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章七十五:在情敵面前裝模作樣的小醜(二更)
第75章 章七十五:在情敵面前裝模作樣的小醜(二更)
作畫題字忽然被轟出門外,雁兒直待悻悻退場之後,還沒有理清前因後果。
她是浮妄樓撿回來的姑娘,因為年紀小,賣藝不賣身,平日裏幾乎沒有願意點她的客人。這廂被邢遮盡趕了回來,周遭的姐姐們都搶好了貴人,她只得去幫着端端水送送茶。
一切都忙活得差不多的時候,眼皮垂下,就又看見了那作到一半的畫卷,想起先前邢遮盡句句要求下想要見的人,腦海中不由想起一個少年的身影。
浮妄樓再如何金貴,名滿京城,到底也是煙花之所。早些年的時候,樓裏是沒有詩詞歌賦這樣的情致的,雁兒是孤兒,自然也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
之所以展現出字畫的技能,還是在幾年之前,一名小乞丐看出了她的天資。
小乞丐瘦瘦巴巴,可憐的不像話,雁兒發了善心,便将人帶了回去,從此以後,幕後端茶遞水的人便多了一個。
偶然機會下,她才發現對方吟詩作畫,樣樣精通。
這本事件值得高興的事,出乎意料的,對方卻并不想讓他人知曉,如此之後,這便成了雁兒與他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先前一再拒絕邢遮盡的要求,便也是因為這一點。
雁兒這般想着,便下意識地朝着花魁住處走去——那小乞丐在不久前,被花魁娘子相上,成了對方的侍從,現下常住花魁所邊,雁兒因為和他隔的住處遠,已有些時候沒有和他見面。
“雁兒姑娘,這是要去哪?”
略帶熟悉的聲音旋即而來,腳下的步子忽而一頓,雁兒只聽了一道,便忍不住秀眉微蹙,打了個彎。
“公子?……您怎麽出來了?”她的聲音微微凝噎。
面前,邢遮盡一身黑金錦袍已經換下,頭發還半帶濕漉,領口微微敞開,裸露出脖頸。
雁兒只瞧了他一眼,便精準地看見他脖頸處的咬痕,那咬痕似乎是不久前剛剛烙刻下,隐隐發着紅,牙印有些不穩,大抵是極致的顫抖下失控而出。
她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驟然撥雲見霧,好像忽然之間,意識到了邢遮盡為何如此迫切地趕她走。
常聽小乞丐說:男人們做那事時,大多都是突發興起,就跟猛獸看見獵物一般……
先前邢遮盡摟着宋庭譽,突然厲聲趕她的場景歷歷在目,她的臉立刻被自己的秒懂羞得通紅,縮了縮脖子,頗有些雛鳥方經世事的模樣。
邢遮盡一眼便看出來對方所想,暗自勾了勾唇,又覺得這姑娘有些單純地過分了……
都說狼窩裏生不出兔子,浮妄樓這樣重的渾水,雁兒又是怎樣混進去的?還是說,她本身就是一匹狼?
邢遮盡想着,裝模作樣地拉了拉衣領,将故意露出的牙印遮了回去。
“出來透透氣……順帶和姑娘道一聲歉,方才事出從急,我家那位着急了些,姑娘不會同我們計較吧?”
浮妄樓二樓的一間房屋內,熟睡的宋庭譽似乎是夢見什麽,微微蹙了蹙眉,随後抓住床褥,悶悶打了個噴嚏。
雁兒被他笑的臉紅,縱使在這樓中多時,聽見葷話還是忍不住垂下頭。
“自、自然不會……”
“……那就好。”邢遮盡得言,桃花眼微微眯起,将她周身打量一遍,轉而又問:“想來你我二次相見也是緣分,我看姑娘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裏?”
雁兒心下一驚,下意識擡起頭,反應到眼底的慌亂後,又趕緊垂了下去。
“我就是随便走走。”
這一幕卻已完好無缺地落進了邢遮盡的眼中。
“啊……”他伸出手,抵了抵下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語氣詞,“那姑娘先前答應請人題的字,還算不算數了?”
“公子——真的不行。”
雁兒腦袋嗡的一聲響,低着聲音,能感覺到邢遮盡深黑色的瞳孔落到自己的臉上,掩在袖下的手抓了又抓,飛快地要想出對策。
不知為何,雁兒總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從剛開始的出現,就透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面上的那張褐紅面具,神秘又危險,好像在掩飾着什麽事物一般。
戴面具前來浮妄樓,邢遮盡并不是個例。甚至說,每日入樓的客官中,有許多都不願袒露自己的面容——
煙花之地的逍遙已經成了權貴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但還是有很多人害怕一朝敗露,讓苦心經營的形象毀于一旦。
邢遮盡進樓時,雁兒和歲濃便下意識地将他規劃于這樣的人裏面,但相處稍微久了,不免覺得有哪裏怪異……
只是這份怪異還沒有來得及延伸,邢遮盡就将它打回了土壤裏。
“好罷——既然雁兒姑娘一再推脫,那我便也不好強人所難……小生這便離開,不打擾姑娘做事了。”
沉思被打斷,邢遮盡面露遺憾,說這句話後,竟真的轉身離了開。
這突然而來的轉變就如同在客房中一般無二,讓雁兒傻傻地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
……就這麽,走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只是确定了幾處,發現邢遮盡真的不見了蹤影,如蒙大赦的心情便浮上了心頭。
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卻也不敢再向着花魁處所走去,轉身走向了別處。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邢遮盡從轉角慢慢走出,方才帶笑的桃花眼裏已恢複漠然,眼皮輕輕撩起,不鹹不淡地看了一眼千饒所住的方向,繼而擡腿走去。
人在千饒那邊……?
他的心裏緩緩打出一個疑惑,腳下生風,無聲無息,不覺間已穿過嘈雜,踏進花魁之地。
周身的場景驟然變化,花魁姑娘喜靜,跟随在她身邊的侍從們便比一般的大娘子們少很多。
邢遮盡一路過去,輕易避開了人,行至花魁娘子所在的屋中時,稍稍一頓。
薛界被人牽引着入房的情景猶在眼前,即便是查尋線索,為人之德還是稍稍占了上風。
就在他打算轉頭去往別處時,低低的嗚咽聲卻傳了過來,邢遮盡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意料之外,房間裏的窗戶卻是打開的,預想裏二人糾纏的情景也沒有上演,反倒是千饒一人,按着肩膀,淚眼婆娑地抽噎。
薛界哪去了?
“娘子,您早該聽奴婢說,不應相信那髒貨的讒言才對……您看看,學了那《明妃曲》,卻落的這樣的田地……”
榻邊,一個奴婢樣式的女子憤憤說道。
千饒倚靠在床上,哭得肝腸寸斷,聞言好似聽到了什麽刺激,竟拿起茶碗,用力地砸到了地上。
……《明妃曲》?
屋外,邢遮盡的眼神慢慢變得晦暗。
他博學多才,對樂章稍有了解,其實先前在大堂上,聽到那首曲子時,便也稍稍意外。
能夠為花魁所選表演而來的歌曲,應當受衆廣大,傳播久遠才對,可這首《明妃曲》的旋律,身為大塍裕王的他,卻從未再以往聽到過。
原來這首橫空之曲,是他人所授麽?
……那這個“他人”,又會是誰?
他低垂下眼皮,幾乎是瞬間,将雁兒所會的字畫與之相連。
屋內的鬧聲還在繼續,邢遮盡側耳,想要繼續聽些什麽,遠處卻忽而傳來幾道聲響,他立時凝神屏氣,撤離到了一處隐秘角落,掀起眼皮向着聲源看過去。
轉角處,慢慢清晰出兩道輪廓,一名男子長身窄腰,背上背着一人,似乎剛從哪處泉水中爬上來,走過的每一處地面,都沾染上了水漬。
邢遮盡半掀的眼皮睜大了一些。
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薛界。
薛界背着人,面容嚴肅,瞳孔微紅,似乎方經歷了什麽讓他情緒失控的事般,避着行人,走的步履很快。
邢遮盡在對方即将靠近自己的一瞬間伸手,将人拉到了這處角落中。
屬于武将特有的肌肉記憶上來,薛界幾乎是立刻伸手,要掃向邢遮盡的手臂,卻被對方低聲喝止住。
“……裕王殿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嚴肅起來,“您怎會在這,将軍呢?”
邢遮盡的目光原本集中在他背後的人上,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忍不住皺了皺眉,很快便将手狀似無意地拉下衣領。
脖頸處、宋庭譽被作弄到承受不住時咬上的傷痕旋即袒露而出。
“……您為何不說話,可是将軍出了什麽事?”意料之外,薛界平日裏如敏銳的人,今日卻不知怎麽了,竟将他如此明顯的暗示忽略,再次啞聲詢問。
某一瞬間裏,若不是邢遮盡看着他不似作假的關切,他真的以為對方是在裝瘋賣傻,故意為之。
“咳。”他掩上唇,悶悶咳了一聲,視線也偏了偏,真正将話直白說出來時,耳根還是忍不住稍稍發熱。
“他……累了,在睡覺。”
如果說,先前的暗示還不夠明顯,那麽在這煙花之地,如此所言,已然公開的明示,邢遮盡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對方還沒有理解出他的意思。
可他又一次完完全全地敗下了陣。
薛界早在方才被雲罕的一番話打亂思緒,腦海經受過藥物的強制,一直混沌一團,此刻臉上或多或少泛着幾分憔悴,再加上一個人在邊疆良久,天天面對八尺糙漢,連根姑娘的頭發絲都沒有遇到過,因而在對方的隐晦的說法下,半分沒有開竅。
“累了?”他眉間川壑更深,嗓音低啞深沉:“将軍向來堅忍,沒到萬難之情,絕不會安然睡下……殿下,他究竟怎麽了,請您莫要再與我相瞞。”
邢·想在“情敵”裝模作樣又純情地一批·遮·臉漲的通紅·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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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