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戲子魂:十一
姜青訴在樓閣的門後徘徊了兩圈, 問:“你确定你的魂魄是被吓散的,還是被什麽東西給克住了?”
裏面沒有聲音,姜青訴皺眉, 手貼着被鎖住的木門問:“沈?!”
“白大人, 您……您進來吧。”裏面傳來聲音,姜青訴才一步跨了進去, 剛入這樓閣裏面是一片漆黑,但等閉上眼睛再睜開,适應了光芒瞧見裏頭擺設的東西時,她也覺得胸腔一緊,看着滿眼的畫卷, 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
沈長釋就站在一副巨大的畫作下面,因為剛才吓得不輕,所以此刻沒有雙腳, 半飄在了空中,他擡着頭看向面前足足有兩層樓高的畫卷,沒有回頭,只是張了張嘴問姜青訴:“白大人,這個畫上的人……是許鳳遙吧?”
姜青訴往裏又走了幾步, 站在這個八角樓閣的正中間,從裏面看兩層樓被打通了, 除了他們剛才進入的那個門之外, 這個樓閣沒有窗戶和其他出入口,只有角落裏放着八盞燭架, 每盞上面都有四個蠟燭,有六個燭架已經被燃燒完了,只有兩個還亮着些許光芒,但光是那兩個燭架上的火光,也叫她看清楚了這樓閣裏的東西。
八個方向,每個方向都有一副巨大的畫卷,從二樓直接挂下來,若按照人的個頭比,至少得有五個成年人高。
八個畫卷上面畫的是穿着不同顏色,做出不同裝扮模樣的許鳳遙,即便那上面濃妝豔抹,作戲子模樣,但從眉眼之中依稀可以辨認出,這世間姜青訴再沒見過比許鳳遙還要漂亮的人。
這并不是将沈長釋的魂魄吓散的緣故,而是在這八幅畫的正中間有一個鐵籠,鐵籠上用黑色的薄紗蓋上了,因為沈長釋好奇,掀起了一角,姜青訴抿了抿嘴,朝那籠子走過去。
沈長釋見姜青訴沒說話,慢慢轉過頭來,看見姜青訴往籠子裏看,立刻道:“白大人別看!”
姜青訴已經将黑紗掀起來了,瞧見裏面的東西時她立刻往後退了一步,眼睛睜大心口砰砰直響,肩膀上的兩縷魂火蹭地一聲冒了出來,藍幽幽地照亮了這處。
在鐵籠裏面放置的是一個披着人皮的不明物體,那是一張較為蒼老的皮,也不知是從誰的身上生生割了下來,皮膚上還有皺紋,看上去并不新鮮,但令人驚訝的是居然保存完好,一點兒都沒腐爛。
人皮之下包裹着的東西黑漆漆一團,不過依稀可以辨認出焦黑的四肢,那是一個已經被燒到變形的人骨,人皮與人骨之間似乎塗上了什麽如漆一般的東西,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酸苦味兒。
就在人皮靠近心髒的地方,還用血寫了姜青訴看不懂的字,字體很古老,不由地讓她想起來單邪多年前給她的那張黑色金邊文字的符,那字體與這如出一轍。
沈長釋伸手捂着嘴差點兒就要吐出來,人的心雖然惡毒,但姜青訴還從未見過真正被從頭到尾給扒下來的完整的人皮,就連男人的那個地方也一絲不差地掏空幹癟地挂在一旁。
她伸手将黑紗罩下,另一只手在鼻前揮了揮,總覺得那股酸苦的味道沒有散去,再朝沈長釋看過去,姜青訴問:“你是被這個東西吓到的?”
“您若瞧見裏面是個徹底扒了皮還有某種法術給克住的女人皮,也會吓一跳的。”說完,他伸手指了指姜青訴肩膀上的魂火,道:“您的魂火都出來了,可見這地方的确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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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留所說的克鬼,應當就是這裏頭的人皮了,只是不知道這八面的畫是什麽意思。”姜青訴擡頭左右看了一圈,畫上的許鳳遙栩栩如生,只是說不上來哪裏古怪,透露這一股陰森涼意。
她順着鐵籠轉了一圈,沈長釋伸手摸了摸胳膊道:“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地方了,太過詭異,總覺得只要站在這裏頭,便出不去了一般。”
“沈,你發覺這八幅畫的古怪了嗎?”姜青訴問。
沈長釋皺眉,眨了眨眼睛說:“有什麽古怪?依我看這朗争意就是個瘋子!喜歡許鳳遙喜歡到腦子不好了,所以才在家中擺出這樣吓人的陣法。”
“陣法……”姜青訴又轉了一圈,總算看出了哪兒有問題,等瞧見問題之後心口又是一跳,她張了張嘴,道:“這八幅畫的眼睛,都在看向正中間的鐵籠。”
此話一出,沈長釋立刻打了個寒顫,他順着那畫中已經高到二樓去的臉瞧,往後退了兩步,退到了正中間,果然與畫中的人對上了視線,剛聚集起來的魂魄又差點兒散了。
他伸手拽着姜青訴的袖子道:“白大人,咱們走吧,這陣法奇特,您破解不了。”
“我知道,但我要看清楚這裏的一切,被人如此精心布置,也不知是出于什麽樣的情誼。”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黑紗是冰蠶絲所制,千金難買一塊,哪怕是女兒家用的手絹也算奢侈,居然用這麽一大塊遮擋一具燒焦了的屍體和人皮。”
沈長釋抿了抿嘴,姜青訴走到畫旁,伸手摸了一把畫卷:“如此大的人像畫光是畫師費用就不菲,更別說色澤鮮豔,用的多是珍珠寶石磨成的粉,紙張巨大并非拼湊,即便是皇宮中也找不出幾張完整的,嘶……”
“我看朗争意,應當是愛慘了許鳳遙吧。”沈長釋道。
姜青訴皺眉:“誰與你說,一定是愛?”
沈長釋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柳城中人都說他被許鳳遙迷惑了,不是愛又是什麽?”
姜青訴嗤地一聲,揮了揮衣袖道:“誰又知道,是不是他一廂情願呢。”說完,便往外走,沈長釋連忙跟上:“白大人,等等我!”
從城主府出來之後姜青訴就與沈長釋一起回到了客棧。
入了房間,姜青訴看見了坐在三個角落互相不挨着的人和鬼,鐘留是怕單邪的冷,又怕許鳳遙的美,許鳳遙則與這兩人都不怎麽接觸,單邪嘛,避開所有人理所應當。
她搖了搖頭,沈長釋率先坐在了鐘留的身旁,瞧見桌上放着的東西,哎了一聲:“糖葫蘆!”
姜青訴瞥了一眼桌面上放在盤子裏的糖葫蘆,又朝坐在窗邊的男人瞧過去,嘴角微微勾起道:“單大人,有幾個字想向您請教請教。”
單邪擡眸朝她看過去,姜青訴對着沈長釋招了招手,沈長釋立刻将自己随身攜帶的紙筆借給對方,習慣性地拿出陰陽冊,卻忘了抹去陰陽冊上的字,筆就夾在他上一次寫的地方,姜青訴翻開時沈長釋才想起來。
“哎!白大人!!!”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直接翻過了桌案幾乎跪在了姜青訴的跟前。
姜青訴瞥了一眼書裏頭的內容,這一頁只有短短幾排字,不過還是讓姜青訴眉心一皺。
【黑霸王粗魯地撕開白小姐的羅裙,單手鉗制,對她道:“難道我還不夠依你?每每依你,你都得寸進尺!”再将細腿扛于肩上……】
姜青訴朝沈長釋瞥了一眼,沈長釋顫抖地手在陰陽冊上一抹,字跡消失,姜青訴搖了搖頭道:“以後沒事兒別寫這些有的沒的,你若真想,我幫你去閻王殿請個女鬼差給你配一對就是了。”
沈長釋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來,黑霸王姓黑不姓單,白小姐姓白不姓姜,就這麽簡單兩句沒讓對方瞧出破綻,于是立刻松了口氣,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寫,我再也不寫了。”
保證完,沈長釋在單邪冰冷的視線下慢慢退到了桌邊,姜青訴不以為然,拿起筆将自己腦海中記下的那張人皮心口寫下的符文大致畫出來,遞到了單邪的跟前。
單邪瞥了一眼符文,瞳孔略微收縮,姜青訴立刻抿嘴:“怎麽了?”
能讓單邪都震驚的,必然不是什麽好事兒。
“兩千年前就失傳的壓鬼陣法,以人皮為引,熬狗血為膠,貼在想要留住的屍骨上,以血寫符,再将想留住的人的畫像封鎖八面讓魂無法逃離即可成功。”單邪說出這段話,朝角落裏一直默不作聲卻臉色蒼白的許鳳遙看過去。
姜青訴微微皺眉:“可是許鳳遙的屍骨已經被燒成了黑炭,這也可以?”
“哪怕只留下一粒骨灰,都行。”單邪道:“要破陣,燒畫像,将屍骨從陰暗處取出埋葬立碑即刻。”
姜青訴抿了抿嘴:“說得倒是簡單,可想要做到就難了,我今日與沈過去查探,沈的魂魄都吓散了。”
單邪第二次朝許鳳遙看過去,姜青訴瞧見了,眨了眨眼睛,臉色稍微難看了些,于是道:“單大人當真不管這案子?”
“不管。”單邪搖頭。
姜青訴嗤了一聲,起身道:“鐘留,陪我出去一趟。”
鐘留突然被點,擡起頭來一臉不解,瞧見姜青訴已經站起來,于是也只能跟着起身,姜青訴從桌邊路過,伸手将桌上的糖葫蘆拿走,咬了一顆後道:“咱們去買酒。”
“白大人要喝酒啊?”沈長釋眨了眨眼:“您喝過嗎?”
姜青訴推開房門:“買酒闖城主府,一把火把那破樓閣給燒了,早結束早好。”
沈長釋愣住了,就連鐘留也吓了一跳,兩人朝對方看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
沈長釋擠眉弄眼:白大人被無常大人附身了?
鐘留抽了抽眼角:沈哥你說什麽?我沒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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