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姜水姜水

姜水姜水

“你說……星星睡不着的時候也會數人類嗎”

“我不知道它會不會數人類，但我知道，你這個無聊的人會數星星。”

馮糖聽後笑出聲：“是啊，我會數星星。”

即使知道永遠也數不清數不完，有時候看着看着還是忍不住去數。

就像追周江水，即使知道他遙不可及，知道他是天上摘不到的星星，腦子抽風了還是要摘。

晚自習下課，馮糖挽着張柯婕的手一路回家，路上時不時擡頭望望天上密布着的星星，才有了這番問話。

滿天際的璀璨望得馮糖眼睛有些酸澀，眨巴兩下垂頭繼續看路，路燈的照射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四周都是下課回家的同學們，零零碎碎的腳步聲與晚風的呼嘯交雜，十二月底的天晚上真冷啊。

馮糖攏緊身上的外套，脖子往衣領裏縮了縮，吐出一口白氣，在路燈下迷離閃爍。

追周江水已經快一學期了，不能說毫無進展，只能說追了跟沒追似地，那男生對她還是老樣子，雖然問她問題也會回答，但總覺得哪裏不得勁。

“唉——”

“下個月就是期末考試了，我們班每個同學的學習情況都不一樣，所以經過老師們的商量，一致決定給大家分組學習。”

周一，早上早自習，班主任突然進了教室向大家宣布這一消息，紛紛安靜下來聽他講接下來的話。

“我們幾個老師在班裏選了八名組長，每名組長帶五個小組成員，幫助同學輔導功課。”班主任揚起手裏的一張白紙道：“組長我已經給大家選好了，接下來念一下名單。”

“周江水、孟小菀、羅偉、朱自語……”

“那麽接下來我念組長名字大家舉手，想跟哪位組長的就舉手示意。第一位組長，周江水，哪些同學想跟他一起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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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除了女組長們，班裏九成的女生都舉起了手，包括接近一半的男生也舉起了手。

班主任似乎早料到會是這樣，掏出一堆皺巴巴的紙團。

“舉手的人上來抽簽，抽到有數字的就跟周江水一組，抽到空白的就得選其他組長。”

這個方法公平公正沒人反對，馮糖早已做好準備，等待班主任說上來的時候，第一個沖到講臺上抽了張紙團出來。

小小的紙團被她捏在掌心，不敢馬上打開，生怕得到不好的結果。

聽着耳邊不斷有同學發出遺憾的聲音，馮糖屏息，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一點一點地把紙條打卡來……那動作極慢、極慢……手也顫抖地不行。

差一點能看到紙團裏的情況時，馮糖突然，卻不想竟與周江水那雙漂亮的眸子對上，那雙黑而亮的眼睛給了她極大的勇氣。

一鼓作氣攤開來，班級裏響起發出杠鈴般的笑聲。

“啊啊啊——”馮糖的尖叫聲極為誇張，中五百萬彩票都沒她喊得這麽興奮：“是我是我！我抽到了！上面有數字！是3！3！”

沒抽到的女生羨慕的目光朝馮糖身上投去，後來又有人開始歡呼，是于桐桐和另外三個男生。

天耶，這也太幸運了，不僅抽到了周江水一組，連女生都只有一個！

這是什麽運氣？！

哈哈哈——放學後就去買彩票！

馮糖欣喜地把紙條重新放回講臺，優哉游哉走到課桌上坐好，同桌張柯婕一臉羨慕地從上面走下來：“馮糖你真幸運呀，我都沒抽到。”

“害，沒事沒事，其實羅偉也挺好，他不是班裏第二嗎，選他準沒錯！”馮糖的安慰壓根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可以說有些“欠打”了。

張柯婕落寞地坐在位置上，下意識往前排最中間的位置眺望，卻發現周江水也往這裏看。

她驚喜地眨巴兩下眼睫，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那眼神好像落在她身邊的馮糖身上……等她想再次眨眼看清楚時，周江水早已轉過頭，安靜坐在位置上開始看書，與周遭喧嘩的氣氛格格不入，像是被世界屏蔽起來的人。

張柯婕咬唇，在班主任開始選羅偉組員的時候慢騰騰把手舉起來。

十分鐘過去，每位組長都得到了自己的組員，此事也就告一段落：“好了，大家都記住自己的組長，你們先看看書，我去排個位置，下節課把位置換了。”

“好！”

早自習下課得去食堂吃早飯，馮糖興奮地拉着張柯婕直奔食堂，還沒走出教室，張柯婕便把胳膊從馮糖手裏抽出。

“馮糖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沒什麽胃口。”

“啊？”馮糖意外地看着她：“不吃早飯上課都沒力氣，中午還有很長時間呢。”

“沒事，我現在什麽也吃不下，等會兒去小賣部買點面包就行了。”

“啊……”馮糖表示不贊同，但也不能勉強人家非要陪她去食堂。

眼見着周江水已經走出視線範圍，馮糖才作罷：“那好吧，你記得去買面包吃哦，我先走啦！”

揮揮手，兩人在教室門口道別，看着馮糖一蹦一跳朝着周江水追去，張柯婕心裏頗不是滋味。

她真是軟弱又膽小到了極致，分明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卻不敢跟任何人講，這份喜歡，只能小心翼翼放在心裏。

要是，要是自己像馮糖一樣肆意大膽，像她那樣勇敢……

想着想着，竟趴在桌上哭，教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到了極致，也正是這種極致的安靜，讓張柯婕內心的孤獨感溢出心靈，得不到疏通的情緒只能通過眼淚釋放。

早上第一節課，班主任拿着教棍進了教室，正好是他的數學課，耽誤點時間換位置倒也沒什麽。

“陸瑤，你坐這裏。”老郭用教棍敲打第一排第三個位置，示意陸瑤等會兒把位置換到這裏。

他繼續念，走到第二排的位置：“張柯婕，你坐這裏。”

第三排最中間：“周江水，這裏。”

周江水身後的位置：“馮糖，這裏。”

“王陸炜，這裏。”

念完後大家開始換位置，教室裏吵鬧地不行，除了周江水保持原來的位置不變，大家都需要移動。

馮糖直接從倒數第二排移到了周江水身後，也就是第四排的位置，以超快的速度把位置移好後，坐下盯着周江水的後腦勺咯咯笑，滿心滿眼的歡喜誰看不出呢。

班裏早已沒人不知馮糖對周江水的小心思，平日裏甚至還有膽子大的人開馮糖和周江水的玩笑，馮糖自然不會計較，越多人知道這事兒，她反而膽子更大。

周江水這厮完全屬于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主，任憑你外邊謠言四起，不解釋也不care，做好自己的事其他什麽也不管。

這要放在修仙界，那妥妥的清冷谪上仙啊！

馮糖這樣想着，班裏也差不多換完位置了，往前搜尋一番，自己現在與張柯婕的位置隔了挺遠，上課再也不能拉着她閑聊了。

不過這樣也好，張柯婕學習不錯，比馮糖要高個五六十分的樣子，離開她說不定上課認真點再加上羅偉的幫助，應該能更上一層樓。

新同桌是位男同學，班裏同學的位置都是男女坐一塊兒，因為班主任說同性坐在一起總是聊天，影響課堂紀律，但他不知道的是，話多的人不管跟誰坐，話都多。

像周江水這種不愛講話的人，就算給他安排最活躍的男同桌，也不會搭理他。

顧青青坐在馮糖隔壁，兩人之間隔了一條道，與她的友誼也是從現在開始的。

“周江水！這道題怎麽做呀？”

臨近期末的自習課不再像往常那樣安靜，教室裏反而吵鬧極了，組員們鉚足了勁找組長請教功課，周江水這一組也不例外。

“馮糖，你這都問了三個問題了，能給我們四個問問題的機會嗎？”

馮糖讪讪一笑，抱着書本退了回去：“行吧行吧，你們問吧。”

坐在座位上無聊地翻書看作業本，一點也看不進去，只想跟周江水說話，聽着他悅耳動聽的聲音，一整天就滿足了……唉，她可真是容易滿足呀。

馮糖傻笑着手撐腦袋，一眨不眨盯着前面問問題的于桐桐，等到她半懂似懂地回了座位後，忙身欣喜地拿着作業本上去。

“江水江水！快幫我看看這道題，我剛剛在後邊想了好久呢，一點頭緒也沒有。”

馮糖興奮過頭了，直接喊他江水，周圍幾人聽到她的稱呼後整個人直接看傻了眼，馮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這道題，你快幫我看看。”

她直接把凳子搬到周江水旁邊坐下，周江水的同桌也是小組成員，一個文靜的女生，也是他們小組的副組長。

副組長是組長選出來的，班主任說小組長要輔導五個同學，任務艱巨有些費時間，所以每個組又選出基礎比較好的同學當副組長，且為了不打擾到組長學習，除了下課外，只有自習課能找組長請教問題，其他時候人家自己也需要留出時間看書複習。

因此，馮糖格外珍惜與周江水每個自習課上的互動，不過似乎自己找周江水的次數太多，在組裏引起了“公憤”，為了不被罵，馮糖只能壓縮與周江水的相處時間。

但！馮糖的成績實在太差，一個問題周江水起碼得教兩遍才懂。

好在周江水這人脾氣好，不然估計得對她不耐煩，馮糖如是想着。

不過這想法若是被小組其他人聽到，指不定得吐槽她。

周江水這性格也叫有耐心？為啥他們問個問題不能超過一道，美名其曰給每個人機會，為啥你馮糖去問就可以兩道？！

不過這一點馮糖倒是沒發現，因為每次問完後她都會乖乖回去把周江水講過的題目繼續複習一遍，總不能讓人家白講不是？

她馮糖雖然成績不咋好，學習态度可是很端正的！尤其不能辜負咱周江水小組長的教誨！

因此，從來不主動學習的馮糖，在期末期間總能看見她獨自坐在座位上看書寫作業的情形，偶爾會用筆蓋戳戳前邊的周江水：“這道題我做不來，組長你教教我呗~”

周江水總會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教她，場面一度和諧到極致，兩個顏值極為養眼的人待在一塊兒，怎麽看怎麽覺得賞心悅目。

“‘喜歡’這種東西，就算把嘴捂住，它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每當馮糖向周江水請教問題，總愛兩手撐在桌板上，手心貼着下巴支棱着腦袋望着他，幹淨清澈的眼眸裏是點點碎光，落日餘晖下，那些毫不掩飾的愛意緩緩流淌，流進他的心底。

周江水一直都知道馮糖喜歡自己，但不知從何時起，他覺得自己對她，似乎也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

但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是期末考試後了。

考完試同學們興奮地收拾書桌準備回家，再次見面得是過年後了。

周江水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鈴聲一響，同學們迫不及待背着書包沖出教室門，唯有馮糖，依依不舍坐在椅子上盯着他整理書籍的背影失神。

等到他抱着書本準備走人時，馮糖邁着小碎步上前對他說了句。

“寒假我要去隔壁市外婆家，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啦！周江水！”

周江水抱着書本站立在座位旁，兩人對立而望，在看見馮糖眼底歡喜的笑容後，難得地有了一絲不自然的裂痕出現的他臉頰。

他匆匆忙忙走了，背影瞧着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馮糖撓撓頭沒在意，一蹦一跳背着書包回家了。

又是一個沒有周江水的二十天……

年後開學的第一天，即使寒假裏習慣了每天九十點才起床，馮糖居然早上五點就醒了過來，興奮地打開燈開始挑選起今天要穿的衣服。

第一天報道可以不用穿校服，也是在學校裏唯一能穿自己衣服的一天。

馮糖特意穿上了過年買的新棉襖，嫩黃色的長款棉襖加一條黑色打底褲，奶黃奶黃的模樣瞧着就可愛軟萌。

她的臉顯幼态，但氣質又偏向大方而不是軟妹風，這樣一搭，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經過一個寒假，同學們肉眼可見地圓潤了，馮糖為了能給周江水一個最好的狀态，過年那幾天看着滿桌子好吃的愣是沒多動筷子夾菜吃，昨天上秤一稱，居然還瘦了五兩！

可喜可賀！

所以，當馮糖穿着新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進入教室後，衆人羨慕的眼神朝她投去。

“馮糖你怎麽回事，居然沒變胖！”顧青青走過來捏她臉：“怎麽一點肉都沒長！背叛組織！”

氣死她了！

馮糖嬉皮笑臉地拍開她的手，無辜聳肩：“我就是這種吃不胖的人呀，羨慕也沒辦法~”

她歡喜地朝座位上走去，同桌曾科已經到了，但是前桌還沒來。

大概等了五分鐘，周江水姍姍來遲，第一個迎接他的就是馮糖。

見到欣喜的馮糖，周江水起先愣了愣，定定看着她良久，才将目光移走，徑直去了位置上坐好，掏出紙巾擦拭桌子而後收拾抽屜和書籍。

“好久沒見啦，周江水！”

“嗯。”意外地，這種寒暄他居然回複了，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嗯”，卻像在馮糖心裏重重敲了一鼓，振奮人心的一鼓！

她激動地說不出話，跑到第二排抱着張柯婕傻笑，她無奈推開她的腦袋：“過年吃傻了？”

馮糖笑得燦爛，重重點頭：“嗯！”

張柯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