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 不是哥哥就好了

第45章 45 不是哥哥就好了

沈知寒在床上郁郁不樂地躺了一天,借口身體不舒服,沒有下樓吃飯。

段珣也體貼地沒有來打擾,仿佛特意為他留出獨處的空間,好讓兩人之間彼此冷靜。

中間保姆來送過一次飯,說段珣叮囑過,讓沈知寒飯後記得吃藥。

“我哥呢?”沈知寒問。

保姆答:“和段先生去公司了。”

原來是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也不告訴自己。

沈知寒悶悶地想起,昨晚春拍第一場,今天公司上下一定忙翻了,而他不僅幫不上忙,還在這裏給段珣添堵。

段珣他還好嗎……

保姆離開後,沈知寒聽話地吃了藥,又躺回床上,想自己,想段珣,想許多複雜難明的事。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外面有人敲門,沈知寒以為是段珣回來了,沒有應聲。結果等了一會兒不見外面的人進來,反倒是又敲了兩下,沈知寒這才意識道不是段珣,說:“請進。”

湯韻端着一個托盤進來,問:“知寒,好點了嗎?”

托盤裏有一只小炖盅和一副碗筷,散發着食物的香氣。

沈知寒從床上坐起來,說:“阿姨,我好多了。”

湯韻把托盤放到桌子上:“給你炖了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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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姨。”

沈知寒下床穿上拖鞋,休息了一天,他的頭終于不那麽痛了,只是精神還有些疲倦。

他來到桌邊,對湯韻說:“您坐。”

湯韻在一旁的沙發坐下,想了想:“你哥和你叔叔今天有事去公司,應該快回來了。”

沈知寒點點頭:“唔。”

湯韻很少來沈知寒的房間,她知道男孩需要隐私,在這方面很注意保護沈知寒。

整個家裏只有段珣每天旁若無人地進出沈知寒的房間,所以湯韻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裏,沈知寒直覺她有話對自己說。

沈知寒思忖片刻,問:“阿姨,您是不是有事找我?”

湯韻的表情浮現一絲猶豫,慢慢開口說:“過幾天春拍結束,公司的事處理完,我和你叔叔就準備回美國去了。”

沈知寒有些驚訝:“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嗎?”

“嗯。”湯韻點頭,随後嘆了口氣,“知寒,有件事,你可不可以告訴阿姨?”

“什麽事?”

湯韻的問題看來不太好說出口,她皺起眉頭,半晌,面色複雜地問:“阿姨想知道,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問完又接着補充:“你不想回答的話也沒關系,只是随便問問。”

……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沈知寒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湯韻是什麽意思。

她為什麽突然關心自己的性取向?

聯想起最近這段時間和段珣之間不尋常的親密,還有每次飯桌上二老欲言又止的眼神,沈知寒隐約有了一些猜測。

他垂下睫毛,小聲說:“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沈知寒不排斥男孩或女孩,他想等到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他自然會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所以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主動想過這個問題。

聽他這麽說,湯韻心裏有了答案,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知寒……”

“我其實是想問,你和你哥哥……”湯韻說着話,又嘆了一口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知寒心裏一緊,點點頭:“我明白。”

——果然,是因為這個。

“你們兩個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不管是在我和你叔叔心裏,還是在外人看來,你們都像親兄弟一樣。”

“阿姨不反對你喜歡男孩子,但是阿姨也希望你體諒我和叔叔,世界上沒有任何父母願意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産生不該有的感情。”

湯韻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說到後面,語氣甚至有些沉重。

沈知寒擡起頭,深吸一口氣,說:“我和珣哥……不是您想的那樣。他一直都是我的哥哥,以後也是。”

因為昨晚的醉酒和發燒,他面色蒼白,眼睛又紅又腫,一眨不眨地看着湯韻。

第一次覺得說話是這麽艱難的一件事,短短兩句話,他中間停頓了至少三次。

湯韻看出他的虛弱和難過,語氣不自覺變軟:“知寒。”

沈知寒搖搖頭:“我沒事。”

他垂下眼簾,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越來越紅。

父母去世後,湯韻和段誠遠一直都将他視若己出,對他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疼愛,他卻和段珣……

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他們會多麽失望和難過?

沈知寒第一次意識到,他和段珣的關系,并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對不起,阿姨。”再次開口,沈知寒聲帶發顫,帶着極力隐忍的哽咽,“是我太依賴珣哥了,讓你們誤會,是我不好。”

湯韻眉頭緊皺:“知寒,阿姨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沈知寒搖搖頭,積蓄在眼眶裏的淚水終于變成一顆又一顆碩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冰涼的桌面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只是覺得很難過。

如果早點意識到就好了,從他回國之後,他和段珣之間的關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親密,三番五次發生越線,他都自欺欺人地騙自己那只是他作為弟弟對段珣的依賴,還有段珣作為哥哥對他的寵溺。

但是怎麽可能?

連父母都看出他們不對。

“知寒……”

湯韻還想說什麽,房門突然砰的推開,她擡眼望過去,只見一身西裝革履的段珣,皺着眉頭站在明暗交界的微光中。

段珣深深看了一眼沈知寒,目光轉向湯韻,語氣帶着幾分隐忍:“媽。您怎麽在這裏?”

湯韻臉上的表情明顯慌亂了一瞬,站起身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小珣,你回來了。”

段珣走進來,到近處才發現沈知寒在哭。

他目光暗了暗,直勾勾地盯着湯韻:“您和知寒說了什麽?”

即便是遲鈍的沈知寒,此刻也察覺到段珣身上不同尋常的寒意。

“您和我爸回美國,想要帶知寒一起走嗎?”

“什麽?不,小珣,你誤會了……”

段珣今天跟段誠遠在一起,也聽段誠遠說了他們下個月要回美國的事。

說完後,段誠遠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再一次旁敲側擊,讓段珣注意分寸,和沈知寒保持距離。

所以段珣回家看到湯韻在沈知寒房間,沈知寒還是這樣一副委屈又難過的樣子,第一反應是他們想要把他帶走。

母子二人之間已經是第三次因為這件事産生對峙,段珣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強硬。

“我沒有打算帶知寒走。”湯韻半是氣悶半是無奈,“你一定要這樣豎着滿身刺和媽媽講話嗎?”

盡管如此,段珣的态度仍舊沒有半分軟化,警惕地看着湯韻問:“所以你們說了什麽?”

“哥。”沈知寒輕輕拉住段珣的衣服,“我們沒有說什麽。”

段珣低頭,對上沈知寒不安甚至乞求的眼神,目光中的冷硬終于少了一些,而多了幾分克制的心疼。

看見這一幕,湯韻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我只是告訴知寒,你們兩個是兄弟,不可以做兄弟不該做的事。”

“什麽兄弟?”段珣轉頭望去,冷冷地反問,“知寒的父母是沈伯伯和陸伯母,他有叫過你們爸媽嗎?”

這話聽起來不太好聽,但事實如此。湯韻面露愠色,無言以對。

“珣哥。”沈知寒再一次提醒段珣。

段珣終于意識到自己過于應激,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說:“媽,該說的話我上次都說過了,如果您不想同時失去兩個孩子,請不要逼我,更不要為難知寒。知寒昨晚喝醉了,半夜又發燒,現在身體很虛弱,醫生說他不可以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您不心疼他可以,至少別在這種時候對他說這些話。”

說完,他把沈知寒從沙發上拉起來,最後深深看了湯韻一眼:“我帶知寒去休息。”

湯韻沒有見過段珣這種态度,一時也動了氣:“我不心疼他?我要是不心疼他,我早就……”

沒說完的半句話被關門聲打斷,一同隔絕的還有沈知寒一句怯怯的“阿姨”。

——從小乖巧聽話的小孩,第一次用這種充滿自責甚至哀求的語氣叫她“阿姨”。

湯韻心一揪,面對着安靜下來的房間,半晌,頹喪地坐回沙發上。

怎麽會這樣。

她後知後覺地感到後悔,明明看出沈知寒身體不舒服,卻還是在他脆弱的時候對他說了那些話。

湯韻低頭捏了捏眉心,疲憊地嘆了口氣。

段珣把沈知寒帶回自己的房間。

沈知寒始終安靜地垂着眼簾,像一個任由擺弄的娃娃。只是不平穩的呼吸和挂在睫毛上的眼淚昭示着他的難過,告訴段珣他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

段珣讓他坐在床上,彎下腰來幫他擦掉他眼角的潮濕:“不哭了。”

沈知寒搖搖頭:“我沒事。”

段珣皺了皺眉頭,低聲說:“對不起。”

沈知寒不知道段珣為什麽道歉,今天的事不是他的錯。

“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段珣說。

沈知寒想起那次和段珣的談話,段珣說的“一些無法抵抗的事”,原來指的是來自父母的阻撓和逼迫。

那時他說永遠不離開段珣,現在才明白這句話多麽天真無知。

沈知寒沒來由的想起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們還在的話,會對段珣說“你是知寒的哥哥,不可以對知寒做不該做的事”嗎?

也許不會。

他們只會說“知寒開心快樂是最重要的”。

想到父母,沈知微微發顫,無聲地落下眼淚。

原本只是有一點難過,忽然間變成了無以複加的悲傷。

——世界上唯一無條件愛他、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讓他傷心難過的人,永遠離開了他。

——他再也沒有家了。

“知寒。”

沈知寒的眼淚像一把利刃,深深刺進段珣心裏。

段珣慢慢蹲下來,握住沈知寒的手,卻被沈知寒輕輕抽出:“哥。”

哥……

段珣渾身一僵。

沈知寒低着頭,沒有看段珣。

他沉默地落淚,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表情,眼神中甚至連失望和埋怨都沒有,只有深深的空洞。

他在自己周身築起一道只有他和段珣看得到的高牆,那道牆密不透風,将段珣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段珣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沈知寒父母去世的時候,那時的沈知寒就是現在這樣。

沒來由的,段珣感到一陣恐慌。

“知寒。”他伸出手想要替沈知寒擦掉眼淚,卻遲遲不敢動作。

沈知寒閉了閉眼睛,長出一口氣。

哭了太久,他已經無法保持呼吸平穩,甚至有些氣短。胸悶缺氧的感覺一陣一陣向他壓來,他的心髒不堪重負,幾度喘不上氣。

段珣也察覺不對,扶住沈知寒的後背問:“知寒,哪裏不舒服?”

沈知寒搖搖頭,開口說話之前,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他本能地想要抓住手邊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動作,只覺呼吸一窒,下一秒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暈倒之前,他恍惚看見段珣焦急的表情,然後世界變成黑暗,他倒在段珣懷裏,被熟悉的體溫包圍。

最後的念頭湧進沈知寒的腦海。

如果段珣不是哥哥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突然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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