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來就吻戲

一來就吻戲

他們中午在餐廳吃了飯，下午直接隔壁的小廳參加了開機儀式。

秦嘯川跟賀鳴自然是坐在臺上，挨着大導演劉遠山。

傅一一坐在臺下，身後是一大堆準備提問的記者。她拿手機拍了兩張照，就低頭玩剛才賀鳴推薦的游戲了，沒一會兒，執行制片帶了個人過來。

她沒注意身邊的動靜，等主持人的一大串兒場面話講完了，才收起手機看了眼旁邊。

這一看不得了，旁邊竟然坐了位豔光四射的大美人。

她連忙瞄了一眼前面的桌牌，原來是編劇紀曦曦。

兩個人之前一直在微信上聯系，沒有見過面，傅一一沒想到她長得這麽漂亮，甚至比主席臺上的女主角綜藝一姐天後鄧舒怡還驚豔。

她小心地拿手碰了碰美人的手臂，低聲問：“紀曦曦這是你真名啊？”

大美人轉過臉來，面色如玉，一雙桃花眼微微上調，說不出的妩媚風情。即使傅一一是個女孩子，也被她看得有些害羞，只聽她說：“當編劇也要取藝名嗎？”

當然不用了。

傅一一覺得她問得還挺有意思的，帶着小雀躍說：“好難得啊，我還以為是你的筆名。我真名也是ABB這種，我叫傅一一。”

紀曦曦抿起嘴角，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真的呀，那還挺有緣分的。”

傅一一見她沒特別的反應，猜她沒認出來自己，又說：“曦曦我是晨雲霁。”

晨雲霁是傅一一的筆名，也是她微信上的昵稱，之前她跟編劇的聯系都是用的這個號。

她這麽一說，對方明顯就放松了下來：“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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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頓時熟絡起來。趁着注意力都被臺上的導演和主演們吸引，兩個人坐在一起講小話，傅一一誇她美，像港星邱淑貞，惹得紀曦曦眉開眼笑。

她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人家不僅臉長得美，身材也是波濤洶湧，相當壯觀，不像她……

紀曦曦問：“那你也要全程跟組嗎？”

傅一一把視線從自己的胸口收回，點了點頭，“要的，我第一部劇嘛。”

“我也是！”大美人笑意更深。

記者招待會後，是一個簡單的開機儀式。

紀曦曦拉着她問：“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嗎？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美人嬌滴滴地問好不好，她怎麽會不同意，“好呀好呀！”

兩個人跟着現場制片一起進了影視城，兩個人也手持一炷香，簡單地拜了拜。

開機儀式後，劇組成員各就各位地忙活起來。

“一場三鏡，第一次！”

伴随“咔”的一記打板聲，四集的網絡迷你劇《廢後》，正式開拍了。

第一場比較簡單，是秦嘯川飾演的皇帝夏毅宗和綜藝一姐鄧舒怡飾演的皇後之間的感情戲。此時的兩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算是整部戲裏比較輕松甜蜜的一部分了。

這場戲裏，一來就有吻戲。

兩位演員之前并沒有見過面，彼此陌生，換做一般人不免覺得尴尬。

但是秦嘯川投入得非常快，鄧舒怡也表現到位。

副導演喊了聲：“過！再來再來，再保一條啊！”

不遠處的休息區，傅一一和紀曦曦坐在小馬紮上，正在旁觀。大美人編劇一邊記筆記，一邊跟傅一一嘟囔：“你覺不覺得小影帝有點奇怪。”

“有嗎？”

傅一一有點近視，不深，一百多度，平時不用戴眼鏡，但是這個距離還是看不清楚秦嘯川的神情。

她摸出斜挎包裏的框架眼鏡帶上，原本模糊的世界瞬間清晰起來。

視線所及，那個被點到的男人正面向她們，眼神穿過重重人群，直直地向她望來。

傅一一被他肆無忌憚的眼神驚了一下，連忙別開眼，有些不自然地說：“怎麽了？”

只聽旁邊紀曦曦漫不經心地邊寫邊說：“……就老是往休息區看啊，他和鄧舒怡拍吻戲老往我們這邊看什麽？”

“是嗎？看了嗎？”

紀曦曦埋着頭奮筆疾書，語氣不太确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傅一一含糊地“嗯”了一聲，反問道：“你在寫什麽？”

“觀察日記！”

她伸長脖子看紀曦曦在一疊白紙上寫寫畫畫，紙面被一分為二，一邊是縮印的劇本，一本是她花花綠綠的手寫版現場觀察心得。

傅一一沒想到她這麽認真，笑着誇了她兩句。

本以為大美人這就忘了剛才的事情，過了會兒又聽見她說：“我沒想到秦嘯川真的是演技派，剛才他那個縱容的眼神你看見沒，感覺是真心喜歡皇後的。”

傅一一頓了頓，這次沒有再回話。她擡起眼，那邊已經又開機了。

隔着一群工作人員，傅一一看着秦嘯川穿着西夏的民族服裝，帶着一頂尖尖暗黃色帽子，整個人貴氣逼人，但是眉宇之間有着些許哀愁，就算笑起來，也帶着若有若無的病氣。

跟他平時的氣質很不一樣。

傅一一慢慢有點體會賀鳴說的“專業過硬”是什麽意思了。

當初得知秦嘯川會飾演自己筆下的人物時，她還有些不樂意，因為覺得兩人氣質相去甚遠。沒想到，他的現場表演這麽有說服力。

看了這第一場戲，傅一一覺得，自己小說裏那個文弱的皇帝一點一點從故紙堆裏走了出來。

更令她驚豔的，是第二天晚上拍的那場夜戲。

這場戲很有難度，因為人物的情緒有多處轉變，比較難把握。

再加上，這場戲跟之前那場情感戲反差較大，傅一一有點擔心兩個人表現不到位。

她的小說裏，皇帝娶了丞相之女蕭瑤為後，兩人情投意合，一心振奮國家以期入主中原。不料遇到外敵入侵，皇後的弟弟在前線被圍，高宗在丞相的逼迫下，派軍營救，卻中了埋伏，部隊主力消滅殆盡。此刻皇帝不得不在江山與美人之間，做出了痛苦的選擇……他為了借兵保衛家國，只能與北方游牧民族聯姻。于是假意送皇後去寺廟，寺廟祈福，實則派人迎娶異族公主。

他們晚上拍的那場戲，是皇後在知道皇帝另立中宮的消息後，率一列親衛連夜回京，獨闖禁宮，質問皇上為何背信棄義，要求他收回成命。

這場戲裏，皇後從一進宮的盛氣淩人，到面對皇帝承認的不知所措，到最後的逼他威脅他失敗之後的怒恨交織，人物的狀态非常複雜。

女主角鄧舒怡雖然是綜藝節目出身，沒系統學過表演，表現得中規中矩，看上去有幾分權臣之女的味道。雖然整體偏重少女心風格，銳利的言辭之外仍是對皇帝的滿心信任，和對感情的心懷僥幸。但也算過關。

而秦嘯川的表演相對更有難度，因為他的臺詞非常少。要在有限的表情和動作之中表現人物內心澎湃的情緒，是非常的不容易。

片段的最後，騎在馬上一身紅衣的皇後，猛然揮鞭，駕馬掉頭離去，

月夜下，寝宮外的石階之上，身穿單衣的秦嘯川，負手而立，長久地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卻并沒有挽留。

他在靜默良久，最終，緩緩低語：

“瑤瑤，你不肯信我。”

他的嗓音低沉，帶着被夜風久吹的沙啞。

一句話将身為皇帝的無奈與他對皇後的深情，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卡！”副導演猛地揚了一下手，大喊一聲，“過！”

在場幾乎同時響起了叫好聲。

這場戲很有難度，大家都做好重拍N次的準備，沒想到最後竟然一條過。副導高興得很，看着監視器臨時起意，吩咐助理說：“嘯川這場表現不錯啊！去，給他拿點熱水補補妝，我再給補兩個特寫。”

跟着拍大夜的傅一一全程圍觀，對秦嘯川的觀感登時不一樣了起來。

她很多年不追星了，平時最多看看綜藝節目，對目前內地的小鮮肉們不算熟悉。雖然早就知道了秦嘯川、賀鳴，當初還八卦地起哄讓胖哥把號稱是新天涯四美的古典美男賀鳴叫出來認識認識。

可心态跟以前畢竟不一樣。

對他們并沒有青春期時那種對偶像的崇拜感，只是當作一個好看的弟弟。

她沒有看過他們的戲，對秦嘯川本人的印象比他家喻戶曉的角色要熟悉的多。

可傅一一沒想到，拍戲狀态下的秦嘯川，跟平時判若兩人。

這場重頭戲拍完已經半夜2點多了，劇組收了工，一行人分坐了三輛車從拍攝的皇宮區駛出影視城，往入住的酒店走。

住在1棟的幾個工作人員，和傅一一、秦嘯川一起上了電梯。

美術組的高個子壯漢看秦嘯川只卸了妝，還帶着頭套，于是問：

“你怎麽還戴着假發？”

他這麽一說，電梯裏的人都看向了秦嘯川，傅一一也覺得有些奇怪。

秦嘯川本不想解釋，瞥見她的眼神才說：“我一會兒7點又要開拍，就不取下來了，給化妝師節約點時間。”

美術組的老師說：“嘯川你太敬業了，耽誤不了多久的，你這樣睡覺也不舒服。”

“沒關系的。”

幾句話的功夫，電梯已經到了5層。

整個劇組基本都在5、6層，半數人下來之後就分別告辭。

“我往這邊。”

“我也是。”

秦嘯川淡定地說：“我和晨老師在右手邊。”

“行，那先晚安了啊。”

“再見。”

兩個人并肩往房間走去。

酒店的1棟呈U字形，電梯在U字底部，他們的房間靠近走廊盡頭。

身後聽不見劇組其他人的聲音了，秦嘯川才開口：“一一，熬夜傷身，以後你別跟夜戲了。”

“沒關系的。”

她沖他莞爾一笑，學着他剛才的語氣說話。

走廊上鋪着厚厚的棗紅色地毯，踩上去近乎悄然無聲，。

秦嘯川看着她的笑臉，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希望這樣并肩而行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傅一一走了兩步覺察出他站住不動了，也停下了腳步，問：“怎麽了？”

“一一。”

“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還沒有表揚我。”

見她有絲不解，他頓了頓又說，“你看了戲，也沒有表揚我。”

傅一一恍然，這是在撒嬌呢。

她好笑地往回走了一步，拉住他的手腕往前走，邊走邊說：“說真的，你這兩天的戲，的确讓我刮目相看。”

“哦？”秦嘯川腳步懶洋洋的，只是挑了挑眉，“這麽說你還滿意？”

“滿意，我以前覺得你演不了這個角色，一是因為你之前沒演過古裝，二是這個人物本身太複雜了，很難把握。”

“我怎麽可能演不了？”

秦嘯川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給她分享自己的心得：“他從小文弱，內心壓抑，但又有很大的抱負。因此夫妻之間、君臣之間、甚至家國之間都有着非常尖銳的矛盾。可以說他這一輩子都處于一種撕裂的狀态，也算是可憐人。”

傅一一沒想到他比上次在食堂的理解，又深入了幾分，“是的，身為亂世的皇帝，才是他最大的悲哀。”

秦嘯川颔首，語氣頗為遺憾：“對，但他沒有辦法，他前半生的溫暖都是蕭皇後給的，根本忘不掉。”

“你又看了劇本？”

“嗯，又重新兩遍。”他被其中的愛恨纏綿打動了，“抛開人性和兒女情長來看，蕭皇後本身也是無可挑剔，相貌一等，家世一等，本領一等，雖然性格蠻橫潑辣但是跟冷淡的高宗剛好互補，如果不是那場外敵入侵打亂了整個節奏，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問鼎中原，做一對難得的神仙眷侶……”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房間口。

秦嘯川擡頭看了眼房號，有些不舍地就這麽結束難得的親近。

可今天實在太晚了。

他放開了她的手腕，低聲說：“到了，早點休息吧。”

傅一一擡頭看了眼房門。

1502。

她到了。

傅一一低頭從随身包裏抽出房卡，叮地一聲開了門。

“晚安。”

秦嘯川沒敢造次，低頭跟她道別。

傅一一微微仰望着他。

走廊的頂燈在他頭頂形成一團暖色的光環，照在他複古的發型上。

因為背光，他的琥珀色的眼眸更加深邃幽暗。

她端詳他的雙眼，從那裏讀出了一種深刻的惋惜。

這對他所飾演的角色的惋惜。

如今的影視行業，撈一筆就走的大有人在。因為某個角色一夜爆紅的人太多了，錢來得又快又容易。那些粗制濫造的電影電視裏，充斥着大同小異的年輕臉龐，頂着不同的角色名稱說着同樣的話。

可秦嘯川不一樣。

她意識到，那是因為他相信那些人物是真的存在，相信他們有着喜怒哀樂，有着身不由己。所以他才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體諒他們的處境，同情他們的遭遇。

他真的，是一個好演員。

傅一一抿了抿唇，望着他的眼睛，輕聲問：“江山與美人，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