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軋戲

軋戲

因為排期有所改動，上午連續拍了四場後，姜來就只剩下午這一場了。

她和章夢菲不熟，唯一的合作就是上過一次綜藝節目。所以到了下午後，她打算找章夢菲對對戲。

但在片場找了很久，都沒有見到章夢菲。

“來來，你找什麽呢？”

景舒剛剛來拍落水戲，從影棚出來便看到四處晃蕩的姜來。

“章夢菲。”

姜來走上前，景舒還穿着宮女服飾，渾身濕淋淋的，臉上走化着蒼白的妝，整個人像是狂風中的一棵柳樹，有着即将要被連根拔起的脆弱。

“你助理呢？”

現在已經漸漸進入深秋了，這樣在風裏站久點，不感冒才怪。

“沒事。”

景舒嘴上說着沒事，但身子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姜來嘆了口氣，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當還你上次的人情了。”頓了頓，她問：“你知道章夢菲在哪麽？”

景舒也不客氣，将外套收緊。她在片場張望了一下，搖搖頭：“沒見過，你去問問導演吧。”

……

四處詢問無果，姜來只能去問導演。

此時，導演正在監視器旁觀戲。因為這一場是比較重要的戲，姜來在一旁站了好幾分鐘。

待導演喊“咔”，她才開口：“導演，章夢菲呢？因為下場是我和她的戲，所以打算跟她對對戲，但是沒在片場看到她人啊。”

昨晚改過的通告裏也說了，早上七點必須到片場。

但是一整天都沒人見過章夢菲。

導演林峰聞言，放下了手中的對講機，笑眯眯的對姜來說：“咖喱啊，你知道的，章夢菲的檔期很難約到的。”

姜來皺眉：“所以呢？”

“她現在還在外地呢，沒能趕回來，說是今天錄完一個訪談節目，明天就能到了。”因為天氣冷，導演說話也哈出了些白氣，他搓搓手，繼續說：“你先委屈點，先把你的戲份拍了，明天回來了，再拍他的，你看行麽？”

這樣一說姜來全明白了，看着導演憨笑看自己，她心裏不是很高興。

軋戲的她這是第一次見，從前在劇組也聽過一些老前輩談論起來，但是這些年她遇到的大大小小的演員，還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好吧，那我先給拍了。但是導演，希望你下次，能找個好點的演員吧。”

這樣的人，只适合當明星。

林峰松了一口氣：“是是是，你放心吧。”

姜來悶悶的回到了休息區。kiki走到了她旁邊，手裏捧着一碟剛出爐，還冒着熱氣，看起來酥脆金黃的咖喱角。

姜來之所以會被人叫咖喱，也正是因為特別喜愛咖喱角。為此，kiki特意的去學，這碟就是她在房車上做好的。

“咖喱，我剛做的，吃點吧。”

“我不太不想吃，先放着吧。”

姜來沒什麽胃口，剛剛導演的态度确實把她給氣着了，好似章夢菲這樣做，根本沒什麽不對似的。

但她缺了這一兩天，別人就得連軸轉好幾天才能補上。

“怎麽了？誰把我們來來惹惱了？”

景舒步調舒緩的從化妝間出來，此時她已經換上了貴妃服飾，頭上的鳳冠綴滿珠釵，旁邊看的都覺得沉，她卻仿佛是輕飄飄的一張紙，身子靈活得很。

姜來眉毛一挑：“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呢。”

“沒找到人？”景舒毫不客氣的拿起了一個咖喱角，放進嘴裏，嚼得嘎嘣脆，直誇kiki手藝好。

“說是還沒進組，沒檔期，明天才得空。”

景舒又拿起一個咖喱角，吃的恣意：：“請假了麽？”

“通告出來了，要請早請了。”姜來吐了一口濁氣，手撐在圓桌上，看着吃得歡快的景舒，想到之前她還說自己不喜歡吃，不由得一笑。

景舒似乎看出來了：“我是不太喜歡吃零食，但kiki手藝很好。”

一旁的kiki被誇，臉上都能樂開花，笑嘻嘻的說：“嘿嘿，哪裏，經常給咖喱做，熟手了而已。”

姜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景舒。

“我臉上有什麽麽？”

以為是自己吃咖喱角有殘屑，景舒擡手摸了摸嘴角。

“景舒，聽說過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嗎？”

“嗯？”

姜來手肘撐在圓桌，手掌拖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對面妝容雍容華貴的女人：“我記得你下場戲還有一個小時吧。”

“行了真是命苦。”景舒狀似苦惱的搖搖頭，但眼裏笑意卻是實打實的，“吃幾個咖喱角還得陪你對戲。”

……

姜來開始是模特出身，後面才漸漸轉型當演員的。

一開始因為沒有門路和資源，走了不少彎路，在小劇組跌跌撞撞混了兩年，這才被伯樂吳富民導演相中。

三年演技倒是磨砺了出來，但讓她幹演，還是有些為難的。

于是她就想到了景舒。

原本和章夢菲的這一場是身為昭儀的夢伶，在陸引受寵後，挑撥離間了和她要好的南宮珣，并将皇上後天會在後花園賞花的行程告訴了她。

場地是瞻靈宮。

兩人來到瞻靈宮，裏面正有攝影組在布置機位。

姜來：“先大體過一遍吧，我找找感覺。”

“好。”

對戲的多了，劇組工作人員也是各忙各的，沒有打擾她們。姜來坐在主位，喝着茶，等景舒走進來。

開始一切進展都挺順利，但在恩威并施那一段，姜來卻怎麽也把握不來。

試了幾次之後，姜來就搖頭放棄，表示要回去再琢磨幾下。可越是琢磨，姜來就更加的不懂。

不是表情不夠到位就是眼神不夠兇狠。

但這一場戲尤為重要。

是夢伶和陸引關系破裂最直觀的一幕，也必須要體現出這個角色的可惡，才算是成功诠釋了這個角色。

才能夠引起觀衆的共鳴。

景舒看她糾結的樣子，嘆了嘆氣，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往外走：“出去走走吧。”

片場內工作人員都在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各項工作。

看着這一切，姜來心更亂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把握不了一個角色的性格。

或許是因為以前小白花飾演太多了。

姜來苦笑：“景舒，你說我，是遇到瓶頸了麽？”

景舒将她的身子扳正，眼睛直視着她，手依然搭在她的雙肩上，一字一句的說：“我剛剛看到的是姜來，不是夢伶，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沒入戲？”

沒入戲，通常是沒能發揮好的一大因素。

景舒的手從她的肩頭，慢慢的移到了胸口上方：“你沒把自己當成是夢伶，所以你是姜來。”

在她的注視下，姜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因為剛剛排練，戲試了很久，眨眼功夫，景舒就要進行下一場戲的拍攝了，因為她是主角，戲份比較多，工作量也比較大。

……

回到休息區，姜來就讓kiki去拿鏡子，對着鏡子又是陰笑又是飛眼刀子的，吓得kiki在一旁話都不敢說。

約是幾分鐘過後，姜來擡起頭，眼神兇戾，嘴上抹着顏色鮮豔的口紅，嘴角一歪，活像個吃人的女魔頭。

她聲音刻意壓低，透着絲絲寒氣：“kiki，跪下。”

kiki在一旁毫無防備，被吓得腿直發軟，顫顫巍巍：“咖……咖喱，我……我怎麽了？”

這要殺人的眼神，真是讓人害怕。

姜來“噗呲”的笑出聲，将手裏的鏡子放在桌子上，手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說：“沒事，就試試效果而已。”

但她剛剛，确實是已經把自己帶入成夢伶了。

kiki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她家咖喱要學別的明星苛待自己的助理呢。她上前給姜來捏着肩膀，心疼的說：“咖喱，你這倒是練得眼角都發疼，拍出來誰會心疼你啊，還不是一個勁兒的罵。”

“罵了說明我成功了。”

姜來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能讓自己飾演的人物活過來，這是她最大的夢想。

……

那場戲，有副導演在一旁導戲，又加上之前有練習，哪怕是幹演，姜來也很順利的通過了。特別是恩威并施的那一段，讓一起拍攝的人員都直呼過瘾。

姜來出了片場後，迎面就碰上了一臉怒氣呼呼的溪彤美。

“你怎麽了？”

溪彤美是個自來熟，為人挺随和的，居然還有事情能讓她生氣，姜來實在有些驚訝。

“還不是那白晶晶。”溪彤美瞪大了一雙杏眼，可見确實是氣着了，“我們好幾個都在那等着她，她居然在睡覺。導演也讓劇務去叫了，居然還把劇務給趕了回來。”

姜來啧啧稱奇。

白晶晶是個過氣的小花，也就剛剛出道的作品能看得過去，後面就是一些無下限靠露肉的劇了。

後面一波又一波的新人湧了上來，也就漸漸的淡出了觀衆的視線。

這一次在她《陸引記》裏混了個小角色，聽說是和編劇有些關系。

“導演沒說什麽嗎？”

溪彤美臉都氣紅了：“導演還能說什麽，看在編劇的份上也不好說重話，我們幾個老演員就在那杵着，等了好幾個小時。”

姜來聽了也來氣，但也沒辦法，只能安慰溪彤美：“算了別氣了，過氣了也不知道努力，這樣的人這個圈子不适合她。”

“跟你說了這麽多，心裏也好受些了。不過她也……”

溪彤美還欲說下去，旁邊就匆匆又來一個帶着黑色眼鏡的工作人員，說：“彤美，白晶晶來了，導演開始催了。”

“好，我知道了。”

待工作人員走了後，溪彤美總算是消氣了，但語氣不像平常溫和了：“總算來了，再等下去，直接改夜戲拍得了。”

姜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時天上确實已經紅霞漫天，太陽已經沒有了午時的毒辣，只剩下柔柔的，暖暖的餘晖普照着大地了。

“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