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染血
第53章 染血
正中左肩。
對方哀嚎着墜落下來,他撲在地上抽搐翻滾,手中細長的鋼管沒能揮舞起來,同樣滾落在地。
那人滾了兩圈,用雙腿發力重新撐起身體,連武器都來不及撿走,艱難地撞入草叢之中,跌跌撞撞地消失于黑暗。
羅衡并沒有開槍再補,畢竟他的目标并不是為了殺死對方,而是找出張濤的下落。
猛獸會用尿液圈定自己的地盤,人類也沒有什麽差別,發明不同的詞彙來圈定大大小小的地盤,羅衡不認為末世之後也會例外。
張濤極有可能就是被對方綁走。
草叢裏掩藏着牆體上的一道裂縫,從漆黑的裂縫進入就是房屋的內部,是這棟大樓被樹木活生生地撕開之後出現的通道。
牆壁上的漆料已經完全脫落,磚的顏色甚至看起來都不太清晰,月光滲透不進來,四周寂靜無聲,只是黑,偶爾才能在遠處看到一點光。
羅衡戴上夜視儀觀察附近的情況,地板不知道是泡了水還是時間問題,鼓脹得格外嚴重,變形的姑且不提,有幾截地板甚至已經出現不易察覺的裂痕,一踩就斷,成為黑暗之中的陷阱。
如果沒工具輔助,貿然進入這座屋子,羅衡難免要吃點苦頭,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謹慎地跟随着襲擊者留下的痕跡往前走。
從縫隙是進入到一條走廊之中,如果只是一座洋房其實并不算太大,可因為坍塌的緣故,附近的幾個房間都鏈接在一起,讓這條路走起來格外漫長艱難。
有面牆上倒是還殘留着之前的牆紙,借着玻璃窗外投進來的光勉強可以看出是黑紅兩色的,有很大一部分已經生出黴菌,剝離脫落,像是衰亡的巨大葉片,有氣無力地垂在半空裏。
沒有門,卻有很多落石,還有一張被落石死死壓住的長桌,桌子是木頭打造的,漆也早已磨損,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桌子撐住斷石,留出了一個通行的小道。
羅衡躬下身,扶着桌邊想了想,還是勉強爬了進去,他看見地面上殘留着血,很新鮮,才剛留下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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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是襲擊者的,不是張濤的。
從桌子下出來後,就很快來到一個新房間裏,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被撬下來或者搬走了,加上空間被碎石跟叢生的植物占據,也很難分辨原本的用途。
唯一能辨認的有一面牆應該被改成了落地窗,四周散落着滿地玻璃渣,不少植物就是從這兒入侵進屋子的,由于植物太過密集,牢牢封鎖住正面牆,形成一張新的樹牆,明晃晃打着不可通行四個字。
這裏也許曾經是某個人的家,承載着某些美好的夢想或是未來,可現在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時候羅衡忽然聽見樓上傳來凄厲的慘叫聲,還有一些含糊的讓人難以分辨的語言,像是兩個帶着濃重口音的人在努力用普通話交流。
在二樓。
羅衡對這兒并不熟悉,他不知道哪兒可以藏身,哪裏可以攀爬,哪裏又是通道,他只能按照自己看到的道路行動。
他再度觀察這個房間,這兒沒有樓梯,可是能看到二樓的欄杆,二樓的木板大概是由于懸空的緣故,被砸塌不少,斷裂的情況遠比一樓更嚴重,有幾塊看起來簡直像刑具,等着把攀爬的人挂成烤串。
羅衡找到一個較高的石堆爬上去,他不打算找樓梯了。
如果是原本完好的屋子當然不可能這麽做,不過這會兒石堆跟斷裂開來的二樓地板幫了不少忙,他先爬到石頭上,再抓着欄杆往上翻就容易多了。
有必要為張濤做到這種程度嗎?
抓欄杆時險些滑了一腳的羅衡情不自禁地想,石堆不是樓梯,當然沒那麽安穩,如果是二十歲的他估計站在石頭上就已經開始打晃了。
算了,來都來了。
羅衡抓着欄杆翻身往上,總算落進二樓裏,因為被樹分開的緣故,整個二樓都是歪斜的,他勉強站穩身體,跌跌撞撞地往下滑,盡頭正對着一扇被半邊磚牆跟半邊幽深漆黑的通道占據的門框。
這兒本該有一扇門的,不過大概是被誰拆走了,羅衡急忙側過身,撲進那半邊通道之中,聞到空氣裏飄散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
這讓羅衡忍不住揉按着鼻梁,緩解難以言說的煩躁感,好在路總算平坦下來了,沒有那麽斜。
他走了幾步,地上的垃圾逐漸多起來,縫隙裏有一些很小的骨頭,看上去應該是老鼠的,看來的确有人在附近活動。
接下來又路過一個房門完好的房間,門半掩着,門面上還有一排掉漆的挂鈎,呈現出鏽紅色,附近有開裂的痕跡,大概是有人曾經試圖把它拆下來,可礙于工具不足最終放棄了。
一直飄散在空氣裏的臭味就是從這裏猛烈地散發出來的,那種臭味是混合起來的,很像排洩物又像東西在腐爛。
羅衡用手捂住口鼻,胳膊輕輕推開門,更濃郁的惡臭撲鼻而來,幾乎熏得他暈過去。
他好半晌才想起來打開手電觀察。
洗臉盆上的水龍頭早就沒了,整個洗漱臺都開裂了,底下的櫃子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張虛張聲勢的臺架。
本來該是鏡子的地方空空蕩蕩,兩側的燈座都被旋掉了照明燈泡,而馬桶跟浴缸則幾乎滿溢出排洩物,污水在黑白兩色的地磚上肆意流淌。
羅衡迅速而輕柔地帶上門,沒發出半點響聲。
他已經知道這是衛生間而不是別的什麽通道了,而且這裏的新主人顯然将這個房間使用得非常……到位。
越往前走,肮髒的窗簾布、幾個破掉的睡袋、已經發硬的毛毯、打了不少孔洞的腰帶,不成對的鞋子……
這些雜亂的東西零零散散地往前鋪展而去,有些地方則有燒盡的灰燼痕跡,越是往前,有人生活的痕跡就越明顯,甚至還出現不少木板跟木頭,還有一輛蓋着布的手推車,車輪都已經斷裂了。
手推車裏是一些已經破損的鍋碗瓢盆,看上去完全無法使用了。還有一個不算太大的箱子,裏面除了幾件相當廉價的塑料玩具,還有一具嬰兒的屍骸。
羅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會有這樣的東西,因此他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沉默地将盒子重新蓋攏,繼續前進。
人的聲音本已遠離消散,可等羅衡繞了幾條通道,查看了兩三個房間之後,又再度清晰起來。
這次除了慘叫聲之外,還有張濤的聲音,他似乎正在從殺人狂手裏竭力争取自己生存的機會,不成調的聲音壓抑着哭腔,拼命重複着:“這是子彈,是子——彈——,需要取出來,我可以,我能幫忙!求求你放過我。”
羅衡幾乎都能聽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張濤壓抑着聲音,不斷地重複着這幾句話,過了一會兒,他猛然咳嗽起來,夾雜着其他的怒吼聲。
是三個嗎?
羅衡靜靜等待着,他分辨着裏面的聲音,傾聽動靜,檢查着自己的槍,又顯出一種卓然的冷酷,仿佛對裏面傳出的一切信息無動于衷。
裏頭傳來更含混的聲音,并不是嚎叫,也不是獸吼,是人類的語言,帶着濃重的口音,分辨不清。
證實裏面的确是人類,而并非其他更糟糕的生物。
這一點都不鼓舞人心,也沒讓人覺得欣慰。
黑夜已經降臨多時,羅衡放緩腳步,其實不太容易,畢竟這座樓房已經慘遭過一次大自然的破壞,還有歲月的摧殘,他只是盡可能不想引起對方的警覺。
三個人,有一個女人。
要是裏面有一個無法行動,那就還剩一男一女兩個戰鬥力。
羅衡看見房間裏的火光,這棟房子沒有電,除了生火沒有別的照明用途,他聽見女人在大喊大叫,似乎怒吼着什麽,中間摻雜着張濤壓抑不住的哭聲,他聽起來似乎就要抽不過氣來了。
還沒等羅衡拉開門,就聽見房間內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門底下的光影在迅速變化,顯然有人站起身來往這邊走。
羅衡退開兩步,門打開了。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槍□□出火花,一枚子彈脫離控制,精準無誤地穿透開門者的眉心,連血都沒有流太多,一擊斃命。
甚至沒什麽血從大腦那個小孔裏往下流,開門人晃了晃,就在他即将倒下的這一刻,槍聲才真正響起。
對于更遙遠的地方也許難以聽清,可是這個房間裏的活物但凡長了耳朵,就該聽見這驚天動地的動靜了,因此羅衡并沒拖延,他越過屍體進入房間,在尖叫聲裏把兩顆子彈送入兩人的軀幹。
女人試圖掙紮,于是羅衡又在她的胸口跟頭上補了兩槍,之前已經中槍的倒黴蛋也沒落下。
等殺完三個人,羅衡掃視周圍,确定解除威脅後,終于轉頭看向地上的張濤。
他已經被脫得活像是只剛燙了皮的豬,白花花地躺在地上,雙眼猛然緊閉,試圖蜷縮,卻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只扭動的毛毛蟲,只顧着大喊:“別殺我!別殺我!”
“你看看我是誰。”羅衡輕啧一聲,摸出小刀挑斷張濤身上的繩子,“有傷到哪兒嗎?”
張濤終于不再掙紮,而是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後大哭起來,他顫巍巍地轉過頭,露出半邊染血的臉。
他的耳廓被割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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