麽僵,他們的夫人應當也不會待見她,尤其是廖寒亭的這位夫人。
來之前,她甚至都已經做好和她們鬥争到底的準備,不想卻是這番局面。
瞧徐氏這模樣,竟也不似裝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徐氏這般熱情,林嬛也不好意思拒絕,客氣地道了聲“謝”,便順着她的指引,從善如流地坐在她邊上。
然她石凳還沒坐熱,人群中便不陰不陽地飄來一句:“我看徐姐姐是多慮了,人家有楚王殿下幫忙撐腰,這鮮荔枝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哪裏需要咱們給她留?”
林嬛循聲擡頭,但見一身着胭脂紅遍地纏枝紋襦裙的美婦正端坐在涼亭一角,搖着團扇睨笑于她。
聽旁人言,她便是他們初來關州那日,領着大小官員出城迎接的關州通判的夫人,鄧氏。
見林嬛看過來,她施施然颔了下首,手裏團扇往遠處一指,幽然笑道:“都說楚王殿下十分寵愛林姑娘,怎的今日廖大人邀王爺在隔壁的槿榭圍場狩獵,咱們幾個都有自家老爺相送而來赴宴,林姑娘卻是獨自前來?難不成王爺還在意林姑娘落魄為妓的過往,不肯與林姑娘同進同出?”
說及此,她似才驚覺自己失言,掩扇“哎呀”了聲,歉然道:“我只是好奇,無意戳痛姑娘過往,還望姑娘莫怪。”
眼底蔑然卻毫不收斂。
然不等林嬛反擊,徐氏就先幫她開了這口:“不曾送林姑娘過來又何妨?你都說了,王爺把自個兒得來的荔枝,一個不落全給了林姑娘。若是這都不算寵愛,那把荔枝簍子全送去外室宅邸,吃到只核殼,才叫自家夫人知道,又叫什麽事呢?”
鄧氏臉上得意登時僵住,雙唇憤恨地顫動兩下,終是撇唇一哼,側頭不再言語。
徐氏抿唇一笑,揚手招呼大家繼續吃喝賞玩,便自斟了一盞香茗,朝林嬛舉杯道:“她近來叫那外室攪得心緒不寧,見林姑娘與王爺恩愛異常,這才有些吃味。我以茶代酒,代她敬姑娘一杯,同姑娘賠罪,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計較。”
說罷,她便将盞中茶水飲盡,含笑将空杯朝林嬛亮了亮。
晶亮的雙眼不含分毫雜塵,真摯無比,着實叫林嬛驚訝了一番。
今日這場花宴不會太順利,她早有所料。畢竟關州是在人家的地盤,再厲害的強龍,也得向地頭蛇哈一哈腰。
然主動示好的,是一向與方停歸不對付的廖寒亭的夫人;而帶頭挑釁的,卻是此地官員當中較為和方停歸交好的通判的夫人。
這一點,林嬛卻是始料未及。
看來他們的後院也不怎麽平靜啊……
只是方停歸今日出門狩獵,她倒還真不知道。
居然就在隔壁……
林嬛仰頭看了眼,同徐氏寒暄笑道:“廖夫人言重了,一點小事,何至于如此。”
“姑娘不與她計較,是姑娘心胸寬廣,但咱們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的。”徐氏客氣道,見林嬛并不排斥她,便放下杯盞,同她敘起家常。
人家有心攀交,正中林嬛下懷,林嬛也便揀些無關緊要之事,同她閑談。歡聲笑語自亭中飄出,倒也算得上其樂融融。
“通判夫人這幾日啊,是真真上火。”
徐氏往自己嘴裏丢了塊荔枝肉,繼續道,“咱們這位通判大人,瞧着人五人六,這麽多年,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旁人往他身邊塞女人,他也是半個也不收。我還以為,他真是個清心寡欲的,不承想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林姑娘是沒瞧見,這三個月因為那個外室,鄧氏鬧得有多厲害,就差親自上門拆房了!通判大人不理她也就罷了,還将她禁足了一個多月,前兒才剛剛放出來。若是再這般鬧下去,莫說這荔枝,她怕是連正妻的位置,也要拱手讓人。”
“畢竟前日,連血都撕扯出來了!院裏的慘叫聲足足響了一夜,附近的鄰居全聽見了。通判大人自己都吓得不輕,把盍城的大夫都請了去,鬧得城中這兩日連生草烏、香白芷、當歸這幾味藥都買不着。聽說到現在,通判大人都開始找那曼陀羅花了。”
林嬛挑了下眉,“曼陀羅花?”
“可不是。”徐氏攢起眉心,嘆了口氣,“找曼陀羅花能是做什麽好事?那玩意兒可有劇毒,鬧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氣狠了,好歹夫妻一場,可別做什麽傻事。”
林嬛笑着寬慰道:“夫人多慮了,通判大人飽讀詩書,又是朝堂肱骨,不會如此是非不分的。”
目光往邊上一掃,卻是緩緩斂起了笑。
生草烏、香白芷、當歸……
這些的确都是止痛止血的良藥,若是那位通判真因為家中妻妾不和,鬧出傷事,需要這些藥材也無可非議。
可加上那劑曼陀羅花,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麻沸散……”
林嬛在心中默念。
那是華佗制出的一種神藥,服之可令人醉而無覺。因着藥性猛烈,有損根本,尋常不得使用,只在病人疾發于內,需醫者動刀刳背破腹之時,才會用以麻痹病人經脈,使其覺不出疼痛。
不過妻妾不和的一樁小事,竟也能鬧到需要用上麻沸散,用量還如此之巨,可真是世間僅見。
且不偏不倚,這外室也是在三個月前才出現。
剛剛好,跟方停歸那位暗衛和軍饷案人證消失的時間一致。
真是巧合嗎……
林嬛沉沉吐出一口氣,再次擡眸,看向槿榭圍場的方向,思忖要不要找個借口,從這花宴脫身,去尋方停歸,就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亭子都跟着震了一下,撣落好些積塵。
亭中一衆嬌客都跟着尖叫,齊刷刷仰頭,眼底俱是詫異。
徐氏蹙眉吩咐身邊的丫鬟:“去看看發生什麽了。”
可不等那小丫鬟打聽清楚回來,便有一小厮煞白着臉,連滾帶爬地驚呼着跑過來,道:“夫人,大事不好!圍場叫人埋了火雷,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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