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
chapter 34
阿虎的頭還有點昏沉沉的,撐着地面坐起,好半天才迎上三瓣男的目光,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嗯。”
三瓣男嘴唇蠕動,不顧阿虎冷厲的表情,整個腦袋猛紮進對方的懷中,姜向陽在他埋頭的一瞬間捕捉到了對方眼角的潤色。
而阿虎的手掌也終于搭上了三瓣男的背,有力的臂膀圈住抖動的人,兩人身上都滾上了一圈的泥土灰塵,頭發上還有枯葉,但眼前的景象看起來卻不顯得突兀。
姜向陽覺得自己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跌跌撞撞的踏步聲,姜向陽擡頭看去,看到了目露驚異的少年黑土,黑土對上阿虎的視線,揉了揉眼睛,又揉了一下,直到将雙眼揉得通紅,看不出來裏面的淚水是被揉出來的,還是自然掉落。
三瓣男也挺起了身,視線看了過來,紅紅的眼眶與少年莫名貼合。
姜向陽拉着小圓球走去一邊,留給三人敘舊的空間。
稍微遠離了一點,小圓球說:“他們認識。”
姜向陽嗯了聲,稍微理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這三個人的關系也算明了:“阿虎說過,他額上的圖紋是在受傷之後塗上去的,相當于部族裏的二級戰士,格納族應該不舍得将他當成貢品。”
小圓球:“所以他是自願的,為了成全黑土和自己的弟弟阿鷹?”
姜向陽:“嗯。”
小圓球怔愣了好半會,最後蹭蹭姜向陽的手掌:“陽陽,不知道為什麽,比電視劇裏看到的感人呢。”
姜向陽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比較真實吧。”
小圓球這次難得沒哭,只是電子音有些壓抑:“我可以把這件事記錄下來嗎?”
姜向陽摸摸它的腦袋:“等會去問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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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向陽再次過去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場面極其和諧,少年黑土像只樹袋熊一樣挂在三瓣男的身上,這裏蹭蹭那裏摸摸,像是在檢查眼前的人是否真實,三瓣男豎起眉毛想要斥責,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反而是阿虎幹脆利落地将少年提起扔到一邊,一句‘傷口未愈’将人給唬老實了。
看到姜向陽來了,阿虎立刻換了一副表情,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恭敬,那麽現在就是五體投地的感激:“大人。”
姜向陽看了一眼三瓣男身上的傷痕,雖然不算致命,表面的傷口也已經結疤,但多數傷在身體內部,短時間不能多做活動,最好是快點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休養。
他将視線移開,看着面前的阿虎:“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阿虎将手搭在前胸:“我對神發過誓,願意終身侍奉大人的安危,至于他們......”阿虎說着往後看了一眼,咬牙懇求道,“請大人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安置好他們的住處,就回來,給大人當牛做馬。”
格納族肯定是回不去了,但三瓣男現在這個狀态,阿虎實在放心不下。
姜向陽哭笑不得:“我不用你終身侍奉,也不用你給我當牛做馬,好了好了,不要露出這個表情,我也沒打算抛棄你,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停在這個地方?”
阿虎将惶恐的表情收了回去,觀察四周,這個地方靠着山壁,碎石較多,雜草叢生,沒過一會阿虎就明白了姜向陽的用意,看着他的眼中綻放着帶有水霧的光芒:“大人......”
姜向陽趕在對方感動得哭出聲之前說道:“如果不是你在回來的路上告訴我這裏适合躲藏,我也不會第一時間選擇在這裏降落,是你的功勞。”
阿虎沒吭聲,他欠姜向陽的恩情已經數不清,無法簡單用言語來表達。
各大部族會選擇在資源豐厚的森林裏駐紮營地,大人們不常來這邊,倒是部族的小孩偶爾回來探險玩耍,地方相對安全,阿虎背着行動不便的三瓣男在前方探路,姜向陽走在中間,少年則像只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面。
姜向陽轉過頭的時候,發現少年的視線不止落在三瓣男的身上,還有一縷圍在他的身邊左右飄忽。
找到的洞穴在道路的偏角,阿虎進去安置好了三瓣男,向姜向陽請示離開,去外面尋找吃食,三瓣男因為失血過多再次昏了過去,黑土蹲在一邊,握着三瓣男染血的拳頭沉默了好一會,接着阿虎的腳步,安安靜靜地走出了洞穴。
姜向陽沒有阻止黑土的離開,走到三瓣男的旁邊,拿出噴霧,治好了大大小小的皮外傷。
關于草藥的記載已經絕跡,小圓球自備的資料庫裏也沒有留下一星半點,姜向陽看着三瓣男起伏不定的胸口,頗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畢竟他不是醫學系的。
記得急救的方法教官有講一些,但同樣沒有哪一個法子适用于現下的狀況,阿虎說三瓣男的身體很結實,還說部族裏的人受了傷的都這樣,放着不管就行。
姜向陽無法放着不管,但他确實做不了什麽。
靠着穴壁坐下,手中捏着傳呼器,姜向陽眼睛向上望着,發呆出神,小圓球扒拉着姜向陽的頭發玩耍,直到對方吃痛嘶了一聲,惱然地将小家夥拽了下來,彈彈額頭當作懲罰。
小圓球感受不到疼痛,爪子揉着腦門扮無辜:“陽陽在想什麽?”
姜向陽嘴唇緊抿,過一會,才吐出幾個充滿迷茫的字眼來:“在想全聯盟那麽多厲害的人,為什麽就我遇到了這種......奇遇?應該算是奇遇吧。”
小圓球眨巴眼:“因為陽陽有我啊。”
姜向陽笑了下,揉揉它的頭:“嗯,因為有你,才能将消息傳送到新星球。”他說着話,不知怎麽的,又沉默了下來。
抱着他的青年好像又陷入了某種死循環,小圓球撓撓姜向陽的衣服:“陽陽?”
“你說,他們能看到我們傳過去的視頻和圖片嗎?”姜向陽聲線低靡,“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就算傳過去了,好像也不能改變什麽。”
“怎麽會。”小圓球拉住他的手指,“陽陽既然能因為父親的一句話堅持了這麽多年,那麽這些切實的東西一定能帶給新型求人民更多的意義。”
姜向陽目光微閃,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其中一閃即逝:“小G,你知道為什麽現在的開荒者沒有配備機甲,而且不能離開三線軌道嗎?”
小圓球問:“因為不安全?”
姜向陽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因為就算離開了,能夠發現新的、并且适宜人類居住的星球,人類短時間內也沒有能力再進行遷移......更有可能,以後都沒有能力了。”
小圓球小小地啊了一聲。
視線垂下,回蕩在洞穴裏的聲音飄渺如雲煙,是新星球的語言,也是古地球的言語,經歷了數千年的歷史洪流,一如既往,從未改變:“在人類心中,我們的故鄉仍舊是那一顆蔚藍而美麗的星球,那才能算是最适宜,也最适合人類生存的地方,人類按照前人留下的資料,追尋着可以駐留的星球,其實是在追尋着曾經的地球。”
“但殘酷的現實一直擺在我們的眼前,資源不足,生存危機,生育能力的逐漸低下......所有的執念只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一碰就碎了。”
姜向陽将腦袋埋在臂窩,聲音越來越小,小圓球卻找不出言語來安慰他,它的程序被設定成唯一忠于所有者,無法同步姜向陽身為原地球人對這一種群的情感。
但很快小圓球就發現自己的擔憂多慮了。
“不過沒關系啦。”頭埋下去不到十幾秒,姜向陽重新擡起了頭來,眼裏溫柔平和的弧度依舊,像是一簇火星落在其中,光芒被重新點燃,熠熠生輝,“誰規定人類就不能有夢了?”
誰規定人類就不能有夢了?
一句話,沿着錯綜複雜的電子線路,分兩條途徑傳播出去。一條線路的盡頭,端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撩開眼皮,聽着廣播中屬于青年特有的清亮嗓音,眼中劃過了一抹意味不明,看似冷淡,又含着幾不可聞的興味。
而另一條線路的盡頭,恰巧正在進行會議的全員耳朵一豎,齊齊擡高視線,看向再次亮起來的大屏幕,屏幕中的青年笑容很幹淨,唇齒張開,是堅定不移的話語:“又是誰規定,身處暗無天日的深淵,就不能心懷希望了?”
這一次的連接很短,短到會議室裏的人只來得及聽完這兩句話,映像就再次熄滅。
徒留他們回味在青年話裏的意味中,久久不能平靜。
“統帥......”參謀長吶吶了一句,重回剛才讨論的事上,“網上興起的那些流言,該怎麽處理?”
統帥移開視線,重新坐回座位,雙手交叉,胳膊肘抵着桌面,目光徑直落在面前的報告上。
‘聯盟已找到新的殖民星球’‘新星球人民将再次遷移’‘前幾日發生的直播事件隸屬國家機|密,聯盟正在進行一項造福全人類的秘密計劃’
參謀長試探地問:“還是繼續壓下去?”
“不了。”統帥阖上眼,“事實是什麽樣的,我們便怎麽說。”
這和一開始的決定不一樣,在場的人均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這一招好,借着聯盟的名義不踩反頂,不到十分鐘傳遍全網,明擺着有組織有計劃,找人去徹查這件事。”統帥說,“現在輿論已經被吵到火熱,我們總不能等人民的期望躍到最高,再将他們一棍子打下來,要是在夢的坑底摔死了一大批人,誰願意還為人類的未來去奮鬥?”
斯文敗類坐在旁邊,手掌撐着桌面,看樣子是想要反駁,但最後卻将手掌收了回來,什麽都沒說。
“他們既然發出這樣的輿論,我們就能夠見招拆招,讓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多的人無功而返。”
“讓大家了解如今的處境,或許會引起人民的恐慌,但只要引領得好,或許還是一個鼓舞新星球全體人民奮勇争先的契機。”
會議室安安靜靜,唯有統帥的聲音在半空響起,帶上了笑意:“人是該有夢想的,又是誰規定,身處暗無天日的深淵,就不能心懷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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