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露餡（下）

第三十七章 露餡（下）

事情解決的不算糟糕，但也不算順利。老爹很激動地跑到周老師的辦公室跟想要跟她解釋，但是被一同前來的蘇白淡打斷了。他以老爹身體不好為由，替老爹回答了周老師的一些問題，他告訴周老師其實言默是老爹的外孫女，父親早亡，母親從來都不盡有母親的責任，但是老爹一直是開酒吧的，言默難免會進出酒吧。周老師思量了下，回憶起左言默确實在每次家長會的時候都會給自己的家長請假，她也沒聽以前的班主任說見過言默的家長。現在看來，這個孩子的身世實在怪可憐的，難怪性子那麽冷淡了。

這麽一想，周老師的态度很快緩和了下來，她勸老爹和蘇白淡為了年輕女孩的身心發展還是不要讓她經常出入酒吧這種公衆場所，最好給她租個獨立的房子住，有助于她好好學習。老爹自然急急地點頭稱是，一邊不太雅觀地擦着不知是急還是慌出來的汗。言默站在一邊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待到周老師把她叫到跟前她才擡起頭看着這個和藹的老師。

“老師錯怪你了，是老師不對。如果你早點跟老師說你有這方面的困難，老師會幫你的。我看得出你的底子其實不錯，可是為什麽你每次考試都不夠理想，老師一直不明白。我希望你以後把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下半年就是高三的學生了，眨眼間就要高考了，所以，要好好把握這個關鍵時刻，知道了嗎？”

從來沒有一個老師會用這麽溫柔又體貼的聲音對言默說着鼓勵她的話，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滿了信任和憐惜，如果換作是“老妖”的話，打死他都不可能會對她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都說一生能遇到一個好老師，那麽絕對能使你終身受益，言默輕輕點了點頭，對周老師笑了笑，清晰地說：“我會的，謝謝老師。”

從周老師辦公室出來後，已經放學了。言默回教室收拾好東西便和老爹、白淡哥慢慢走出校園。老爹一路上感慨萬千，一直責怪自己不好，堅決要立刻馬上租房子給言默，讓她有一個最好的環境學習生活。言默淡淡地笑着道：“老爹，你剛出院，這種事就別忙活了，我自己能解決。”

“是啊，交給我好了，我一定幫丫頭找一間最舒服的房子住。”白淡寵溺地揉了揉言默的頭發，信誓旦旦地對老爹說。

“唉，人老了，身體受不住了，以前我還能和小夥子一起打籃球呢。現在只能乖乖聽醫生話了。”

言默和白淡哥相視一笑，攙着老爹走向白淡哥的車，忽然她看到不遠處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兒，修長的身材在路燈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言默快速思量了下，随後對正在開車門的白淡哥和一旁的老爹說：“我有點事，呆會自己回去吧。”

蘇白淡略一皺眉道：“有什麽要緊事嗎？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家晚上不方便。”

言默堅持地搖了搖頭，不多作解釋，然後跟老爹道了個別就走了。老爹笑眯眯地看着言默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蘇白淡不怎麽好看的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女孩子大了，心思總是很難猜的。”

蘇白淡的眉皺得更緊了，薄唇中吐出的話如同這空氣裏的冰霜：“和他走得太近，言默會受傷的。”

“哦？”老爹一驚。

蘇白淡目光依舊停留在那逐漸模糊的纖細身影上：“這次，我查出來了，言默的身世。”

早春的夜裏，冰涼依舊。

言默走到南宮原跟前，并沒有看他，只是停下腳步，轉了個身和他并排站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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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南宮原有些局促地打量了下她不回答也沒有表情的面龐，斟酌了下想問問她那個蘇白淡到底是她什麽人，可想想還是把這話吞回肚子裏去了，然後他把打了不知幾十遍的腹稿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你想罵我，打我，怎麽我都行。二，關于今天的事我會繼續查的，直到查出是誰告密的。三，……我想說，已經快高三了，做回自己吧，言默。”

言默沉默了許久，大大的蛤蟆鏡滑落了些許，她也沒去動它，月明星稀，路燈下她的身影顯得如此落寞，一直以來她都是形單影只的，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影子旁邊會出現另一條長長的影子，始終和她的保持着合适的距離，不會過分親近，也不會顯得疏離，但只要她一轉身時，就能看見一個帥氣卻隐着羞澀的笑容。

“站在這不冷嗎？”言默淡淡掃了眼南宮原，“走吧。”

南宮原原本迅速黯淡下去的眸子一瞬間光亮了起來，垂落下來的黑玉般的劉海襯得他一張純淨俊秀的臉光彩照人，青春洋溢的臉上找回了屬于他獨有的笑容：“感覺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了，數數看我們有快兩個月沒講話了呢。”

言默總是覺得有時候他像是一個黑騎士，有些魯莽有很俠膽地替她出頭，到頭來卻膽戰心驚地看她臉色，有時候他又想是一個王子，優雅紳士地靜靜等候她走到他面前，不論她是什麽表情，他永遠送給她最好的微笑，而更多的時候，他就像天使，帶着不會熄滅的光環，把她身邊的黑暗驅散，身上散發着幸福的味道。

“我想，考大學。”

言默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清透的聲音不帶絲毫猶豫，她沉靜得太久了，總是躲在黑暗的角落獨自生活，像是一只害怕陽光的吸血鬼，害怕一碰觸那金色的光束就會灰飛煙滅。

然而，也許生活可以別有洞天，就算是左言默，也可以擁有些什麽。

只是一旁許久沒說話的南宮原似乎有些困擾的樣子，他開口道：“言默，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

言默不解，回頭看他。

“你應該考全國最好的大學。”他展顏對她一笑，忽地言默覺得四周的燈光都随之亮了起來，他那雙總是明亮的眼睛細細看着她，溫存而率真，不夾一絲雜質，“然後，我也要考全國最好的大學。”

言默輕輕閉了閉眼睛，連日來第一次覺得心情輕松得可以在涼薄的風中飛翔。

期中考試來臨的時候已是春暖花開，時間在花香鳥語中似乎輪轉得特別快，還是因為心境開闊了，每一天的空氣在溫暖濕意中變得尤為宜人，言默放眼籃球場上那群矯健的身影，嘴角邊有一抹不可察覺的微笑，令她整張臉都柔和了下來。

剛好是活動課，這種課其實大多是被老師占來講習題的，不過今天特殊，老師們臨時有會，所以就讓大家“自修”，一開始教室裏面大多數同學還在那兒做着作業，可是過不了十分鐘，有些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了，反正課表寫着是活動課，他們出去偶爾放松一下，應該沒什麽要緊的吧？于是，幾個膽大的人先行出去，後來其他同學看看沒什麽問題發生，也都紛紛興致勃勃地扔下煩人的作業沖出教室了。

“言默，我們也出去随便逛逛吧，呆在教室好無聊哦。”

言默正好在解最後一道數學題，聽聞小雅這麽說，安靜地放下筆，點了點頭。然後，他們就坐在籃球場遠處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嘴裏嚼着小賣部買來的零食，難得悠閑地看着不遠處被女生圍堵的籃球場上男生們精彩的投籃。南宮原首當其沖地射入一個三分球，球場上爆發出一陣驚呼。他被隊友摟過脖子揉亂了頭發，嘴角帶着柔和的笑容，像是蘊着淡金色，他的笑容和他身後日漸西落的夕陽散發出來金黃色的唯美出奇地相應。

“文科就是好，背背歷史課本就好了，唉，我真是要被逼瘋了，這麽多題，這麽多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嫣然憤憤地從言默的手中搶過一包薯片，狠狠地撈出幾片送進嘴裏。

言默淡淡地問道：“那你怎麽有閑心出來跟我們一起無聊？”

“唉，”嫣然痛苦不堪地搖搖腦袋，兩只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顯得腫腫的，“煩死了，不想做了，先休息會。”停頓片刻，她忽然看向言默嚴肅道，“言默，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嗯？”

“你現在給人的感覺，柔和好多哦。”不像當初那般冰冷得據人于千裏之外，也不像以前那樣惜字如金，刻意讓別人遺忘自己，現在的言默偶爾身上散發出來柔柔的感覺真的很讓人舒服。

“是啊，這個學期特別明顯呢。”雖然還是一樣的安靜，但是坐在她身邊的小雅還是明顯感覺到她的那份安靜和以往已是不大相同了。

言默故意疑惑地歪斜着腦袋反問道：“是嗎？”也許吧，她倒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比之以往要平和很多，那種很絕望、很灰暗的情緒已經慢慢變淡了。

“我聽說你這次考試進了全班前十是不是？”當初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把眼珠給瞪出來，“真有你的。”不過，嫣然很是為言默高興。

“謝謝……”

一陣陰影掠過眼前，言默平淡的臉上波瀾不驚，回視那雙非常不善的眼眸，太過露骨的厭惡和鄙視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傳出來，游之音正和兩個女生從她們面前經過。看到言默的時候，像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狠狠地剜了她一下，随後就帶着黑着臉地走開了。

“啧啧，看她那副樣子，我覺得她越來越難看了。”嫣然不屑地指指游之音的後背，“活該被人甩。”

言默了然，前些日子南宮原怒氣沖天地把游之音質問了一遍的場景現在已經有很多版本在校內流傳了，雖然大家都沒打探到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是很明顯第一校草不喜歡甚至讨厭第一校花已然成了事實。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是像言默這般聰明敏感的女生自然明了這其中的原委，南宮原以為是游之音把她的事向老師打了小報告，可是，事實上是別的老師無意中看到言默穿着校服從酒吧出來，懷有疑心後便告訴了周老師。南宮原錯怪了游之音，卻無意道歉，依舊我行我素，冷冷地對待游之音。看來游之音在南宮原那兒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一定很恨自己，不過……言默喝了一口礦泉水，眯上眼睛想，她一點都不在乎游之音怎麽看她。

放學的時候，周老師回班上匆忙告訴大家會考的一些安排還有運動會的一些情況，以及家長會的事宜。待到放學的時候，已經比以往晚了近半個小時。

言默和小雅走到校門口，突然小雅停住腳步，言默不解地回過頭，看到她一臉令人不明所以地暧昧笑容：“我忽然想起來要去超市幫我媽買樣東西，今天跟你就不能同路了，不好意思啊。”說完，未等言默答應，她就先一步小跑出校門，朝和她們平日裏回家的相反方向跑去。

言默一開始還有些搞不清狀況，不過，當她看到校門口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姿時，什麽都明白了。

小雅也變得越來越古靈精怪了。

南宮原塞着耳機，百無聊賴地靠着校門，雙手随意地插着褲袋，可能是剛打完球的緣故，額發有些亂，不過很有型，他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有些慵懶地注視着一個個從他面前經過的人，其實卻是沒有注意到任何人，只是在尋覓一個人的身影。

言默抓着書包帶的手沒來由地緊了緊，不禁低下頭吸了兩口氣，再次擡起頭時，看到他已經發現她了。然後，和往常一樣，給了她一個獨一無二的完美微笑。

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