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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離九點還差十五分鐘，陸衍似乎是想掐着點到，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影，陳凜陪小姑娘坐在房間裏，小姑娘百無聊賴地玩手指，時不時地還說幾句話，陳凜答應得有些敷衍，女孩也不介意，倒是因為陳凜還在答應她顯得有些高興，話更多了起來，從問他吸血鬼能不能吃人類的飯到陳凜有沒有談過戀愛，問題真是千奇百怪。

陳凜看似是草草地回答着R小姐的問題，實際上卻也在默默觀察她，他到現在都無法想象這個看似充滿生機的小姑娘真的命不久矣，還有什麽‘鬼上身’。

這只是一個正常的青春女孩啊。

他皺着眉下了這個結論，有點疑惑為什麽陸衍會接下這個‘驅鬼’的任務，他确實是個貨真價實的術士，有真才實幹，可是對着這個如此正常的女孩，難道他只是打算騙一筆錢走？

陳凜知道自己和陸衍認識了沒多久，但是他覺就是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信任，但是陳凜不想推翻它。

難道，陸衍和自己是舊識？

另一個猜測湧上了他的腦海裏，陳凜皺起了眉。

陸衍他……真的叫陸衍嗎？

還是說……他其實叫‘陳凜’呢？

“陳凜，”R小姐再一次開口道，打斷了他的沉思，“我叫季冉。”

陳凜一時有些沒回過神這話題的跳躍程度，愣愣地沒有回話。

“我想，我知道了你的名字，那也應該讓你知道我的，總不能讓你一直叫我R小姐，”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媽媽也叫季冉，和我一樣，冉冉升起的冉，好聽吧？”

陳凜只好順勢點點頭，看到小姑娘笑得更開心了，像是被誇獎了一般，這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只是其中蘊含的寓意美好，那帶着兩代人的希望。

“本來我叫季冉冉的，”季冉繼續和他說道，眼睛卻不看她，“可是我媽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心髒病病發死了，爸爸很想念她，他告訴我那個時候我和他說——”

“爸爸，我想叫季冉。”

她帶着點小女孩的嬌嫩聲音，似乎在模仿自己孩提時代的模樣，最後自己被自己逗樂了，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微微收起了笑容，“其實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包括那句話，包括‘季冉冉’那個名字，還有我媽媽，我都不記得她長什麽樣了，家裏也一張照片都沒有。”

陳凜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摸了摸女孩的頭發，頭發很軟，在他的手心裏有癢癢的觸感，他輕輕地拍了兩下，想傳遞過去自己的安慰，小姑娘似乎也有些愣住了，輕輕地拂開他的手，佯裝不高興地和他說道，“你安慰我幹什麽？我又不難過，你是我第一個說這件事情的人，不對，是吸血鬼……哈哈哈哈……”

說到這裏她自己又開心了起來，笑了幾聲繼續道，“我就是，我就是怕以後沒有機會……告訴人家這個故事啦。”

聲音驟停，空氣裏都安靜得讓人有些心慌，陳凜沒有去看她，只是收回了手，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才好，他頓了幾秒，正欲開口的時候擡起了頭——

他這才發現有什麽不對，女孩不像說了什麽讓人傷心似地自己停了口，而更像是——

魔怔？

此時的季冉頭低垂着，兩邊的頭發遮着臉，一動不動。

“季冉？”陳凜皺着眉喊她的名字。

“陳凜！”這時候突然打開了門沖進來的林羨表情在看到陳凜的時候直接黑了下來，他大吼道，“不要在她身邊！”

但是，已經遲了。

聽到名字的季冉慢慢擡起了頭，然後又慢慢地轉向了陳凜那邊。

‘咚，咚，咚，咚……’

不知道在哪裏的挂鐘報了時，正正好好——

九點整。

陳凜愣愣地看着那張轉到自己面前的臉，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張臉，沒有五官，血肉猙獰，似乎本來是嘴巴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洞，竟像是被人生生地拔下來臉皮的模樣。

“是你，拿走了我的臉嗎？”

這不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它雖有些刺耳，但是能聽得出是一個成熟的女人飽經折磨後才發出的聲音。

“陳凜！”

陳凜和季冉的位置坐得太近了，這導致下一秒季冉直接撲上來的時候陳凜差點沒有反應過來，幸虧陸衍又一聲大吼，陳凜這才用最快的速度直接跑到陸衍身邊，陸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倒讓他不合時宜地想到早上的時候林羨瞪的他的那一眼——

只不過沒有陸衍這麽兇殘罷了。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陸衍已經把淡黃色的咒符抽出來了，穩穩地拍在了已經沖過來的‘季冉’額頭上，季冉一雙手還在往前似乎想抓什麽，突然就靜止了。

“誰給你這個自信，獨自面對怨鬼？”陸衍微微松了口氣，轉頭對着陳凜的時候表情并不怎麽好，“你他媽腦子被僵屍吃掉了？”

“不對，吸血鬼是不是連腦子都沒有了？”陸衍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陳凜還沒從嬌小姐變惡鬼的戲碼裏回神過來，一轉過頭，還能看到那張血肉模糊的，沒有五官的臉，可那臉對應着的手卻真真實實是個嬌生慣養小姑娘的手，幹淨細膩。

“這到底怎麽回事……”他自知理虧，聲音都小了不少。

“季冉——我說的是那個女孩，在三歲的時候被人綁架，綁匪向季家索要了兩千萬，但季家那時候正逢金融危機，短時間湊不出這一大筆錢，她的母親季冉急中生智，直接提出交換人質，勒索金翻倍的提議，然後……”

陸衍的語調平平，這時候倒是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小季冉一平安回到家，她的母親直接打算自盡在綁匪面前——她是活生生往牆上撞自己的，死相慘烈，但是綁匪覺得自己被欺騙，氣不過，活生生用刀子割掉了季冉的臉皮。”

陸衍的語調平平，這時候倒是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小季冉一平安回到家，她的母親直接打算自盡在綁匪面前——她是活生生往牆上撞自己的，死相慘烈，但是綁匪覺得自己被欺騙，氣不過，活生生用刀子割掉了季冉的臉皮。”

聽到臉皮這個關鍵詞，被符咒鎮壓的怨鬼開始嗚嗚地發出聲音，倒像是在嗚咽。

“打算自盡？”

陳凜沒有管她，他抓住了關鍵詞，皺着眉重複了一遍，難免想到當時的場景，他有些厭惡。

“是的，法醫驗屍的時候得出了一個結論。”陸衍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季冉在被割掉臉皮的時候還活着，甚至在開始割沒多久的時候，她醒了，她還掙紮過，在被割去臉皮之後，她還過了少許一段時間，才流血過多而死，屍體發現的現場竟然還有一面鏡子。”

“也就是說，她幾乎算是看着自己的臉皮被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