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 翡翠镯子

第5章 05 翡翠镯子

第二天上午,周慕予親自來取婚戒。

兩枚戒指被妥善地放在一對首飾盒裏,盡管已經提前看過照片,周慕予打開盒子看到實物,還是沒忍住贊嘆一聲:“好漂亮。”

“這是這兩顆藍寶石的古柏林和SSEF雙證書,你收好。”沈知寒拿出幾本鑒定證書,交給周慕予說,“還有鑽石的GIA證書。有什麽問題随時聯系我。”

周慕予收起戒指和證書,笑道:“辛苦了大設計師。今天我來順便給你們送請柬,下月初八,請沈公子和段公子務必賞光。”

說着雙手遞上兩張紅色請柬,沈知寒接過看了一眼,動作一滞:“郁霜……先生?”

周慕予一派坦然:“見笑了。”

“不,沒有,只是沒想到……”

沈知寒在國外生活了六年,又是學藝術的,對這些事也算見慣不怪。讓他驚訝的是周慕予都快四十歲了,為人處事一向穩重,竟然會在這個年紀幹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

“不止你沒想到,我自己也沒想到。”周慕予笑笑,這次不是出于禮貌和客氣,而是有幾分真心的笑意,“人活一輩子,總要栽一回不是?”

沈知寒對此不是很能共情,但很佩服周慕予的勇氣:“不管怎麽說,祝你幸福。”

“多謝。婚禮記得來。”

“好。”

周慕予忙着籌辦婚禮,拿到戒指便離開了。沈知寒站在落地窗邊,目送着周慕予的車離開檀山公館,消失在蜿蜒的馬路盡頭。

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陽光明媚,天藍得透亮,像一塊純淨無瑕的淺藍色寶石。

沈知寒的風寒差不多好了,手上也沒有別的要緊事,懶洋洋地站在窗邊曬太陽。過了一會兒段珣從樓上下來,走到他身旁,問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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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沈知寒問。

“周末的預展布置好了,不去看看麽?”

在正式拍賣之前,為了讓藏家提前了解拍品,也為了給拍賣宣傳造勢,拍賣公司會在專門的展廳展出當場的拍品,稱為預展。大部分預展是公開免費的,也有一小部分只對拍賣公司的VIP客戶和已經獲得當場拍賣資格的藏家開放。

這次是一場普通拍賣,預展沒有門檻,等到周日開放展覽應該會有不少人來參觀。沈知寒不喜歡人多,每次想看什麽東西,都是段珣單獨帶他去看。

想到那只翡翠镯子,沈知寒垂眸沉思片刻,說:“那去看看吧。”

兩人一起到乾元,預展在一層的珠寶廊展出,一進去最顯眼的位置便是那只翡翠镯子。

玻璃展櫃裏立着一塊白色卡片,簡單介紹了镯子的名稱、産地和估價。評估和鑒定師給的估價在500-700萬之間,是一個比較保守的價格。

依照沈知寒的經驗,這只镯子最後的成交價不會低于750萬,一方面它值這個價,另一方面由于信息透明,撿漏的情況在當下的拍賣市場幾乎是見不到的,拍上頭了超出估價幾成甚至一倍兩倍倒是時有發生。

乾元的珠寶總監親自下來接待段珣和沈知寒,見沈知寒對那只镯子感興趣,主動将它拿出來給他看。

沈知寒掏出随身帶的小手燈,把镯子拿在手裏,打着轉從裏到外細細地看。

他的專業主要在鑽石和彩色寶石上,對翡翠的了解大多來自從小的耳濡目染,見多了自然成了半個行家。讓他像講紅藍寶石一樣一條條講翡翠的門道他是講不出來的,但他能用肉眼分辨出孰優孰劣。

眼前這只镯子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一只不可多得的尖貨,種水色地工樣樣皆優。

沈知寒試着戴了戴,透亮的顏色襯得他愈發膚如凝脂,美中不足的是他太瘦了點,不像記憶中母親戴起來那樣富貴圓潤。

“很好看。”段珣說。

“真的嗎。”沈知寒擡起手腕,他腕上除了這只镯子只有一根紅繩,一個價值千金,一個不要錢,放在一起倒是意外的和諧。

“顏色過渡很幹淨,這樣的品相不常見。”段珣說。

沈知寒點點頭:“是不錯。”

看夠了他把手腕遞出去,對負責這個展櫃的工作人員說:“麻煩幫我取一下,謝謝。”

“我們近期沒有別的翡翠手镯上拍,這應該是前後幾個月唯一一條。”工作人員說。

“全綠的也沒有麽?”

“沒有。”

沈知寒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唔。”

看完镯子又去看其他拍品,沈知寒皮膚白,無論是素淨還是繁複的珠寶,戴在他身上都很漂亮。

“這場拍賣雖然體量小,但拍品質量都很高,發布預告之後我們的咨詢電話一直沒有斷過。”乾元的珠寶總監說。

說話時沈知寒正在試戴一枚海瑞溫斯頓的鑽戒,戴中指有點緊,于是自然而然地套在了無名指上。

水滴形的鑽石用了經典的錦簇鑲嵌工藝,三點多克拉的主石加上周圍的一圈配鑽,做出了十幾克拉的效果。

“好閃。他家的切工真是厲害。”沈知寒對段珣說。

雖然只是随口一句閑聊,但一般來說不論沈知寒說什麽,段珣都會接他的話,這次卻沒有。

沈知寒疑惑地擡起頭,發現段珣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是在看戒指嗎……

“段珣?”沈知寒叫了一聲。

“嗯?”段珣回過神,擡起眼簾,“怎麽了?”

“沒事,你……”

沈知寒一眨不眨地看着段珣的眼睛,只見段珣臉上的表情明顯愣怔了一瞬,說:“哦……我昨晚有點沒睡好。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沈知寒搖搖頭,“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沒關系。”

預展還沒有正式開放,整個珠寶廊只有沈知寒和段珣兩個人外加幾個工作人員。

沈知寒差不多也看夠了,摘下戒指還給負責人,對段珣說:“不早了,要麽我們回去吧?”

段珣依舊心不在焉,點點頭說:“好。”

乾元的人都知道自家少東家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甩手掌櫃,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來公司一趟。今天好不容易露面,身旁還跟着一位眼生的大美人,無論是展廳的工作人員還是外面路過的員工,都忍不住悄悄向這邊張望。

很快“少掌櫃陪人看珠寶”的八卦就傳遍了全公司,有人猜沈知寒是新來的拍賣師或模特,還有人猜是某位收藏家的委托人,更有人猜是誰家尊貴的小少爺,猜來猜去一致認為,以段珣的性格來說,以上都不值得他親自出面。

就連陪同看展的珠寶總監也不清楚沈知寒的真實身份,說話時留着餘地,不敢問太多。把兩人送到門外,總監例行公事詢問段珣:“下周拍賣您來看嗎?”

“不一定。幫我留一個位置。”段珣回答。

“好的。”

天色還早,回去路上沈知寒想起還在醫院的小花,問段珣可不可以順路去看看貓。

段珣吩咐司機改道去醫院,頓了頓,問:“昨天那個人,有再聯系你嗎?”

“誰?”沈知寒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了段珣一會兒才想起,“賀霆嗎?沒有。”

段珣沉思片刻,說:“那只貓,你想養的話,我們可以和他商量。”

貓……

“還是不了。”沈知寒垂下眼簾,聲音淡淡的,“養了要負責,我怕照顧不好。”

段珣自然知道沈知寒顧慮什麽,得到回答,他便沒有再提收養的事,換了個話題問:“那晚上回家想吃什麽?”

沈知寒擡眼,神情放松了些:“你親自下廚嗎?”

“你不嫌棄我的話。”

“我當然不嫌棄你。”沈知寒笑笑,“如果你不是大老板,我會考慮雇你當我的廚師。”

段珣也微微一笑:“那是我的榮幸,公主殿下。”

說完這句,在沈知寒羞惱之前,段珣熟練地舉起雙手:“開玩笑的。”

每次想緩和氣氛或是想逗沈知寒開心,這招百試百靈。果然沈知寒臉上的低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真半假的愠惱:“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小時候明明讓叫的,怎麽大了不讓了?”

“小時候是小時候。”沈知寒的反駁顯得很沒有底氣,“現在不許。”

說着話到了寵物醫院,小花的精神比昨天好了點,雖然一條腿還打着石膏,但看得出是一只活潑好動的小貓,一直在自己的小屋裏走來走去。

沈知寒隔着玻璃逗了一會兒貓,問醫生:“它的腿可以完全恢複嗎?”

“當然可以。拆了石膏再過兩個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沈知寒彎下腰,曲起手指敲敲小花的玻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會好起來的小花。”

“喵——”

之後幾天,沈知寒每天都來看望小花。小動物的生命力果然很頑強,小花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體型也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瘦弱了。

某天碰到賀霆的助理,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認得出沈知寒,熱絡地上前打招呼,說賀霆原本想自己過來的,但是這幾天拍戲太忙了,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實在抽不出空。

“沒關系,保重身體要緊。”沈知寒出于禮貌說。

助理粲然一笑:“謝謝您關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結果當晚沈知寒就收到賀霆的消息:[助理說你關心我身體。嘿嘿。]

屏幕上“嘿嘿”兩個字莫名冒着股傻氣,不太像那個黑夜裏開着瑪莎拉蒂在山上兜風的酷酷的大明星。

沈知寒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回複說:[嗯。注意休息。]

[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條:[你在家嗎?]

[在,怎麽了?]

[我在片場能看到你家的燈光。]

明知檀山很大,看不見也不可能看見賀霆拍戲的地方,沈知寒還是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窗外。

意料之中,除了遠處的城市和近處庭院的燈光,什麽都看不到。

[拍外景好冷啊,羨慕你可以待在家裏。]賀霆繼續發消息。

沈知寒想了想,回:[聽你的助理說你最近很忙。]

[忙瘋了。現在在等導演說戲呢,抽空玩會兒手機。]

床頭的時鐘走過十點,沈知寒看了一眼時間,趁機結束話題:[那你忙吧,我要睡覺了。]

賀霆似乎感到詫異:[這麽早?]

隔着屏幕沈知寒都能感受到賀霆想要聊天的欲望,但沒辦法,他真的要睡覺了。

吱的一聲,房門輕輕推開,沈知寒擡眼看過去,段珣像平時那樣端着一個小碗進來,問:“睡了麽?”

“還沒有。”

沈知寒一邊回答一邊回複賀霆:[我習慣早睡。]

手機叮的一聲:[那好吧……你睡吧,我去打工了。晚安。]

沈知寒:[嗯,晚安。]

段珣來到床邊,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沈知寒的手機:“在和誰聊天?”

“賀霆。”沈知寒回答,然後把手機放到一邊,“最近有劇組在附近拍戲麽?”

“好像有一個。”段珣說。說完放下碗,順手摸了摸沈知寒軟軟的頭發:“不早了,吃了藥早點睡吧。”

沈知寒一年四季藥不離口,尤其換季的時候,總是容易生病,往往要提前吃一些補藥。久而久之身體沒見強壯,倒是被浸染出淡淡的體香,由內而外散發着清幽的草木氣息。

藥很苦,沈知寒皺着眉頭一飲而盡,把碗還給段珣:“喝完了。”

“乖。該睡覺了。”

因為這句話,沈知寒沒來由的臉一熱,為了不讓段珣看出來,把目光移到一邊:“你還不睡麽?”

段珣說:“等你睡着我再睡。”

“哦。”

被段珣看着,沈知寒只能乖乖睡覺。

他縮回被子裏,把被子拉上來遮住自己的半張臉,過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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