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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輛正在道路上行駛的黑色的商務汽車內，只有着充當司機的織田作之助和後座的太宰治兩個人，後者翹起一條腿，正心情愉悅地戴着耳麥哼着歌。

“獨自一人無法殉情自殺~兩個人才能殉情~殉情~”

織田面不改色地目視前方，繼續由自家摯友的魔性歌聲徹響在耳畔，如果更仔細點觀察他的話，可以看到織田已經進入了封閉狀态，自動地将歌聲跳過大腦過濾到窗外。

太宰無聊地扒拉着前座椅背：“織田作，小矮子那家夥好像遇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地東西了啊，他那震驚的蠢樣我都能憑空想象出來了哦。”

織田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友人，他張了張嘴：“啊......是中原幹部發現你往那個護身符上藏了信號發射器和監聽器了嗎？”

太宰咂舌了一下，他聳了聳肩：“啧，還沒發現呢。不過——”

“等等！”太宰神情陡然一變，他停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很慎重，“織田作，需要你開得再快一點，情況有變，小矮子可能要開啓‘污濁’。”

“我明白了。”織田語氣依舊淡淡的，但是眼神認真了起來，他一腳将油門踩到最底，從70碼提到了120碼，甚至還在逐漸提高。

沒系安全帶的太宰整個人往後一仰，額頭差點撞到車頂，他神情又恢複到了原先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只修長的手按在耳麥上，腦子裏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奈落神社裏。

中原中也面色很難看，那只像狐妖一樣的生物待在原地，短暫地維持着一動不動的狀态，那雙瘋狂且暴虐的獸瞳毫無疑問彰顯着對方時刻瀕臨失控。

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磅礴的危險氣息，無法使他将對方置若罔聞，這是一個極具威脅性的龐然大物，一旦等對方爆發，他不開啓污濁是無法應對的。

中也看了看周圍的部下，又将視線對準了不遠處的房屋，那裏有上千的普通人。一時間，他陷入了思索中。

怎麽辦？太宰治那家夥并不在身邊，無法随時關閉“污濁”狀态，那樣的話......一旦力竭，自己也會死亡。

這時，中也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沒有立刻接電話，而是下意識地警惕般看向了那只半阖着眼的白狐，看到對方短時間內暫無動靜，他才倒吸一口氣，接下了那通電話。

“呦~中也，今晚天氣怎麽樣，是不是在月光的沐浴下感受到了狗頭護身符的庇佑~”太宰一副欠欠的語氣。

中也難得沒有立刻炸毛回複，而是格外平靜地告訴太宰，“我随時準備開啓污濁。”他的言下之意太宰也聽出來了。

太宰的笑容淡了幾分：“中也，你不能開啓污濁，先聽我說，這是一個圈套，針對港口Mafia、針對你、還有針對——”

“太宰。”中也口吻很平淡，但不容置疑，“附近有普通民衆，那是至少上千人的性命，讓我眼睜睜地看着這只長得像狐妖一樣的生物去屠殺他們，我無法做到。”

太宰握緊了手機，手骨指将它捏得吱嘎響。

“你應該在我身邊裝了監聽器吧，聽你周圍的聲音應該在路上。”中也表情紋絲不變，“既然這樣，幫我一個忙，先帶領部下疏散人群去吧。”

太宰眼底晦暗不明，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你知道的，如果你開啓‘污濁’後，我沒及時趕過來——”

中也再一次打斷了他：“嗯，我知道。我很清楚我現在要做什麽。”

他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自它咆哮聲響起後，附近的那些居民家中紛紛亮起了燈，暖黃色的亮光在黑色夜幕裏，顯得格外的溫暖。

中也笑了下：“太宰，十五分鐘時間，給我十五分鐘時間吧。”

說完，中也的視線注視着巨大的白色狐妖，對方好像有點蘇醒過來的痕跡，從它的身上逐漸溢出凜然的強大氣息。頃刻間，它附近的碎石陡然炸裂。

——是強烈危險的信號。

他咬着黑色的手套，慢慢地一邊将其脫下，手臂上閃爍着紅黑色的紋路，那是“污濁”即将開啓的前兆。

下一秒，他頭也不回地沖向了那只龐然大物。

被挂斷電話後，太宰表現得很冷漠。他明白雖然中也說了給他自己十五分鐘時間，但是實際上這段時間是留給太宰的，他必須在中也開啓“污濁”的這段時間裏趕回去，用“人間失格”清除對方的異能。

織田在這片沉默中出聲：“太宰，要先去組織人員協助民衆撤離嗎？”

太宰嘆了口氣：“不用，我已經事先派廣津老爺子過去了。”

織田用平穩地語氣說：“是這樣啊。”

太宰陷入了沉思，過了好幾秒他才冷冰冰地開口：“其實，不管我有沒有阻止中也，他必定會開啓‘污濁’。”

織田露出了點迷糊的表情。

太宰堅定道：“因為——，這次那位幕後黑手所期望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布下了局，可惜......當我置身于漩渦中時，才發現有點略晚。”他們港口Mafia不是一顆重要的棋子，但是中原中也卻是。

那位幕後黑手看中的正是中原中也超強的戰鬥能力，所以他才會利用蠱惑人心的手段，将“奈落神社有異能力者”這件事通過情報人員，傳遞給目前最希冀擴充高端人手的森鷗外，而對方差點就将自己從橫濱調開去東京了。

雖然晚了一點，但也沒算太晚。太宰成功發現了那位情報人員的不合理之處，将去東京的事延期，并且借着炸了中也機車的理由，将裝有監聽器和定位器的狗頭護身符借織田之手給了中也。而且他預判中也一定不會立刻丢掉，甚至還會好好保存，畢竟這可是他炸了對方數次車之後第一次的賠禮呢。

但是有一點他很不明白，那位幕後黑手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

如果說京極夏彥對中原中也設的局為陰謀，那麽對绫辻行人設的局實為陽謀。

绫辻行人其實早已經到場，他成功從特務科的一堆人監視下“越獄”後，趕在中原中也前十分鐘就已經在奈落神社附近，順便叫上了與謝野晶子。

绫辻清楚地明白，在告別時發出的暗號，夏目律接收到了并且也按照規定的時間來到了這裏。

他在告別時，右手朝上停頓了一下，意思是将右手看作時針指向鐘表的12點整，這是一個比較明顯的暗示，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約定潛行時間為夜晚12點整。

雙方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标，狩獵京極夏彥。

所以需要一個人在明處，一個人在暗處，前者為夏目律，後者為绫辻行人。

夏目律同樣很清楚，自從他接到绫辻對他善意的有關“有人盯上他了”的提醒後，他就想到了初來這個世界裏時，有一次傳送回本丸前，背後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覺，就像自己被一條毒蛇纏上了。

那次夏目律本人直覺的提示存在感不強烈，但接着是別墅爆炸事件，幻化的烏鴉給他帶來的信封讓他前往倉庫街赴約，遇到了越獄成功的河下真座，再加上被“邪魔”精神控制過一段時間的賀藤尾茂，到後面長期追蹤京極本人的绫辻出現在他的面前——

從绫辻出現的那刻起，京極的陽謀開始實施了。

這位“妖術師”很清醒地知道有位“殺人偵探”一直想成功找出他的犯罪證據，然後期盼他死亡，于是京極就利用對方的想法，甚至避免夏目律和绫辻兩人不為所動，所以最新一次教唆他人殺人，他選擇了和利用賀藤同樣有相似的東西——井。

面對自己部下栽過的“井”，夏目律這位高濑會的首領一定不會放棄追蹤他。

接下來就簡單了，京極利用控制港口Mafia情報人員，将假消息傳遞給森鷗外，調離太宰治，港口Mafia首領對武力值強大的異能者的重視，對方極可能會派出中原中也來招攬。

最後，等夏目律踏入奈落神社後，京極他只需要再做兩步。

一步是在對于“貓控”的夏目律如何使他陷入混亂，這點很簡單，只需要提前備一只貓，用“天降邪魔”趁其不備入侵對方。然後他多次暗中觀察得出夏目律傳送速度在1-2s之間，所以還有一步是要使對方陷入不停歇的搏鬥之中，就必須利用到開啓“污濁”的中原中也。

一道黑暗的影子站在高坡上，遙遙地望着巨大的狐妖和港口Mafia的幹部互相對打，一時間天崩地裂，月亮仿佛都被震得顫動了幾下。

京極穿着一身老舊的和服，戴着圓框眼鏡，他的視線充滿驚喜與渴望地注視着那只狐妖，仿佛陷入了無法自拔的自我世界中。

他突然哈哈大笑一聲：“有趣、有趣——，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有我夢寐以求的生靈，多麽可愛的妖怪啊，它不屬于異能力！更不屬于人類！”

接着，他又喃喃低語，說着連他自己都快聽不清的話，然後扯起嘴角笑了。

“沒關系，很快你就不再孤單，會有人陪你共同注視着這一腐朽的世界......”

突然間，一道冷冽而又嘲諷的聲音響起在京極的耳畔：“京極，比起這個腐朽的世界，恐怕你才是該爛到泥土裏的人吧，我覺得連冥府都不願意收走你的靈魂啊。”

“绫辻......你來了啊......”京極眼中浮現出還未散去的笑意，他張開着雙臂，誇張般地擁抱天空，“你也是個異類，是個人類中的異類，可惜的是......你選擇了自我約束，被一群愚蠢的人類監管。呵呵，年輕人，成為特務科聽話的家養犬久了，不恨嗎？要知道那群上層每周都要開幾次會議決定你的生死——”

京極微微笑着：“你猜，被冠上‘殺人偵探’的你，擁有‘死于非命’這項異能力的你，還會被政府允許活多久呢？真是連一條卑微的野犬都不如啊！”

绫辻冷下臉，用毫無感情地聲音說：“京極，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無時無刻地教唆着人心啊。不過沒關系，你很快就要被抓捕了，夏目君做出的犧牲記錄下了你的罪行。”

“哦？哈哈哈，你們故意跳入我設下的局真是令老夫欣慰。”京極不以為然地，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但是绫辻，你是不是忘記了一個問題。”

绫辻表情瞬間變了，他靜靜地注視着對方。

“老夫我啊，可不打算殺死可愛的夏目君呢......”所以，‘死于非命’對于京極本人這次的犯罪證據毫無作用，它的發動缺少一項重要條件——被害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