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世界之外（終）

世界之外（終）

038可能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機會來臨，開始絞盡腦汁想主意怎麽才能讓自己順利逃脫，但它越想就越是心中暗恨——

這屆宿主實在是太不經事，難帶得很，它又偏偏被關在這個廢物的大腦中無法逃脫，不然的話，它早就在第一時間抛棄宿主自己逃命去了。

所謂的系統這種東西，就算再怎麽是高科技，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團靠着人體才有生命的數據，智能點再高，也沒辦法獨立生存。

就像是菟絲花……

或者用寄生蟲來形容會更加貼切一點。

“……你還記不記得那些人派你來這裏的時候是怎麽說的？除了讓你想辦法把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拉回正軌以外，還跟你說了些別的話，但你現在是不是都想不起來了，仔細一想只會覺得腦袋裏亂糟糟一片，什麽都很模糊……”

038語速飛快，東扯扯西扯扯，實際上就是在拖延時間。

“記憶清除……你的記憶被清除過，所以很多關鍵性的東西你現在都想不起來了，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騙你的，但沒關系，我可以把真相都告訴你，我有辦法……”

038絞盡腦汁地去想理由，說的話裏有七分真三分假。

它一邊說一邊觀察對面人的面部表情，雖然沒看到什麽大變化，但很明顯，對方動作停了下來，死亡危機也暫時解除一小部分，這讓它不由得高興起來，以為自己戰術沒問題，只要等到026那邊接收到它的求救信號……

那邊怎麽回事，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一道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038，你那邊出什麽事了？”

038瞬間來了精神。

它用謊言轉移對面人的注意力，同時偷偷摸摸把自己這邊的情況送出去，感覺到一段信號在體內消失，它不由得松了口氣。

再等一下，它就可以拖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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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你幹什麽！”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一下子把038拉回了現實，它驚恐無比地看着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不由得也跟着它的宿主一起尖叫：“你如果現在殺了我的話，那所有的真相你都不可能再知道了！你考慮清楚！我知道很多關于你秘密！”

但它無聊之外的是，對方只是微微歪了歪頭，似笑非笑：“那又怎麽樣。”

“那……”

038慌了。

它知道自己要完了，自己就要被消滅在這裏了，從此以後它将不複存在——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麽多關卡，生出了自己的思維，但現在卻要翻車？

不，不行！

不可能！

在那瞬間，不甘心讓038幾乎耗空自己的能量，它聽見宿主在痛苦地尖叫，而那尖叫是因為強制解除綁定帶來了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但它顧不上了，只想趕緊逃跑。

而趙慧韻簡直要瘋了，她覺得有人在用尖刀剜自己的腦子，疼得讓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也根本無法冷靜思考這到底什麽情況。

她的思維在此時和038達到了出奇的一致——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尖叫聲戛然而止，戚宗南随手把人往旁邊一丢，攤開手掌，就看見他的掌心有一團熾烈的光在不安地掙紮着，想要脫離掌控。

這就是038的原形，一團虛無的數據而已。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他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能去思考是非對錯，你知道什麽叫做獨立嗎？”

他緩緩收攏手掌，低垂的眼眉看起來十分冷漠，就像是長劍出鞘後帶出的十足殺氣，不留半點餘地：“……你如果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試圖去掌控一個又一個的人了。”

奮力掙紮的光團在他手握成拳的那一瞬間暗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陣更加強烈的光芒炸開，從他指縫間流出。

但這次的炸光，卻是它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餘音，從此後再無038。

戚宗南在一片死寂中，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後，目光轉向遠方：“還有一個。”

——026。

做了這麽多年的驅逐者，哪怕腦袋裏少了一部分的記憶，但身體還是忘不了那些事情。

狡猾無比的038都能被他追上幹掉，那個養尊處優好些年，早就養的沒了警惕心的026就更好解決了。

兩天的時間，他一前一後除掉了在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存在的兩個異類，之後就感覺到了一種神秘的預示，那種感覺很玄乎，說不出具體是個什麽樣的感覺，但又能讓人從中品出兩個字。

結束。

就好像一部電視劇終于播到了結尾，一首歌也終于剩下了尾音，在結束之前，大家都會接收到這種暗示，知道了很快這一切都會步入結尾。

戚宗南也有這種感覺，所以他哪裏都沒去，安安靜靜地待在026寄生的那個姓楊的男人所住的院子裏，等待着收尾。

這個世界已經被各種各樣的“非法移民”折騰的千瘡百孔，除掉最後的外來者之後，世界就會開始重新洗牌。

肉眼可見，周圍的風都化成了片片利刃，四周的景色也開始慢慢變得扭曲，在這世界逐漸崩塌的同時，戚宗南腦袋裏的記憶也開始慢慢被找了回來。

他想起了很多事，越想就越忍不住皺眉，在這個世界所經歷的事情全都浮現出來，畫面一幕幕，就如同走馬觀花一樣迅速在他腦中過了一遍。

很多人的臉在他腦中閃過，開心的，或者是憤怒的，什麽樣子都有。

“……你要删掉這些記憶嗎？”

耳旁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戚宗南一驚，下意識握住了刀柄，眼中殺氣騰騰：“誰！”

但他周圍并沒有人，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影子，看起來是個女人的模樣。

那人見他這樣的反應，不由得笑了笑，下一秒，他便脫離了那個正在打亂重洗的世界，來到了一片混沌之地。

那個女人現出了身形，沖着他微笑：“好久不見。”

戚宗南脫口而出一句：“西王母？”

他分明是頭一次見這人，但答案卻好像是準備好了一樣，直接沖出口了。

而對方并未否認，笑着颔首。

“是我。”

說罷，沖着他伸出手：“這麽久了，你也是時候該做選擇了。”

有那麽一下子，戚宗南感覺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團煙花炸開，就在他的眼前，瞬間将他整個人都吞了下去。

“仙君……仙君……”

遠處有人在大呼小叫，聽聲音好像很興奮的樣子，戚宗南從混沌中蘇醒，被吵得有些頭疼。

他努力睜開眼，就看見斜前方有個少年興高采烈地抱着一個筐子跑來，一路不帶停地跑到了自己面前：“仙君你看！這可是剛從院子裏摘的蟠桃！特別新鮮，仙君你嘗嘗看！”

戚宗南皺眉看着那跑得臉頰紅撲撲的少年，心裏覺得特別奇怪。

因為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他之前的刀靈——或者說不是？只不過他們長的比較相似？

“不對，肯定不是這樣，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關系的話，這個場景沒必要在這裏出現的。”

他腦中思緒飛快閃過，還沒捋明白現在的狀況，就發現了這裏除了這個跟他刀靈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就是對方口中喊的仙君。

“仙君……你這大半天的一直坐在這，都不會覺得無聊嗎？”少年抱着籃筐，說話的語調莫名有些委屈：“這裏未免也太無聊了吧，仙君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都不會覺得悶啊？”

“自打我出生以來，仙君你就在了，這麽多年我一直看着你在這裏守着一扇門，別的地方也不去，也不跟我說說話，我悶都快悶死了……”

“仙君啊，這扇門後頭關的到底是什麽啊？這麽神秘，都沒有人知道嗎？”

提到那扇門，一動不動好像雕像一樣的仙君終于是有了反應，他微微側頭，露出了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但戚宗南卻被吓了一跳。

“這不就是……”

“我嗎？”

剛剛他一直看到的是背影，但是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對自己的背影眼熟呢？所以他壓根就沒看出什麽不對勁，等到這會兒，那個仙君回了頭，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以後，就忍不住心情複雜起來了。

這個和他長得一樣的仙君，以及那個和他刀靈也是一模一樣的少年，這二人和他現在的情況又有什麽關系呢？

戚宗南滿肚子的疑問，但這時候并沒有人給他答案，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他現在的狀态就像是幽魂一樣，被迫綁定在了那位“仙君”身上，對方去哪裏，他就只能乖乖跟着走，哪怕是看到其他感興趣想知道的人，也不能過去。

就這樣一個走一個跟着，時間開始慢慢推移，戚宗南看着那位“仙君”從一開始的漠然，接着慢慢沾染上了些許的“煙火氣”，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掉進了什麽俗套的三流劇情裏去了。

仙君和少年的故事其實說起來，也并沒有特別長，甚至還有點俗氣。

或許就像是戚宗南吐槽的那樣，寂寞了千萬年的老神仙在某個時間段，總是特別不能忍受寂寞的，所以身邊一旦出現個“異類”，那種感覺可能就像是鐵樹開了花，水泥裏生了芽。

把兩個人近距離地關在一起一段時間，不管之前關系如何，也是一定會培養出一些感情的，何況那個少年簡直就是個自來熟，沒有半點不自在，就自顧自跟仙君拉進了關系。

短短半年的時間，沉默的仙君就被他影響到了，以至于某一天，被他纏得受不住，擅離職守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足夠門後頭關着的那些東西“造反”了。

少年問過很多次，那扇門後頭關的到底是什麽，而好奇的人并非只有他一個，戚宗南也很好奇，想知道那裏關了什麽東西竟然讓人這麽緊張。

但那天，他們都知道了——

是從創世以來，接二連三隕落的神明們遺留下來的罪惡一面。

“就像之前說過的那個道理一樣，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們胸中藏着七情六欲，拿掉了七情六欲，便是神明，而神明之上還有聖人……”

“聖人們拿掉了自己所有負面的東西，将它們換到這扇門之後，接着，創始元靈捏出了自己的一縷分神化成一個神，将他派到這裏做守門人？”

戚宗南迅速捋清楚了自己看到的這些事情是怎麽樣發展的，然後聽到耳旁有個聲音對他說：“是這樣沒錯。”

他表情複雜，指指那兩個人，又指指自己：“所以……我和他……”

西王母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和他本就是一個人，但時間太久了，說實話，你已經不像他了。”

戚宗南頓時陷入沉默，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

事情的前因後果非常簡單，仙君因為一時疏忽而釀出大禍，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的創始元靈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的一縷分神，直接手一揮把人丢下了凡塵去受磨難，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刀靈也同樣受到懲罰，被丢進了輪回鏡。

千百年後，已經面目全非的兩個人因為機緣巧合而再次遇見，刀靈還是刀靈，仙君卻已經不在了。

“……你是個聰明人。”

西王母的聲音再度傳來，直接把人帶出了這段回憶：“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當年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現在，理應由你來結束。”

戚宗南沒說話。

實際上，他也不是很想說話，雖然看完了那段經歷，但他仍舊是沒有代入感，剛剛那些他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一樣，心裏并沒有太大波動。

如果硬要說的話，在看到仙君模樣的那一瞬間，他确實心情波動了好一陣子，但之後就沒有其他的了——在看到西王母的時候，他都沒有什麽真實感。

“怎麽，不願意嗎？”

西王母仍舊是最開始的那個表情，微微帶着笑，但卻又威勢滿滿：“那些之前被鎖在門後的家夥們之前不是已經和你打過照面了嗎，難道你還怕你贏不過它們？”

……打過照面？

戚宗南眉頭一直都沒平下去，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西王母，突然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昏暗的神廟裏，面目猙獰的神明，以及那些招招奪人命的擺設……

“那個假女娲？”戚宗南又一次脫口而出。

漆黑的屋子裏，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西王母靜靜地站在一旁，因為光線的問題，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出她好像是在看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青光一閃，一只青鳶憑空出現，伸着長長的脖子，把話帶到了西王母耳邊。

青鳶消失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這個世界還是缺少一些能讓它變得穩定下來的元素，那些東西逃到這裏面躲了起來，而這個世界的通道也即将關閉，如果放任它們繼續這樣折騰下去，恐怕，會帶來讓人難以預料的後果……”

她并沒有把事情說的很明白，但說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在戚宗南身上滑過，而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對方話裏藏着的深層意思。

“你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突然出現讓我看了這麽久的前因後果？那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測，你口中那個能讓這世界穩定下來的存在，或許是我？”

沒回答，那就是了。

戚宗南忍不住笑了一下：“行吧。”

長刀在他手上轉了漂亮的一圈，随後便被扣在他側腰處，他負手而立，眉目間是一片沉郁，讓人看不透他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

“你想讓我再進去？但是就像剛才你說的那樣，這個世界的通道馬上就要關閉了……”

“通道一關閉，我怕是沒有機會出來了吧。”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并沒有任何撒謊的必要，所以西王母點了點頭，默認了這個事實。

她想過很多回答，也思考過如果對方不同意的話，接下來要怎麽做。

但出乎意料的是，戚宗南沉默片刻以後，突然一勾唇：“可以。”

“……你願意？”

“我不願意。”戚宗南雙眼微眯：“但說實話，我前前後後已經去過上百個不同的世界了，每次都要經歷一遍不同的人生，确實讓人很煩。”

“我厭倦了這種生活，所以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那把刀好歹也陪了我這麽多年，如果作亂的人裏有他，我想去親手和他做個了結。”

“至于出不出得來這回事，就再說吧……”

說到最後，他的神情反而越來越輕松了，帶着一種看淡一切的滿不在乎：“我只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們幫我确定一下。”

“什麽？”

“等我再進入這個世界，是不是時間線都會從頭開始？我的能力還屬于我自己，只要我找到那些家夥幹掉他們，也就沒有其他事了對嗎？”

“……是這樣沒錯。”

“那就好。”

話音未落，他突然足尖一點，整個人就像是飛燕一般輕盈，沖着不遠處的那道微光而去，很快就隐沒在光芒中，消失不見了。

西王母站在原地，有些怔愣地瞧着那片微光，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光開始慢慢減弱，直至完全黯淡，再也看不到。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反應過來後，只能苦笑。

“如果通道真的再也不會打開，你就要被關在裏面上千年，被剝奪了生與死，永遠保持着現在的模樣……你明知道這些，為什麽還答應的如此痛快？你是在圖謀什麽嗎？”

但沒有人會再給她答案。

她想問的人已經重新回到了那個支離破碎的世界，開始了一段新的征程。

就在她腳下，新的世界重啓——

如今正是混沌初開，有人用一把斧頭開天辟地，而後随着時間快速推移，人們逐漸從最原始的狀态脫離，第一個王朝也終于将在黎明時分建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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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限男女，頭一次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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