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二十:你在害怕什麽?

第20章 章二十:你在害怕什麽?

是……

宋庭譽緊緊地盯着他的神色,妄圖從他的面容上抓出一點破綻,然而直到他的眼眶幹澀地發疼,對方還是帶着點歉意和無奈,沒有露出一點漏洞。

“邢遮盡,我與你自幼相處,你不是分不清大局的人。”他仍舊不死心。

“大局?”邢遮盡眉揚了些,微微歪頭,左耳的耳墜随着動作稍稍偏離晃動:“你說的大局是什麽?與你成婚麽?”

宋庭譽被那耳墜看花了眼,心口猛然一顫:“是兵權,是……”

“本王是與你自幼長大,可我們已經六年未見,衍安,人是會變的,而且,你真的了解過我麽?”,邢遮盡打斷了他的話,桃花眸深深望向他。

宋庭譽本已找出的端倪被他三言兩語蓋過,一時竟啞口無言。

對啊,他宋衍安,真的了解過邢恹之麽?

從當初的自以為是演變出的決裂,甚至到他墜崖的前一刻,他都從未想過,邢遮盡會心狠至此。

留藏于心底的情意,大抵早就是他單方面的收納,或許真相就是邢遮盡說的那麽簡單——英雄難過美人關。

“我确實……不夠了解你。”宋庭譽低下了頭,這副羸弱的病體上生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邢遮盡鋒芒的攻勢陡然凝了些,似乎對他這副模樣心軟了一些,桃花眼微微眯起,繼而重新恢複了溫和。

他輕輕擡手,摸上了宋庭譽的頭,後者身形一晃,倏而退後了一寸,可還是晚了些,頭發已輕輕蹭過了邢遮盡的手掌,柔軟輕和,與這個倔強的人完全不同。

“你不必沮喪,畢竟我們的身份有名無實,合作關系,無需了解這些微不足道的問題。”邢遮盡溫聲安撫,自然地收回手拇指和食指蹭了蹭,好像還在回味那份觸感。

“既然你想說的都已說罷,那就輪到本王問了——”只是很快,他話鋒一轉,聲音又陡然沉下,眸光淩厲了一些:“——你身上的寒毒,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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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足道……在邢遮盡心裏,他們的大婚,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放不下卻佯裝不在意的,原來只有他自己啊。

宋庭譽感受到他侵略性的探究目光,蹙眉不适地別過頭,強迫自己繞過了他的前話,注意到他的疑問上。

該來的還是沒有逃過……

某種意義上來說,邢遮盡在成婚之日去了花樓,對于身上的寒毒是好處。

宋庭譽在毒發時痛苦不堪時,一個人熄燈在婚房,他人看見也只會以為是他悲傷失意,只要他忍住呻吟聲,便可以無人知曉地度過這次毒期。

然而很不湊巧的是,原以為會徹夜不歸的人,偏偏在毒發最激烈的時候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那他身上的毒,便怎麽也瞞不住了。

“我出征的第二年,過瑕上河的時候,中了燊郦兵的埋伏,他們把我錯當成了将軍親信,弄了我許多傷,後來發現我不開口,索性喂了這無解的寒毒。”宋庭譽平靜地說,好像在陳述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一般。

“無解?”手臂卻猛地被人抓住,邢遮盡倏而湊近了他一些。

宋庭譽看着那只手蹙起了眉,擡頭帶疑地望去。

邢遮盡便在下一刻松了手,眼皮垂了一些,別過頭掩唇輕咳。

“……你怎麽就确認無解了?”他佯裝無意說道。

宋庭譽探究性的目光仍落在他的身上:“因為制這毒的人在幾年前就已暴斃身亡……世上只有他一人知曉解藥,他死之後,與寒毒唯一有關的人也消失了。”

中毒的這四年來,他的毒發頻率日漸變高,現在已經到了一個月一發的程度。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邢遮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放在床沿上的手收緊,骨骼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有多久?”幾息後,他沉着嗓空頭發問。

宋庭譽還能活多久?

被提問到的人有些想笑,揚了揚眉:“不知道,兩年?一年?……随意了,反正我也沒什麽牽挂。”

臉上的蒼白襯得笑意格外凄厲,偏生語調輕松。

邢遮盡聽到那句“沒有牽挂時”,心猛然沉了一刻,不覺間已然正回臉,與他對視。

宋庭譽在這幾年裏消瘦了很多,皮膚沒有因為沙場硝煙而曬黑,依舊白皙如玉,端正俊美的五官仿若流水般平滑精致,那雙丹鳳眼細細觀賞時,在淩厲的表象後,依稀可以窺出骨裏的柔和善意。

邢遮盡忽然伸手,指尖點上了宋庭譽的右眼,他的右眼下方中央位置,藏着一個小小的痣,與瓷白面容相映,倘若潺潺清泉上的一粒黑曜石。

大塍的裕王殿下偏生就長了一雙桃花眸子,認真看人時深情又迷離,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人陷進去一樣。

尋常人與他對視,自會失神亂陣腳,更不用說是對他早含情意的宋庭譽了。

因而宋庭譽這次的反應慢了一些,再回過神想要躲避時,後背卻忽然攬上了一股力道,熟悉的烏木沉香撲面而來,邢遮盡竟是毫無征兆地把他抱住了。

“你——”

“你不會死。”驚詫的話被打斷,邢遮盡出言,沉穩又堅定。

宋庭譽啞了喉嚨,耳邊灼熱的氣息好像要把他燙傷。

“這不是你說了算……再者,我若毒發身亡,您不該感到高興嗎?”他很快扯回了神志,嘲弄道。

邢遮盡又在搞什麽?不是讨厭他羞辱他嗎?現在又抱着自己幹嘛?

抵住後背的力道沒有松懈,這感覺好像回到了昨夜,讓他确信,那不是一場荒唐的幻夢。

“宋庭譽,孤王不會讓你死。”背後看不見的視野裏,邢遮盡低啞着聲音,如同剛從深淵當中攀爬上來,帶着濃重的煙霧。

他在微微戰栗。

“你在害怕嗎?”宋庭譽忽然出聲。

廣袖下顫抖的指尖一晃,邢遮盡的身體僵了一些。

宋庭譽便把這一僵持敏銳地抓住。

往事一一拂過眼前,冷靜下來,重重疑點便貫徹了腦海間。

邢遮盡不對勁,他……

宋庭譽在邢遮盡妄圖抽身的剎那猛地拽了一把,半起身的人便重新跌落到自己面前。

“你在害怕什麽?”宋庭譽眼底是深沉的探究。

“裕王殿下……你在、害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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