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周父周母陷入沉思中, 震驚又難過，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周一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周修林擡手撫了撫額角，心裏百轉千回。昨晚他走進醫院，看見姜曉一個人孤零零地睡在病床上, 他才明白什麽叫後怕。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會變成這樣，那一刻他的心底浮出了失敗感。

小時候, 周一妍聽話溫柔。他們兄妹倆一直在一起, 到他高中畢業，這十多年的時間, 他從來沒有覺得一妍品行上會有問題。

高中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她變成現在？

因為一個愛而不得的秦珩, 就把恨意轉移到姜曉身上？

周修林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爸媽, 如果我們現在不好好糾正一妍的問題，以後她出了事，只怕吃虧的還是她。”父母不好好教育孩子，別人來教, 可不是那麽和風細雨了。

周父聽得出來，兒子也是想幫女兒。“明天我就讓她回來。”

周母點頭，“是啊。你也別生氣了。早點回去陪着姜曉吧, 她這懷孕還沒有3個月呢，要好好注意。那個公司你也別讓她去了，待家裏好好休息。”

周修林向來涵養好, 幾乎從沒什麽事紅過臉，情緒可以控制得很好。只是姜曉這件意外讓他失控了。

周母又勸說了幾句，“這件事可能是意外，一妍不知道姜曉懷孕，我們沒告訴她。她不是故意的。”

周修林神色冷峭，緩緩吐出幾個字，“這件事只有一妍自己才清楚。”

周母無話可說。

周修林也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起身說道，“爸媽，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周修林離開時，周母一臉悵然。“一妍怎麽會無緣無故推姜曉呢？這是誤會吧。”

周父臉色微沉，“以後你別在兒子面前再說這些話了。修林是好脾氣，這次是沒發火，但是他接下來要是怎麽治一妍，你別插手。”

“你們男人怎麽這麽心狠啊？”

“一妍再這麽下去，終有一天，修林怕是連這個妹妹都不會認了。”

周母認真一想，确實，修林向來眼底容不得沙。“我會好好勸勸一妍的。”

此刻，身在香港的周一妍也剛回到公寓，今天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昨天姜曉那個樣子，心裏亂的很，她摸不清楚是真是假。是真的，又怕姜曉在她哥哥面前告狀。周一妍糾結許久，想了想給Tina打了一通電話。

“Tina，今天姜曉來公司了嗎？”

“沒有，昨天蔣特助送她去醫院了。一妍，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就不小心扯了她一下，她自己撞到桌子上了。你有沒有聽說什麽？”

“沒啊，早上蔣勤說姜曉請了一周的假。”

“蔣勤他有沒有說什麽？”

“他那張嘴緊的很。”

“喔，那就沒事了。我不和你聊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後天我就回去了。Bye！”

“bye!”

周一妍暗暗一想，姜曉那天肯定是裝的，戲精一枚。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突然又響了，她一看是她爸打來的，開開心心地接起來。

“爸——”聲音又軟又甜。

“你現在把機票訂好，明天早上立刻回晉城。”

“爸？怎麽了？”

“你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了。”

周一妍登時心裏的委屈滾滾而出，“爸，姜曉是故意演的，我只是扯了她一下，她自己撞到桌子上的。爸，你們不要聽她一面之詞。”

周父怒氣直沖，他真的對這個女兒太疏于管教了，以至于讓她現在這麽是非不分，還狡辯。“周一妍，明天哪怕是天塌下來，你都給我回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胡鬧，姜曉肚子的孩子差點沒了，你卻一點悔意都沒有。”

周一妍：“……怎麽可能？”

周父嘆了一口氣，“你哥很生氣，一妍，這一次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周一妍喃喃道：“姜曉懷孕了……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她說清楚……”她的臉色白了幾分。

周父打斷她的話，“有什麽話回來再說。”

周一妍喊了幾聲，那端已經挂了電話。她滿目蒼黃，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周修林回到家前，又去了附近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塊慕斯蛋糕。女孩子似乎愛吃這些甜點。一妍也不例外，不過一妍怕胖，一塊蛋糕從來只吃一兩口，就扔了。姜曉不一樣，她每次吃這些都一臉滿足，讓人都忍不住想要嘗一下。

到家十點，姜曉靠在卧室的沙發上，又在玩手機。他走進來，“餓不餓？”

姜曉眯起眼，“給我帶的啊？謝謝，周先生！”滿足的樣子像只小饞貓。

周修林見她手邊放着幾本筆記本，目光微微掃了一眼。

姜曉解釋道：“這是我對近三年當紅鮮肉小花的走紅分析，以及他們經紀人的經歷分析。”

周修林禮貌地問道：“方便我看看嗎？”

“當然！你經驗比我多，幫我看看有什麽分析不對的地方。”她吃了一口蛋糕，眼睛都眯起來了。

蛋糕就這麽好吃？萬一小豆芽以後像她，成了一枚小吃貨，似乎也不錯。

周修林看東西向來速度快，翻了幾頁，很快大致看了幾例分析，“分析的不錯。只是——”他話鋒一轉，“莫淩晨走紅，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背後的實力。”

“莫淩晨不是東陽公司去年簽約的新人嗎？他有什麽背景？”姜曉凝思。

周修林又拿一本筆記本，“你也認識？”

“莫以恒？他是莫以恒的弟弟？”

“準确的說是同父異母。”

姜曉感嘆，“果然娛樂圈越來越像家族企業，哥哥弟弟都來了，壟斷啊。”說完她才意識到，好像她也把他吐槽了。

周修林低下頭，翻開手中的筆記本，“這是——”

打開第一頁，上面寫着。

“To 林蕪，落款是晉仲北。”

姜曉解釋道：“我幫林蕪求的晉仲北的簽名。”

周修林慢悠悠道：“你自己沒要？”

“我的在另一個本子上。”她翻出那本，封面略微陳舊。“他給我簽在這裏了。”

周修林看到晉仲北寫給姜曉的話。

“To 姜曉，一世無憂。”

這本子上大概有十幾個明星的簽名，他翻了幾頁，發現裏面有一張紙有被撕過的痕跡。周修林擡眼端看着她，她已經洗過澡，穿着淺色睡衣，粉黛未施。她的身上總有種清雅的氣質，很舒服。 “恭喜，得償所願。”

姜曉已經吃光了蛋糕，“我去刷牙。”

周修林放下筆記本，扶着她的手臂。

姜曉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可以的。”

周修林悠悠道：“還是希望我抱着你去？”

她默默地想，其實周修林這個人在某些事上很霸道！

刷過牙，他又扶着她上床，随後他離開卧室。

姜曉側躺着，右腰還是有點痛，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昨天的事，誰都沒有想到。周一妍的簡直是瘋了。姜曉嘆了一口氣，幸好小豆芽沒有事，不然她這次肯定要和周一妍拼命。

半個小時後，卧室的門再次打開。姜曉聞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随着風飄向房間。

周修林穿着拖鞋，一步一步走到床沿。“姜曉，不要玩手機了。”

姜曉愕然，“……你怎麽？”她一時間詞窮了，不知道說什麽。

周修林輕輕躺在了大床空出的一側，他的聲音平靜低沉，“你懷孕了，以後一起睡。”

姜曉幸虧受傷，不然她現在鐵定要從床上蹦起來。

屋子裏突然變得極為安靜。

“好了，你得慢慢習慣。”周修林長臂伸展，搭在她的胳膊上。

姜曉瞅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流轉着。

他問：“還不睡？”

“唔，馬上就睡。”

“腰還疼不疼？”

“好多了。”

“這次讓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姜曉喉嚨一酸，緊閉着嘴巴沒說話。心口滾燙，一直燙到心尖，暖暖的，酸酸的。

“姜曉，你們高中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就是一妍喜歡的那個男生？”

“秦珩。”

“哪個heng？”

“王子旁加個行。”

“原來這個珩啊，是塊美玉，難怪你們班女生喜歡他了。”

姜曉沒理會他的打趣，“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想知道你們女孩子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生？”

姜曉沉思片刻，“學習好，長得好看。”她頓了頓，“大概像你這樣的。”

“喔——”他笑了一聲，“我是什麽樣的？”

姜曉抿抿嘴角，“很溫暖。”那是她初見的感覺。

今晚靠的這麽近，周修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提問的機會。“你說過見過我？第一次見我，我是什麽樣的感覺？”他的手纏住她的發絲，繞在指尖。

姜曉沉默了許久，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高一，你到學校來給周一妍送作業。”

周修林饒是想了很多次，也沒想到會是在七年前。“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時候我還住姑姑家，冬天早晨我經常遲到。那天早晨，霧很大，你從車裏下來，走到校門口，和門衛大叔在說話。等我過去時門衛大叔把我叫住，因為我常常遲到，大叔記得我——”

“所以當時那個小女生是你？”

姜曉重重的點了一下頭，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是啊。”她一直記得，那個滿是霧氣的寒冬，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站在她的面前，如冬日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她的生命。

他對她說道：“同學，麻煩你了。”聲音悅耳，她有數秒的呆滞。

“同學，我妹妹是叫周一妍。”

姜曉煩躁，“早知道當時不給你帶了。”

周修林無奈一笑，“你當時戴着一個毛絨絨的帽子，一張臉被遮了一大半，我根本沒看清你的臉。”

姜曉：“……”

“所以後來你來華夏工作？”他的聲音微微上揚。

“我當然不是為了你才來的，我是為了——理想。”

“好了，別激動。”周修林确實沒有把姜曉和當年幫他遞東西的小女生劃上號。

姜曉默了一會兒，“一開始我并不知道你在華夏，而且我覺得你不像做這行的。”

“那你覺得我像做什麽的？”

“大學老師或者研究室的科研人員。”真怕越說越多，她索性閉上眼睛，“我困了。”

“睡吧。”周修林把她按在自己懷裏，他微微低了低頭，一個冰涼的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姜曉的睫毛顫了顫，其實她并不困。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曾經喜歡了這麽多年的男人。

第二天，周修林的手機鈴聲将兩人從睡夢中叫醒。周修林拿起手機，見是蔣勤打來的。

姜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幾點了？”

“還早，你先睡。”他起身走到陽臺，接通電話。

“什麽事？”

“周總，影姐出事了。早晨，她從馬背上摔下來。”

“現在怎麽樣？”

“已經送到附近醫院，只是她助理說，情況似乎有些嚴重。”

“準備一下，我們過去一趟。”

“好。”

“暫時封鎖消息。”

周修林和程影關系親厚，現在程影出了事，他自然有些擔心。

等他回房間時，姜曉已經爬起來了。

周修林說道：“程影墜馬，現在被送往醫院，我得去看一看。”

“嚴重嗎？”

周修林點了點頭。

姜曉擰起了眉，“那你趕緊去吧。”

周修林看着她，囑咐道：“醫生說的話，你別忘了。不要逞強。”

“我知道。”姜曉說的鄭重，“經歷了一次，我現在也不敢再大意了。”

“嗯。媽媽今天應該會來。”

姜曉臉色微微一僵。

“不要擔心，你和她說說話就好。”周修林快速說道，“他們都知道你受傷的事，關心你，想來看看你。”

姜曉咧了咧嘴角，“沒事的，她是小豆芽的奶奶，我怕什麽。你快點出發吧。”

她不怕周母，只是見到她有點忐忑不安。

誰能想象啊，高中家長會，坐在你後面的阿姨将來有一天成了你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