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Tower20

Tower20

沈珈回完消息就關了手機。他決定不再拖着稿子，盡快把它弄完，也算了卻一樁事，總這麽拖着他也挺不好意思的。

他本來就是個夜貓子，雖然剛才跟人說早早睡，但轉頭就忘。他泡了杯咖啡，然後坐在了電腦桌前，開始細化稿子。

但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沈珈就發現自己昨晚坐在桌前睡着了，臉被衣服膈出一大片印子，他艱難地直起腰，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咔嚓咔嚓響。

他按着自己酸痛的後頸，從待機的電腦屏幕看到自己精神萎靡的臉，頭發有一撮不屈不撓地翹着，整張臉黃不拉幾的。

昨晚他是怎麽睡着的？完全沒有印象了。沈珈重新開啓電腦，看到稿子并沒有因為操作失誤而出現問題，就松了口氣。

他又修了一些細節，就把稿子發送給了I先生。

骨頭縫裏仿佛泡了酸水一樣，又酸又軟，難受的要命，他咽了下口水，發現喉嚨也又幹又痛。

不是感冒了吧？

他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走路時腿都是軟飄飄的，喝完水以後還是覺得喉嚨很不舒服，鼻子也有點堵，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是真的感冒了。

他略微煩躁地抓了抓頭，感冒真是他最讨厭的事了，因為鼻炎的問題，他每次感冒鼻子就會嚴絲合縫地堵上，喉嚨也會又癢又痛。

家裏之前備的藥吃完了，他只好戴上口罩，換了衣服去藥店買。

買完感冒藥，他路過超市，突然想起來家裏的牛奶快要喝完了，就又拐進了超市。

作為一個死但并不肥宅，沈珈不喜歡肥宅快樂水，反而十分熱愛牛奶，最喜歡的是鮮奶，家裏會備很多，每天兩袋，幾乎不間斷。

陸子然總是因為他愛喝奶而嘲笑他，說他奶裏奶氣，像個小白臉，不像他，古銅色的皮膚就很man。

他将牛奶放進購物車，又拿了兩盒薯片，剛準備去結賬，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喊他。

“學長？”

沈珈詫異地回過頭，他身後站着一個剪着平頭的青年，模樣端正。他仔細地看了對方兩眼，認出來這是他大學時的學弟，和他同在學生會任職過。

沈珈已經記不得他的名字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最後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地說:“哦，哦，是你啊。”

學弟看起來挺高興，他走過來和沈珈肩并肩，看到沈珈臉上的口罩，愣了一下，關切地問:“學長生病了嗎？”

沈珈不習慣被不太熟的人關心，他不自在地拉了一下口罩，往旁邊靠了一點:“嗯，昨天熬夜受涼了，小心不要傳染給你了。”

“沒關系，我身體好，不容易被傳染。”學弟和他說了一些生病期間的注意事項:“學長一個人住嗎？要注意身體啊。”

“嗯，謝謝啊。”

學弟語調裏滿是驚喜和興奮:“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學長，真的好巧啊，本來以為畢業之後就沒有機會見面了，學長住在這周圍嗎？”

沈珈點點頭，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自然點:“嗯。”

他其實和學生會裏的同事都不太熟，當初加入學生會也是因為陸子然說可以賺學分，順便習慣一下社交。

但他嘗試了幾次才發現自己實在沒有那個天賦和精力社交，後面幹脆做回自己，聚餐也不去了，有任務就做，和大家的關系都保持在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對這個學弟留了幾分印象，還是因為他十分活躍，性子也十分自來熟，和誰玩的都開，沈珈多少和他有一些交集，但熟也說不上。

再遇見，沈珈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如果是他先看見學弟，他一定會繞路走，雖然不太禮貌，但對他來說，和不太熟的人聊天真的是種不小的折磨，光想話題寒暄就能讓他本來就不多的腦細胞捉襟見肘。

學弟的眼睛一亮:“太巧了，我最近也搬過來了，以後說不定能常遇見。”

沈珈的臉笑的有點僵:“嗯。”

學弟想起來什麽，忽然說:“當時和學長一起在學生會值班時，大家都覺得學長很高冷呢，想接觸但又不敢。”

沈珈聞言愣了一下，實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和“高冷”這個詞挂鈎。是他哪裏表現得很不近人情嗎？沒有吧，來問他問題的他都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啊。

學弟看着他懵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我知道學長人很好的，就是給人的距離有點遠，我當時就在想，要是能離你近點就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側過頭，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珈，眸光有些意味深長，像是某種試探和暗示。

沈珈沒看懂，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只是迷茫地想，他不會開玩笑也不有趣，好端端的想和他離近點幹什麽？

或許是沈珈表現得太茫然，學弟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探頭看了一眼沈珈購物籃裏的東西:“學長還是那麽喜歡喝牛奶啊。”

沈珈點了點頭，就聽到的對方說:“怪不得學長看上去，就和牛奶一樣香香甜甜的呢。”

沈珈聽到這駭人的形容，再一次尴尬到腳趾蜷縮，香香甜甜是什麽魔鬼形容詞？好像在形容一塊甜點似的，可他既不香也不甜，他有時候還會好幾天不洗澡不洗頭！自己油頭滿面、胡子拉碴的模樣他們大概是沒見過。

沈珈尴尬而不失禮貌地拉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後翻出手機，假裝收到了誰的信息。但他打開一看，發現自己真的收到了信息，是I先生。

他早上把設計稿發過去之後，I先生過了半個小時就回了:很好，我還有一個想法，在對戒內圈分別刻上T和S，可以麽？

這大概是他們姓氏的首字母，沈珈回:“當然可以，等我回去就把加上。”

“嗯。”隔了一會兒，他又問:“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大概是随口一問，I先生說話的語氣總會給對方一種很禮貌很溫和的感覺，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沈珈不太想讓他知道自己生病了，避重就輕地說:“出來買牛奶。”

I先生說:“嗯，小朋友多喝牛奶對身體好。”

沈珈聽出來他在玩笑，I先生平時看上去禮貌有涵養，但有時候也會開一些小玩笑活躍氣氛，或許是度把握的好，沈珈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并不會覺得反感。

他哭笑不得地回道:“我不是小朋友。”

學弟一眼掃到了他們的對話，神情微微有些異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學長在和誰聊天？”

“我的甲方。”沈珈說:“找我設計對戒。”

學弟遲疑地點了點頭:“你們看上去關系不錯。”

“嗯。”沈珈點頭:“他人很好，要求也不多。”

學弟半開玩笑地說:“我還以為他是學長的男朋友呢。”

沈珈睜大眼睛，滿臉都是震驚:“怎麽可能，他有愛人的。而且我也不彎啊。”

“開玩笑。”學弟松了口氣，但聽到那句“不彎”，他的臉色又不自然起來。過了一會兒，他試探地問:“那學長現在還是單身嗎？”

這個問題對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人來說多少有點紮心，但沈珈對于愛情一向很佛，更願意聽從緣分，從不強求，陸子然說他這叫态度消極，多半要單一輩子。他實話實說:“是啊。”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櫃臺前，沈珈結完賬，轉頭對學弟說:“我買完了就先走了，你還有事吧？就不占你時間了。”

學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下次見。”

“下次見。”

沈珈松了口氣，擺手說完再見之後就出門了。

他再次掏出手機，I先生也回了他:“嗯，不是小朋友。”

在這句信息至少還有一個撤回的信息，沈珈剛才和學弟說話沒有看到，可能是字打錯了。

他手指按在鍵上，想回他一句，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發什麽。剛好馬路對面的綠燈亮了，他就把手機塞進了褲子口袋裏，先過馬路。

回去後，沈珈就把所有的藥都倒了出來。醫生給他開了許多藥，他最讨厭的糖漿也在裏面。雖然糖漿有個“糖”字，但味道真是無敵難喝。

他捏着鼻子，按照醫生的囑咐把藥一一喝了，又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出了點汗，他終于覺得舒服了些，雖然還是有些難受。

藥助眠，加上他昨晚本來就沒怎麽睡好，剛喝完藥他就覺得困了，今天也不能幹什麽，他就躺床上睡了一覺。

可能腦子昏，他做的夢也是昏昏沉沉的，雜亂無章。

夢裏的片段散碎，亂七八糟的怪夢過去之後，他莫名其妙夢到了很久之前玩的那個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