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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季冉！”陳凜幾乎是沒有多想地用自己的指甲把自己的手腕割開一條口子，湊到季冉嘴邊，女孩現在半躺在地上，鮮血汩汩地留了一灘。

陸衍在不顧及後果的時候，行事真的非常迅速。

幾十秒前，他還在轉頭看着陳凜，陳凜只是一眨眼，陸衍已經打開了女孩的房門，人不見了蹤影，惡鬼的吼叫中夾雜了女孩的慘叫。

下一秒，陳凜趕到的時候，陸衍手裏已經拿着一張血淋淋的人皮——已經是看不出到底是臉皮還是一張人背表面的皮膚了，他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把古銅色的小彎刀，血還在順着刀刃一滴一滴往下流，他幾乎把女孩的整個背部的表皮削了下來。

但事實證明，陸衍如此動作确實有用，怨鬼在下一秒直接脫離了季冉體內，直接沖向了陸衍手裏的那張人皮，陸衍順手往虛空中一扔，那道黑影便喧嚣着往上，他眼神一凜，動作快到陳凜都幾乎抓不住，他在那道鬼魂抓住人皮的一剎那一張符咒貼了上去。

鬼魂慘叫般的灰飛煙滅陳凜已經聽不到了，他飛快地半跪到在艱難喘息的季冉身邊，她的背部衣服都被劃開了，露出了肩部雪白的皮膚，血像是止不住地在流，但眼睛還能轉，她的眸子看向了陳凜，依舊清澈，陳凜還能清清楚楚看到裏面自己焦急的倒影，女孩兒這時候應該是很疼的，但是她沒有哭，甚至連叫都不叫了，她只是反複地重複一個口型——

‘求求你。’

‘求求你。’

陳凜深深吸了口氣，把在滴血的手腕湊到女孩嘴邊，語氣略有些顫抖，“喝下去。”

他沒有給女孩任何一點助力，女孩的眼睛卻還是亮了，她自己艱難地慢慢湊過去，小口地吸了一點血液，保持着痛苦的表情吞咽了下去。

陳凜站了起來，本來條件裏的‘讓作為人類的她死亡’已經不需要了，沒有任何急救醫療設備，季冉的情況不過就是在茍延殘喘，按照她這樣的出血量，也許不需要十分鐘，她就能死透了。

和她母親的死狀一樣。

他皺着眉，不知道哪裏突然出現了這個念頭，剛想嘆口氣，突然就被人從後背掰了過來，他被迫回頭，看到的是突然湊近的陸衍的臉龐，以及他陰沉的臉色：“你要把她轉化成吸血鬼？你們說好的？”

事已至此，陳凜皺着眉頭便點了頭，他莫名有些對這樣的陸衍抱上了點愧疚，但卻不明白這份愧疚來源于哪裏，但是想想前因後果，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他便坦然直視了陸衍。

“好，很好，”陸衍深深吸了口氣，怒極反笑，“你憑什麽救她？或者你為什麽以為你在救她！她有五成幾率還是會死你又不是不清楚，誰給你這個資格去決定其他人的生死？”

“不管怎樣，她都會死，我只是給了她新生的可能性。”

陳凜這時候倒是冷靜下來了，看着這樣大發雷霆的陸衍反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的印象裏，雖然他與陸衍相識時間不長，他喜怒無常，但他絕對不是這樣一個情緒化的人，甚至對待人事還稍有些冷漠。

“好！你給她可能性！”陸衍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像要冷靜一點，但是無果，他的語氣依舊激動，“那你知道後果嗎？吸血鬼真的這麽好當？你他媽知不知道……”

他突然住了嘴，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陳凜頓了頓，才開口：“什麽？”

陸衍這時候突然站了起來，恢複到了面無表情，雙手垂在兩側緊緊握拳，“沒什麽，算了，反正又不是我的事情。”

陳凜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陸衍的蹤影。

他嘆了口氣，回頭看向幾乎已經慢慢停止呼吸的季冉，仿佛喃喃自語：“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別後悔。”

季冉停止了呼吸，她的眼睛閉上了，表情并不猙獰，倒是有點像熟睡了的模樣。

R先生到現在都沒有來，估計是不想面對知道真相的女兒——但是他也不知道，他的女兒已經‘死’了。

陳凜用房間裏的毛巾，細細地把她背部的血跡擦幹淨，對着那裏幾乎沒有表皮鮮紅一片的模樣，他連眼都沒有眨，最後用一塊幹淨的毛巾裹住女孩的身體，他抱着她，直接從窗戶躍了出去。

他把她帶到了自己的居所。

一個人類如果被轉化成功，當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她會睜開她的眼睛，獲得新生。

現在是淩晨四點三刻，天已微露曙光，陳凜站在他平常一貫躺着的長沙發旁邊，長沙發上躺着軀體僵直的女孩，他手中依舊捧着那本筆記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詳細地寫滿了新生吸血鬼的事宜，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狗爬字的不利之處。

這密密麻麻擠成一堆，實在太難看懂了。

他看到現在，不過明白了新生吸血鬼前期的食物只能是轉化者的血液，轉化者于被轉化者幾乎就是父母于孩子的存在，在慢慢長大之後才能去食用人類或者動物的血液……

慢慢地踱步到廚房，他打開冰箱的門，拿出了一包血袋，繼續翻看筆記，卻不由地又想到陸衍，還有那個神秘的名叫‘陳凜’的術士，他下意識地看看桌子上的手機，卻突然覺得那個人再也不會打電話過來了。

他本就該知道陸衍就是個喜怒無常，做事全憑喜好的術士，不要再過多揣摩他的心思，也許……

他就是‘陳凜’。

這都是說不定的事情，陳凜現在也不想多加猜測，時間跳到了五點整，按說現在應該就是第一縷陽光灑下的時候，他深深吸了口氣算是安慰一下自己，轉身出了廚房。

剛走到客廳的時候他就突然感覺到不對，定睛一看——

本來好好躺在沙發上的季冉的屍體不見了。

他一愣，剛想思考這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只感覺到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幾乎是同時，脖子傳來了刺痛——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過于疲倦還是別的什麽，他竟然沒有意識到季冉的靠近，但是陳凜迅速反應過來，他猛地推開了身後季冉的身體，在女孩還要撲過來的時候就是一個利落的過肩摔，毫不憐香惜玉。

他沒有想到！新生吸血鬼對食物的渴求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皺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陳凜發現竟然還沒有被咬出血，季冉雖有這個心思，但無奈技術不夠，她只是下意識地想學着吸血鬼吸血罷了，陳凜繞了坐在地上的女孩一圈，本來裹在她身上的毛巾已經掉下來了，能看出背後那駭人的傷口正在肉眼可見地慢慢愈合。

小姑娘現在整個人有點懵地坐在地上，陳凜不動了，她卻有些愣愣地擡頭看了過去，兩個吸血鬼僵持了一會兒，還是陳凜慢慢地蹲下來，把自己的手腕遞了過去，有些無奈地說道。

“你能不先嘗試高難度吸血動作嗎？”

小姑娘還是有些愣愣的，看到陳凜動作，才嘴一抿，哇地一聲竟然大哭了出來。

“嗚嗚嗚我真的活下來了！！”

……

季冉還真的只是一個小姑娘，之前估計也是忍着害怕忍了很久，現在一哭起來倒是有些收不住的架勢，陳凜有點束手無措，他也不會安慰人，只好乖乖地蹲在她旁邊，看着她邊哭邊啃自己的手，笨拙地吸着血液。

……真他媽疼啊。

他默默地忍住不把手腕抽回去的沖動，強撐着耐心地說道：“你能稍微快點麽？”

現在季冉的牙齒可不是人類的模樣，那兩顆吸血鬼的小獠牙輕而易舉地就刺破了皮膚表層，之前陳凜的脖子沒被刺破只能說他運氣好，季冉技術渣。

而她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的，鑒于是他主動伸手找虐，她磕磕碰碰也找到了血管，甚至把血管附近的皮膚都弄得不成樣子，那塊的皮膚雖然在頑強地自我愈合，但難在季冉還在不停地撕咬，一方面她是餓慘了，一方面小姑娘還在哭，整個人也不太清醒，硬是沒發現到這一點。

而現在神智還清醒着的陳凜就不一樣了，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他只能盡力壓制住自己至少不要抖。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季冉哭哭啼啼地擡頭，告訴他一句：“飽了。”

……祖宗你可算飽了，再不飽我的命都要賠出去了。

陳凜撓了撓額頭，他手腕上的血肉得以慢慢愈合，他看着有些瞠目結舌看着自己手腕的季冉，無奈道：“你自己背那一塊兒也不是一樣嗎？”

女孩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擡手摸摸自己的背部，表情慢慢從驚奇變成了害羞——

“我的衣服呢！”

本來就相當于穿着露背裝的季冉在剛剛的大幅度動作過後，幾乎就像是沒穿什麽衣服了，陳凜扭頭，把沙發上那塊毛巾扔給她。

“接下來你想怎麽辦？”他在女孩低下頭之後，冷靜地問道。

“首先，首先要告訴爸爸……我還活着……”季冉猶猶豫豫地開口，“但是，我該怎麽說？爸爸，爸爸可能以為我死了吧……”

還真是。

陳凜摸摸鼻子，“他不能來這裏看你，你也不能出去，你們只能通電話。”

他能直面陽光的原因是一瓶防曬霜，他翻過家裏的庫存，一共只有兩瓶，現在在用的一瓶和放在儲存室裏備用的一瓶，最多能堅持一年的時間，所以他沒有告訴女孩，和女孩共享的意思。

“那，那你怎麽能在陽光底下……”季冉不傻，下一秒陳凜就聽到她委屈地這麽小聲問道，“我之前就想問你啦。”

“……魔法。”陳凜猶豫了半晌，生硬地丢出去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